“這東西該怎麼形容?”
高命以禁區視角去觀測,眼前的女屍確實復活,但她從外形上看已經跟活人沒有任何關係,更像是一個充滿神性的藝術品,一個溫柔的怪物。
遍佈全身的紋路帶着一種渾然天成的美,她的身高將近三米,外衣褪去了絢爛的色彩,化作紅白兩色,和皮膚長在一起,宛如蝴蝶的翅膀。
白髮垂落在身後,胸腹處好像長着其他幾張人臉,她的肚子似乎可以隨時打開,但誰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麼。
緊閉的眼睛緩緩睜開,塵世間的夢好像花粉灑落,那雙眼眸中蘊藏着混亂、母親、茫然、希冀。
女人帶給高命的感覺很是熟悉,不僅僅只是因爲李三思的原因,對方再生的過程中吸收了自己的血,融入了部分瀚海血城的痕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女怪物也算是半個外來者了。
高命和李三思心底的惡意在被女人注視時,第一次達成共識,下意識的低下了頭,任由對方的手指穿過自己的頭髮。
惡意被安撫,高命也變得平靜,女人好像還沒辦法說話,但他們能夠通過比語言更直接的方式交流,對方似乎都能感受到高命和李三思心底惡意的所有想法。
每當惡意翻涌,準備和高命廝殺的時候,女人都會用心念阻止,好像慈祥的媽媽不讓家裡的兩個孩子打架一樣。
斂骨吹魂,女人復生高命出了很大的力氣,李三思的惡意好像都不是太針對他了。不過現在還有一個更關鍵的問題擺在高命面前,眼前的怪物到底算不算是李三思的媽媽?
女人的本我意識在多年前就已經消散,屍體中存放的是李三思記憶中的媽媽,與其說是他們復活了媽媽,不如說是喚醒了李三思曾經丟棄的某些東西。
另外高命還在擔心一點,這個復生的怪物很強,強到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
藥池裡的藥劑被吸乾,高命和禁區裡的血衣小孩打了聲招呼,重新睜開眼睛,恢復了正常的觀測視角。
廢舊制藥廠房裡,除了他之外,身邊還站着一個渾身繪製奇怪紋路的女人,她和照片裡李三思的媽媽長得一摸一樣。
取下夜警的雨衣給女人披上,高命又找到了製藥廠的工裝遞給對方。
在女人更換衣服的時候,高命打開了製藥廠內的危險源檢測裝置,經過測試,女人的危險等級跟他一樣。
這倒不是說兩人的危險程度相同,而是兩人的危險程度都達到了儀器測量的極限。
“她看着一點也不危險,這個世界在害怕什麼?”
女人復生使用的材料,確實都是被黑暗神龕主人拋棄的東西,無論是命花,還是那些蘊含美好的眼珠,可以說女人就是這座城裡最大的異端,比高命這些外來者,更招神龕主人憎恨。
“李三思的照片裡沒有記錄你的名字,我叫你媽媽也有點奇怪,要不乾脆各論各的,李三思還問你叫媽,我問你叫姐?”
女人沒有回答,應該是默認了,高命幫她拉下雨衣帽檐,帶着她走出了禁區。
剛一踏出禁區範圍,高命的手機就開始瘋狂震動,不止是自己那三個手下,黑鴉也在聯繫自己。
“發生什麼事情了?” 聯繫黑鴉新更換的號碼,高命剛打通就聽見話筒那邊傳來了慘叫,有人似乎正承受着扒皮抽筋般的劇痛。
“你可算是接電話了。”黑鴉的聲音一如之前那樣陰冷,不過仔細聽能發現其中帶着一絲擔憂。
“怎麼了?”
“夜警下場了,貧民窟內試驗改造的豬人全部被放了出去,現在城區宛如煉獄,大批夜警以維護秩序的名義從第四街區進入了第三街區。”黑鴉說的很果斷:“還有一件事,我們收到消息,第一街區黑市被偷襲,進攻山君倉庫的人僞裝成了夜警,這事是不是跟你有關?”
“我一個公益廣告導演,哪來那麼大的本事?”高命笑着否認。
“下午你問我要了黑市的資料,晚上黑市就被污染源侵蝕,你確定這只是個巧合?”黑鴉知道從高命這問不出什麼,也不再糾結:“今夜小心一點,大亂要開始了,就連佩戴肩章的夜警都無法保證可以安然度過。”
話筒中的慘叫在減弱,黑鴉似乎走到了沒人的角落:“夜警在各大幫派打有‘暗樁’,但就在一個小時前,絕大多數內應都聯繫不上了。”
“那你最好儘快跳船,早做打算。”
“我的意思是你今晚如果還想要假冒夜警,有可能會遭受別人的誤傷。告訴你身後的人,今夜不要插手幫戰,水太混了。”黑鴉生怕李三思搞出什麼大新聞,連續叮囑了好幾遍。
高命答應的很好,掛斷電話後,便立刻開始自己的計劃。
“渾水不是正好適合摸魚?”
他讓五個狗人和李三思的媽媽脫掉黑雨衣,換上了慈濟會的衣服,搖身一變成爲了普渡衆生的牧師,接着從黑暗中舉着燈火走出,爲那些逃難的人提供熱水和庇護。
大部分市民都是第三街區的商戶,他們被幾方勢力關注,一遍遍搶掠搜刮,不逃的話,估計身體器官都要被拆分賣掉了。
“你們的情況市政議會廳已經瞭解,可惜因爲種種原因,他們暫時不會派出援助,唯有第二街區的慈議員願意救助大家……”扯着慈濟會的大旗,高命想要在製藥舊廠禁區外圍設立一道防線,奈何衆人都被嚇破了膽子,不聽指揮就算了,還有些混蛋揮刀向更弱者,在這裡搶掠。
任憑高命呼喊,難民就像是被嚇破了膽的羊羣,亂糟糟一片。
“看來在這座黑暗城市裡,就算要幹帶來光明的事情,也要先披上黑暗的外衣。”高命盯着混亂的人羣,揮了揮手。
五位狗人掀開了牧師服,在雪白的牧師袍子下面是漆黑猙獰的槍械,子彈已經全部上膛。
一個手持刀刃,正準備強行拖着女孩進入房間的壯漢,腦袋被直接射爆,炸開的血污讓人羣安靜了下來。
“現在能安靜聽我說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