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現在有倆明月樓主。”
“原來,小山上房是盜用明月樓主的書。人家壓根沒賣給他家。”
“什麼?綠園書房纔是真正的《明月傳》?”
第二天一早,關於兩個明月樓主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杭州城。
《如玉傳》實在太出名了,等於是閨閣必讀書籍,甚至還立足杭州,向周邊流行開去,這是第一本以女性爲完全主角的小說,同時這個女性角色還聰慧美貌,引得衆多男子盡折腰,滿足了那個時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們的很多夢想,識字的看書,不識字的聽書,這本在蓮生看來格外瑪麗蘇的小說,以前所未有的程度火爆着。因此這天早上,早早來到大堂聽審佔位置的人擠滿了大堂門口。很多閨閣小姐將馬車停到外間,只爲了目睹真正的明月樓主一眼。
蓮生坐在大堂上,望着門口,忍不住感嘆,看來追星是自古皆然。
東方綠的馬車到了,她先跳下馬車,接着對裡面的人喊:“姐姐,你慢着點。”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馬車裡,每個人都心情激盪:明月樓主竟然真的是個女子!自然是!這世間也只有女子才明白女子的內心。
一個帶着面紗的女子扶着東方綠的胳膊下了車,對着圍觀衆人輕輕福了一下,然後跟在東方綠身後緩步走上大堂。
這女子雖然帶着面紗,但是風度絕佳,堂下所有的女性,馬車裡的小姐們,聽人講過《如玉傳》故事的平民丫頭們。幾乎都在這瞬間就認定,這一定是真的明月樓主,如玉就該是這個樣子:行走弱柳扶風,態度不卑不亢。
這女子走上大堂,一眼就看到燕小山身邊放着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男子,那人很是瘦弱。彷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走。已經是夏天,他的下半身還蓋着毯子,看到這女子進來。那男子眼神明顯變了,蠕動着嘴脣洗想要說出什麼,最終還只是在嘴角盪漾開一朵心酸的苦笑,因爲燕小山。正輕輕拍着男子的肩膀,他全身迅速緊繃起來。低下頭,不敢再看那女子一眼。而燕小山,則得意地衝東方綠一笑,下巴微揚。如同挑釁。一直趾高氣昂的東方綠看了那戴面紗的女子一眼,眉頭微微皺着,似乎在想什麼。
蓮生坐在大堂。將衆人表現看在眼裡,一拍驚堂木:“小山書房和綠園書房曾各執一詞。認定刊發的《如玉傳》都是得到過作者明月樓主認可。但明月樓主只有一個,昨日燕小山已向本官坦誠,他書房的明月樓主是造假的,今天有請兩個明月樓主對峙公堂,假託他人身份,盜用他人作品者必將承擔他應付的責任。”
蓮生這番話說完,堂下的人紛紛鼓掌,有個女子細細的聲音傳來:“大人要給我們女子做主啊,女子寫書本就少。”
燕小山聞言一笑,又輕輕拍了下假明月樓主的肩膀。那男子低着頭,看不清臉色如何但能發現肩膀保持着平直,身子明顯很僵硬,他似乎對燕小山的肢體語言十分排斥。
“燕小山,昨日你已經承認自己利慾薰心,買到了被人盜取的作品,並刊印,今天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大人,在下昨日這般說,只是想息事寧人,不想捲入官非,只是後來東方姑娘提議太過荒謬,在下思前想後,覺得在下必須講出事實。”他看向東方綠,微微一笑:“那就是,我這裡的明月樓主纔是真的,綠園書房的是假的。我小山書房出的《如玉傳》是真正的明月樓主委託,一共兩本,而綠園書房是偷盜我書房的製版後偷偷排版,並找人寫了僞作,號稱三本刊發,求大人給在下一個公道。”
東方綠聞言暴怒,指着那坐在椅子上病怏怏的男子道:“那個明明是假貨,燕小山出爾反爾,不是君子所爲?”
“在商言商,在下昨日本想息事寧人,好男不與女鬥。但東方姑娘卻想將事情鬧大,在下不得不講出真相。至於我這裡的這位明月樓主是真是假,自然有人鑑定。”
燕小山簡直變了個人,看向那位戴着面紗的女子:“這位姑娘,你是真正的明月樓主嗎?
那女子聞言,楞了一下,東方綠拉着她的手道:“姐姐,你不要怕他,如實說來,他盜用你的作品,真是卑鄙。”
“我……不是。”
那女子聲音雖輕,卻震驚了滿場。
綠園書房氣勢洶洶的大舉進攻杭州的書市,怎麼她竟然當着這麼多人承認自己不是明月樓主?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騰地擡起頭,看着那女子,他努力想要說話,但臉部肌肉全然不受控制,只能大張着嘴巴,喊出幾聲意思模糊的字,使勁搖頭,眼中有淚。
那面紗女子的手緊緊抓着東方綠,晃了晃纔沒有倒下去,看着那男子,繼續說:“我是假的,他是真的,不必再對質了,我退出,我認罪。”
“唔唔唔。”那男子不停地搖頭,他身後的書童用帕子輕輕擦着他的嘴角,低聲問:“先生你想說什麼?”
“大人,這位真正的明月樓主因中風病臥在牀,現在連話也說不出了,在下沒想到,竟然有人連這樣的重病人都不放過,假託他的名義出第三本《如玉傳》,這真是雪上加霜,趁人之危啊。”
燕小山一臉嘲諷地看着東方綠,那眼神充滿了挑釁,似乎再說:我早告訴過你,不要將事情鬧大,否則大家都不好看。
“他胡說,那個人是假的,大堂各位但凡看過《如玉傳》的人都能發現,那明明應該是女子寫的,試問天下,除了女子,誰能那麼準確的把握女子的細微心思?小女兒情懷?”
東方綠這句話問完,果然不少女子在下面低聲附和,認爲她說的對。
“這世間,珍愛女子的是男子,自然是男子更能體會女子的心情,再說借女子名頭抒情言志的自古有之,那麼多宮詞難道都是女子作品?”
燕小山說着又走到那椅子後,用力握住了那男子的雙肩,那男子像是不能承受他的壓力,一張蒼白的臉幾乎糾結在一起,而那戴着面紗的女子則想掙脫東方綠的手,東方綠在她耳邊低語:“既然是結拜姐妹,你怎能出爾反爾,出賣於我?”
那女子剛要說話,卻聽着一聲慘叫,燕小山忽然一手扼着自己的喉嚨,像是渾身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部,眼睛都要爆了出來,一隻手指着對面的東方綠,只不停的慘叫,接着就一頭栽倒在地,雙腿抽搐了幾下,一動也不動了。
這變故發生的太快,堂下的女子們紛紛發出尖叫。
蓮生忍不住捂住耳朵,你能想象現場幾十個女子齊聲尖叫的場面嗎?
鬱世釗最先反應過來,快步搶出,用劍柄將燕小山翻過來,卻見他滿臉黑氣,已然氣絕身亡。
這時站在他們對面的東方綠指着燕小山的屍體驚道:“天啊,他胸口那是什麼?”
這聲音吸引了衆人目光,大家一起看向死去的燕小山,只見他胸前衣服上顯出四個字:“盜書者死。”
“天啊,這是天譴啊!”不知是誰喊出一聲,堂下亂成一團,紛紛喊道:“菩薩顯靈了,燕老闆遭了天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