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吧,亂起來吧。”
不用高命去做什麼,他撤離的時候,已經有些膽大的亡命徒摸索了過來。
倉庫裡集中了整個黑市的財富,現在山君離開了第三街區,黑市又有感染源引發混亂,現在不撈上一筆,以後回想起來都要扇自己幾個嘴巴子。
高命只放了一把火,爆炸和廝殺聲卻在各處響起。
“亂吧,亂起來也好,舊秩序全部燒乾淨,大地纔能有足夠的肥料長出新苗。”
高命現在後悔的是帶來的人太少了,五個狗人根本拿不了太多東西。
讓狗人帶着東西先離開黑市,高命按照記憶中的點點碎片,找到了李三思在黑市租下的倉庫。
說是倉庫,其實就是某個儲物單間裡的一個大冰櫃,高命砸開冰櫃上的鎖鏈,撬開大鎖,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冰櫃裡躺着一具被凍乾的女性屍體,皮膚和衣服緊貼在骨頭上,臉皮深深向下塌陷,髮絲中凝結了冰霜。
這具屍體有幾處傷口,不過都被縫合處理好了,她雖然死去了很久,但卻給人一種很安詳的感覺。
屍體外貌比李三思年齡還小,可高命在看到對方身上那衣服後,內心好像被針紮了一樣,一個有些陌生的詞彙自李三思心底浮現——媽媽。
屍體腳踝中纏繞着停屍房的牌子,只不過時間過去太久,牌子上的文字已經看不清楚。
“李三思要復活的是她?這也不太像是李三思的作風,看來我還是不夠了解他。”
冰櫃中散落着枯萎的命花,倉庫裡備有裹屍袋,李三思似乎也一直在爲帶走屍體做準備。
將屍體裝好,高命背在身後,冰凍的屍體卻讓他內心出現了一絲暖意,帶給他久違的平靜,連惡意也主動消退了一些。
黑市暴亂,高命沒有停留,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製藥舊廠禁區。
他本想着稍作整理,可沒想到禁區附近竟然出現了不少逃難的市民。
第三街區完全變成了戰場,兩大幫派殺紅了眼,沒有佩戴標識的人都成了攻擊對象,根本沒有中立這麼一說。
病毒肆虐,發瘋的病患滿街奔跑,失去理智的豬人啃食着血肉,槍聲和烈焰貪婪的收割着活人,命如草芥形容的一點也不錯。
“爲了活命,這些市民寧願跑進禁區裡,那些幫派比禁區裡的怪物還要恐怖了。”高命突然被觸動,他想起了李三思的老本行:“把這些記錄下來豈不是剛好可以打擊幫派?”
人人都害怕幫派,連市政議會廳都不敢直接對抗幫派,那是因爲幫派的力量太強,若他們虛弱到足夠的地步,或者有一個足夠強大的存在可以抗衡幫派,很多市民應該都會去反對幫派。
避開了逃難的市民,高命進入廢棄廠房當中,他在禁區裡找到了一個藥池。
傾倒各種藥液,將女人的屍體放入,高命深吸一口氣,接着閉上了雙眼。
他不再通過眼睛去觀測世界,而是切換了視角,以另一個角度去觀測禁區。
宛如血管般涌動的根莖包裹了城市,牆壁和天花板上睜開了一顆顆眼珠,穿着血淋淋外衣的小孩坐在腸道般的繩子上盪鞦韆,腳下踩着腐爛的骨肉。
低下頭,藥池中央的女人屍體也出現了變化,她穿着華麗的衣服,絢爛到讓人睜不開眼睛。
華麗的衣服被解開,肋骨下面是被掏空的皮囊,沒有器官,塞着枯萎的命花和一張張照片。
黑色照片上的人在微笑,在招手,在擁抱,每一張照片都延伸出了細細的血管,紮在李三思的身上,抽取着他的血液。
“這些是記憶?還是執念?”從禁區視角觀測,很多東西都無法用現實中的東西解釋,或許在現實中看是完全不一樣的場景。
清理掉枯萎的命花,高命將自己在黑市裡找到的鮮活肌體和臟器放入女人的胸腔和肚子,又將盛放的命花種在了女人的身上。
神龕主人不需要的美好記憶填充進女人的屍體,磅礴的生命力刺激着那些器官,一根根血管開始生長,由內向外驅趕死亡,構築一個全新的生命。
屍體肚子裡的黑白照片慢慢有了色彩,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時,女人的頭顱突然傳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她的一頭黑髮開始變白,嘴巴張開,喉嚨裡彷彿長了幾張不同的嘴巴,發出了幾個完全不同的聲音。
女人的自我意識好像只保留在照片內,保留在李三思的記憶種,虛弱的她沒辦法跟那些臟器中攜帶的意志對抗,繼續下去,在這具屍體上重生的可能就是另外一個人了。
無奈之下,高命開始嘗試各種方法,他先割破了手腕,用自己滾燙的血餵食那些黑白照片,彩色照片有一部分被污染成了血色,李三思心底的惡意開始瘋了一樣和高命對抗,好像高命觸碰了他的底線,他要和高命同歸於盡。
“我是好心想幫你!智障吧!”
趕緊停手,但血已經灌了進去,女人軀體隱約有崩潰的徵兆,她體內的生機太強,意志又太弱了。
思來想去,高命拿出了在黑市內倉找到的“眼瓶”,每顆眼珠中都定格着與黑暗城市格格不入的美好,攜帶有一道道意志。
打破了禁忌,高命將那些眼睛放入了女人的身體。
命花刺激活體器官生長的血管立刻分出密密麻麻的血絲,爬上那些眼睛,一股以禁區視角觀測不到的意志能量在擴散。
一顆顆眼珠在盛放的命花下睜開,它們眼中的世界和人物涌向了屍體的大腦,在那充滿死亡的腦海裡拋下了希望和色彩。
高命感受到了一股極強的威脅在面前出現,李三思心底的惡意卻興奮的幾乎要探出高命的身體,他們共同見證了一個死者蘇生的奇蹟。
身體上的傷口和精神上的傷痕都在消退,痛苦的過往癒合之後,生機還在繼續噴涌,女人的身體飛速異化,她的骨骼被拔高,塌陷的皮膚長出了奇怪的紋路,既不像黑暗神龕,又不像血城,那是一種從未出現過的神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