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讓甘索拆了傷口上的線,他的傷勢已經完全好了。但是耗費心神的等待,像是慢性的毒藥讓人越來越興奮。
三人走出傭兵之家,回到人頭攢動的大街上。
“找家旅館吧!”
也算是爲了省錢吧,三人住在一個小旅館的三人間裡,房間很整潔,他們收拾完東西各自坐在牀上。
甘索對星則淵挑了一下眉毛,人越長大顧忌越多,但是星則淵不一樣,他雖說已經開始遊歷,但還沒有長大。甘索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星則淵,星則淵沒推辭,畢竟最後是他叫住窮凌的。
“窮凌,嗯……你的玉佩是什麼?你不是人類?”
窮凌的傭兵報名單上很多都沒填,除了身高體重等一些基本信息外,只填寫了自己的名字和“太陽燭照”四個字。
“這種碧玉佩是所有神獸進入人類世界都需要佩戴的,它可以幫助我隱藏自己的神獸氣息。至於是不是人類,你們難道沒有聽說過太陽燭照?”
星則淵和甘索都有些發愣,他們有些沒反應過來,沒想到窮凌這麼直言不諱。
這個世界上,直言不諱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還有一種,就是有實力強的可以讓自己隨意說話的人。現在,眼前這個披着神秘色彩的窮凌,屬於第二種。
而太陽燭照,他們怎麼可能沒聽說過?
天一坎數,由一生二,陰陽合德,故約“一陰一陽之謂道”。自一醜二,以混沌爲初始,於天象爲日月,混沌生陰陽,一曰太陽燭照,二曰太陰幽熒。
這是星耀世界遠古時期東域界的學者們寫下的神著,而窮凌所說的太陽燭照,就是遠古時期誕生於混沌的兩大神獸,在神獸中排行九階!雖說有爭議,但根據傳說,太陽燭照就是太陽,這是龍泉山澗裡最神秘之地——神獸之園的其中一族。
但是,這種神獸本應該出現在神話和古老的壁畫中,難道,真的存在?
沒人去過龍泉山澗深處,所以沒人知道。
“聽……聽說過!”
“我是太陽燭照的族人,這次是遊歷來的,你們可不要把我的身份說出來,不然會很麻煩的,你們都知道吧?神獸的出現會引來很多轟動,我喜歡低調,所以不要在別人面前提起我的身份。”
窮凌躺在牀上,自己給自己捏了捏肩。
“好,但要是別人問起你是哪兒的人呢?”
星則淵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兩個坐在地上玩泥巴的孩子,其中一個孩子說,要是別人問你的時候怎麼辦啊。而另一個孩子看着天,想了想,奶聲奶氣的說道:
“就說我是南德州的。”
“好吧!”
“你一個人來人類世界遊歷?”
“對啊!現在像我這樣的少爺可不少見,我可不想一直待在象牙塔裡,所以就出來咯!神獸之園又沒什麼好玩的,人類世界多有意思啊!小爺我最喜歡這裡了。”
白淨的面孔上出現一絲嚮往,但是在他的眼眸深處,隱藏着一絲孤獨和落魄。
“問這些也沒其他意思,要是你不願意,我們就取消這個傭兵團。”
神獸之名,沒人敢亂稱,因爲那是一種信仰。星則淵尊重眼前的這個看起來年齡和自己差不多,但是話很多的男孩。
“不必了!就這樣吧,無所謂。”
窮凌終止了對話,隨意的躺在很不舒服的牀上,熟悉了以石爲枕的生活後,就很不習慣這種鬆軟的牀。窮凌閉着眼睛哼起小曲兒,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個畫面。
“不!燭龍!”
身段優美的女子伸出手,想拉住擋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但是他已做好反抗的準備。從他上前的那一步開始,他就註定和兩個種族爲敵,他們已跑不掉了。
男人留着兩撇鬍子,顯得無比成熟與堅強。他站在釋放着至陽之炁,閃耀着太陽之精的亮弧前。在那些光弧邊,還有截然不同的釋放着至陰之炁,太陰之精的暗弧。
無數輪廓帶着一絲弧度閃出兩種不同顏色的光,一種閃耀如日,一種隱曜於形。
兩者中有着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像他們彼此都只能做自己,不能跨過這死規。
“子幽,既然兩族族長們心意已決,我就用自己的全部保你和孩子遁去!”
燭龍是太陽燭照中的天驕,所有天才之所以能成爲人上人,是因爲他們與衆不同。而他們的與衆不同,又在於實力和不一樣的思想。那種思想,讓他們獲得頭銜,也容易使他們走上歧途。別人不敢走的路,只有天才敢走,天才和瘋子,僅有一線之隔。
“燭龍,你若是再執迷不悟,可別怪族長我手下不留情,我已說過,只要你將那孽子處死,我可保你無憂。”
燭龍大吼,在他身上,一層光膜像是太陽的光暈。
“子幽,你也是我太陰幽熒一族中的才女,不要因爲一次偶然就葬送自己的前途。”
高亢的聲音像神像開口說話,氣勢如虹。
“兩位族長,燭龍深知,爲保護至陰至陽之氣不外泄,兩族一直未通婚,但是我和子幽從來沒有後悔在一起過,這孩子是我們愛的結晶,若是真的要毀他,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子幽在燭龍身後準備着魔法陣,她和燭龍一樣,都有着九階神獸的血脈,現在可以發揮出八階神獸的力量。燭龍犧牲自己換來他們母子的平安,她就一定要帶着孩子離開這裡。
“燭龍,你過分了!你真的以爲我不敢殺你嗎?”
男人身體中釋放出的光柱引起太陽嗡鳴顫動,空氣像是流動着無數蒸騰的熱氣。
要是神獸之園的事情可以傳到外界,這場激烈的的戰鬥一定可以稱得上是歷史中最悲壯的戰鬥之一,雖說結局已經註定,但它還是非常吸引人的目光。
“子幽,保護好孩子!”
“呼!”
腦中高亢悲壯的聲音令窮凌呼了一口氣,一道電流通過窮凌背脊直衝上他的後腦,渾身的雞皮疙瘩讓窮凌用被子蒙上頭。這些都是母親在他十歲前給他講過的故事,每當溫柔的母親提起自己的父親,也就是那個叫做“燭龍”的人時,總會面帶笑容,面向遠方。
他體內流淌着至陰至陽的九階太陽燭照和太陰幽熒的血脈,他就像一個從神話中走出的人,所以常人要做的事情,他不一定要做。
星則淵和甘索走了出去,他沒有問他們要去哪。
他一路從元初界邊的彈丸小島走到這裡,見到了無數人,如果可以用最簡單的好壞來概括人,那他見過的壞人一定比好人多。星則淵和甘索便是其中的好人,他知道他們因爲自己的存在所有有些害怕,但又不強求。
誰不會介意和好人做朋友,何況他現在需要和人類待在一起。
摸着光滑的圓環玉佩,上面什麼都沒雕刻的玉佩沒有一點多餘的光芒,這是窮凌最想看到的。
“叮叮噹,桂花香。海邊殃,做和尚……”
哼着之前哼過的兒歌,窮凌走到陽臺上,看着孤月發呆。
“一看到月亮,我就想你了,媽媽!”
走廊中,甘索關上門,神色嚴峻的看着星則淵。
“真的要和他一起組建傭兵團?我也知道你有些着急,但是他的來歷你也聽說了,神獸之園的神獸,那可是故事書裡纔會出現的東西。”
“你是說……他是騙子?”
“不!他應該不是騙子。他的玉佩可以一眼被桓瑪城傭兵之家的人認出來,而且他自己也說過,每個進入人類世界的神獸都會佩戴這種玉佩,不知道你聽說過沒,凡是六階以上的神獸進入人類世界,都需要用一塊隕星玉佩來掩蓋自己的氣息。”
“嗯!那你的意思是?”
“你不覺得這太危險了嗎?”
說起神獸,他一邊與神秘和神聖掛邊,又必然和危險關聯。
“危險?這有什麼危險的?”
也許這就是年輕人和中年人的差距,兩人的思想有些不同。
“他是神獸,有和我們一樣的靈智,而且你看窮凌一看就不是那種幹壞事的!”
每個人都想證明自己,星則淵也可以,他想說自己的眼光一定沒錯。
“隨便!我只想告訴你,你做什麼事情關乎到的都不止是你自己,你要組建傭兵團,今後就要對傭兵團裡的人負責。你不反對你,我既然選擇和你出來,就是爲了遠方的風景,和誰在一起我無所謂!”
“我記住了,甘索大哥!”
星則淵知道甘索是爲自己好,所以點了點頭。甘索說得對,星則淵雖說年輕氣盛,但是他很聰明,他可是學府裡的第一名,知道歷史上的每一個成功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目光高遠!
“記住就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知道什麼意思嗎?”
“懂!”
星則淵笑了笑,從甘索後面伸出自己的雙手給他按捏肩膀。
這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其實內心深處,是很溫暖的。
“在我面前這樣就行了,在外面不要急,你看今天你在傭兵之家的時候就很着急。就算你心裡再急,都要裝出一副淡然的面孔,不要讓你的心思被太多的人猜到。”
“又沒人注意我,爲什麼要那樣呢?”
“因爲你要成長。”
甘索輕笑的拍了一下星則淵的肩膀,然後回到房間中。
“成長?”
要是仔細揣摩,每個人都有成爲哲學家的機會,因爲每個人說的話裡總有一句附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