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號曾是救世者用過的編號,但宣雯對這個編號沒有任何好印象。
“鬼的力量太過強大,活人缺少制衡的手段,永生製藥在零號的帶領下朝着另外一條道路狂奔,它們不再把瀚海當做新世界的種子,而是將其製作成了一個堅牢,在其中進行各種慘無人道的試驗,只爲獲得永生和鬼神的力量。”
“瀚海計劃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改變,從最初的打造新世界,變成了奪取瀚海這座血城的絕對控制權。”
“永生製藥針對瀚海的所有行動,都是基於這個目標進行的,活人的血肉無法承受門後世界的黑霧,它們就藉助不可言說的神龕,將人們的意識送入其中;穩定的通道很難建立,它們就暗中向其他血城的陰神獻祭,謀求對方幫忙。”
“你根本想象不到爲了達成目的,永生製藥做過多麼瘋狂的事情。”
“經過不斷的嘗試和探索,它們從衆多試驗者當中挑選出了十位候選者,這十個人都符合成爲血城之主的條件,精神意志飽受噩夢摧殘,但仍舊可以保持理智。”
“永生製藥打着治療腦部疾病的幌子,就在這座私人醫院裡,準備將十位候選者送入瀚海。可那天晚上發生了很多意外,候選者多了三個,你就是其中之一。”
宣雯靜靜的看着高命,幫助他回憶起來:“你所在的校車在隧道發生了車禍,爲了救孩子們,你透支了生命。那天晚上你被救護車送到了這裡,我想要保住你的命,所以也給你用了永生製藥的‘最新技術’,把你快要消散的意識送進了瀚海。”
“我一時的好心,卻讓你陷入了絕望的噩夢,也讓你成爲了掌控血城的十三位候選者之一。”
人世間有很多巧合,一環套着一環,最後形成了命運的鎖鏈,人人都在局中,誰也無法掙脫。
“既然我進入瀚海是你們安排的,那你們應該知道我身上發生的一切纔對,可你好像並不清楚我身上鐫刻着血紋,也不清楚在我究竟經歷過什麼。”高命的心跳變得緩慢,血城紋身一點點隱藏,只要他不去使用夢鬼的能力,他看起來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首先我要明確一件事,永生製藥是永生製藥,我是我,我和它們的想法並不一樣,我也不是它們的幫兇。”宣雯沒有再繼續爲自己辯解,開始回答高命的問題:“永生製藥低估了奪取血城控制權的難度,你在瀚海應該進入過陰影世界?看到過各種生活在陰影當中的怪物吧?”
高命微微點頭。
“其實陰影世界纔是瀚海真實的樣子,血城殘存的意識和氣息在破壞救世者建造的城市,干擾着永生製藥的計劃,讓一切失去了控制。”
被宣雯這麼一說,高命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在瀚海看到的那些恐怖場景,都是那座血城在掙扎:“人鬼顛倒,原來是這個意思……”
“你不該來找我的,唐玲很早就盯上了你,她正想盡辦法探出你的虛實。”宣雯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她內心真正的想法:“新滬遠不如表面上那麼安全,這裡沒有任何異常,那是因爲整座城市的暗面被剝離到了各個試驗室當中。我知道你在噩夢裡掌握了某種力量,但這遠遠不夠,不說神秘莫測的零號,就連唐玲都接觸過真正的不可言說。”
“接觸過不可言說與掌握不可言說的力量,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情況。”高命沒有退縮的打算。
“可這代表着,你有可能要面對一個不可言說的存在。”宣雯聲音稍微變大,語氣也嚴厲了一些,她在那個噩夢裡可從來不會這樣講話。
察覺宣雯神情出現了變化,高命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我不面對……它們就會放過我嗎?”
一部分疑惑有了答案,真相浮現後,病房內又重新變得安靜。
高命和宣雯都是非常聰明的人,很多話不用說透,雙方心裡都明白,就比如宣雯在看到高命身上的血城紋身後,便立刻把關於瀚海血城的事情告訴了高命。隱瞞和欺騙對他們來說沒有太大的意義,只會讓兩人的距離變得更遠。
“你來找我就是爲了問這些嗎?”心裡還有一些話語,但宣雯沒有說出來:“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去看其他病人了,7009的夏陽狀況不太好,他每次自殘後,都會用自己的血去畫血城,相比較你身上的血城紋身,還有阿房喜歡用積木去拼血城來說,他更需要幫助。”
高命並沒有讓開道路,他腦子裡裝着宣雯每次找到自己的記憶,對於外人來說可能只是幾個月的試驗,但對高命來說那是無數次的相遇和分別。
手掌伸出黑暗,月光照在掌心,順着指縫滑落,高命什麼都沒有抓住。
“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嗎?”
高命之前沒有問出這個問題,因爲有些東西一旦挑明,那會連裝糊塗的餘地都沒有,其實宣雯爲永生製藥工作,並被傅書點名提醒,已經能夠說明很多事情了。
“我就是宣雯,真實的宣雯,你在噩夢裡看到的那個我纔是虛假的,是一個由夢的神龕生成的意識,主要負責引導你進入瀚海這座只存在於噩夢中的城市。”宣雯收起了病歷本:“結束了,別再被噩夢中的東西困擾,你已經離開了瀚海,那就不要再回去,你自己的幸福也很重要。”
飽滿的嘴脣在月光下顯得蒼白,宣雯好像擔心病患的身體,又彷彿某種情緒淤積到了極限,她從高命身側走過,邁入黑暗。
站在病房裡,高命有很多重要的問題都沒有問,他腦子很亂,紛雜的記憶不斷涌現,全都跟一道身影有關。
病房外面,宣雯並未按照計劃去查看夏陽的情況,快步進入只有工作人員內部使用的電梯,進行兩次認證過後,來到了醫院不對外開放的樓層,進入了一間逼仄陰暗的廢棄手術室。
房門鎖死後,宣雯握到發白的手指才緩緩鬆開,她沒有開燈,靠着門,呆呆的注視着那早已停用的手術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