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一直都沒有出房間,他不想見秦夢蝶,更不想見她的父母,因爲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們,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現,以前的他們生活的多融洽啊。
要不是因爲秦夢蝶死了,他也不會知道,原來自己竟如此喜歡那種和諧的生活氣氛,雖然自己是隻鬼,但秦天正和張素雲都沒嫌棄他,而是把他當成家人一樣看待。
都說女婿半個兒,就算他算不上他們真正意義上的女婿,可他們至少也把他當成半個兒子來對待了,讓他感受到了家的溫馨,覺得有家的感覺真好。
秦夢蝶在客廳坐了很久,但卻沒有和自己的父母說扶搖已經醒來的事,如果他不主動出來,那她就當做不知道他醒了吧,否則又要面對父母的各種詢問,而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有時候她也會覺得很煩躁,爲什麼偏偏是自己遇上了這種事,能夠推倒鎮魂碑真不是什麼好事,死了也就算了,還要飽受現在這種煎熬。
到了晚上的時候,秦天正和張素雲去睡覺了,秦夢蝶還不想回自己房間去,想在客廳的沙發上將就一晚,可又怕父母發現了會起疑心,最後只好回房。
扶搖似乎沒動過,還保持着之前她離開時的姿勢坐在牀上,看到她進來他也只是擡了一下眼皮,神情始終是淡淡的,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秦夢蝶在他旁邊坐下,雙手抱膝,默默的看了扶搖一眼,而此時他竟然也正看向她,四目相對間,雙方不禁都是一愣,連忙別開了目光。
接下來又是沉默,這種沉默讓秦夢蝶分分鐘都想要逃,可是最終她卻沒有逃,而是擡眸看向扶搖,問道:“你困不困?”
“不困。”扶搖似乎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麼了。
“不困那我也就懶得等明天了,你現在就回答我的幾個問題。”秦夢蝶往後面一靠,雙手抱胸認真的看着扶搖,“你怎麼知道我能推倒鎮魂碑?”
“這個我自然有自己的法子,但你不懂奇門異術,所以我也無法解釋。”扶搖話語低喃,“我現在只能告訴你,你猜的沒錯,我就是知道了這點才找你,然後開始騙你。”
秦夢蝶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沒好氣的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也用不着問你爲什麼能進入到我的夢裡,因爲這也是奇門異術對吧?”
“嗯,道理是一樣的。”扶搖回答的很簡單,“還有什麼問題?”
“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不可能只是爲了投胎轉世吧?”秦夢蝶又問道,“據我所知,隨着你肢體的找回,你的力量也越來越強大了,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陰謀?你利用了我,是不是也該讓我知道原因呢?”
“可以。”扶搖居然沒有絲毫的猶豫,當即就把自己真正的目的說了出來,“我的確不是爲了投胎轉世,而是想要恢復力量。被鎮魂碑壓着其實不只有我的肢體,還有我的力量。”
“難怪你變得越來越強了。”秦夢蝶若有所思,“可你的肢體爲什麼會被壓在鎮魂碑下呢?是你的仇家做的麼?你的仇家又是什麼人?爲什麼又要這麼殘忍的對你?”
“我並沒什麼仇家,因爲我是自殺而死的。”扶搖回道,“我找了六個人,五匹馬,讓他們綁住了我的四肢和頭顱,最後被五馬分屍。”
扶搖告訴秦夢蝶,他的死原來是他自己親自設計的,死前就準備好了六個墓坑,每個墓坑都立有一塊刻畫着繁雜圖紋的石碑,其中四塊叫鎮魂碑,另外兩塊則分別叫鎖魂碑和鎖魄碑。
他找來六個人和五匹馬,讓五匹馬把他活生生的給撕裂開來,然後由那六個人分別帶着他的四肢,頭顱,以及身體去他準備好的墓坑。
這六個墓坑並不在同一個地方,他的四肢被葬在立有鎮魂碑的墓坑裡,也即是後來去過的青龍城和白虎城以及朱雀城等鬼城了,另外一個他們猜測應該叫玄武城的,必然藏着他的那條右腿。
他的頭顱被葬在立有鎖魂碑的墓坑中,這便是秦夢蝶最初去的,位於b市的那個古墓,她所見到的那塊奇怪的石碑就是他說的鎖魂碑了。
至於他的身體,則是被葬在立着鎖魄碑的墳墓中,至今也還沒有找到,而且也不會有機會再去尋找了,即便她沒有決定不幫他,他也已經不再需要她的幫助了。
秦夢蝶聽着扶搖的講訴,不禁眼睛瞪的老大,嘴巴也微微張開,她從小就最怕疼,連打針都要哭,可他卻能殘忍的將自己五馬分屍,若說這裡面沒有天大的陰謀,她死也不會相信的!
她極其嚴肅的繼續問扶搖:“你爲什麼要這樣對自己?你到底想做什麼?有什麼陰謀詭計,竟然連將自己五馬分屍的事都做得出來,還要用石碑來鎮壓着力量,這樣有什麼意義?”
“想要得到自然就要付出,天上從來不會有掉餡餅的事。”扶搖微微動了下身子,也靠在了牀頭,“石碑上有我刻畫的符文,能夠吸收日月精華,不斷提升所埋之物的力量,卻又不是普通人鬼所能推倒的。”
爲了得到最強大的力量,扶搖是以年輕的生命爲代價,經過一千多年暗無天日的吸收和修煉,這纔有瞭如今的力量,付出不可謂不大。
秦夢蝶聽得震驚不已,她想不出有什麼事能讓他這樣付出,她自以爲愛扶搖,可現在不過是爲他丟了性命就覺得委屈和不值,這天上人間難道還有比愛更有力量的存在麼?
“連你自己也推不倒麼?”秦夢蝶又疑惑了,石碑是他自己刻畫出來並且親手立在墳墓旁的,“那我爲什麼又有這個本事了?你千萬不要告訴我,其實你從千年之前就開始算計我了,我註定只是你的棋子。”
“是的,連我也推不倒,因爲我已經不再是人。我是真的從千年前就開始算計你了,你是石碑的主人,除了你之外再也沒有人能做到。就算你死了,我也還有機會等到你的魂魄投胎轉世,再度爲人即可。”
“什麼?你……你實在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對我,我哪裡得罪你了麼?”秦夢蝶氣的渾身發抖,她沒想到自己陷入的居然是一場精心佈置了一千多年的局,到底是什麼樣的耐性才能讓扶搖等她千年。
“呵,我這樣對你……”扶搖苦笑不已,“是啊,爲什麼要這樣對你呢,拿自己的性命和千年的輪迴做賭注,爲的卻不過是讓石碑的主人能夠復活過來而已。”
讓石碑的主人復活過來?石碑的主人?秦夢蝶一震,那不正是她自己麼?扶搖做這一切,居然都是爲了她,可她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啊?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千年前我們就認識麼?我不會那個時候真的是你的妻子吧?”秦夢蝶的腦子有點跟不上劇情的發展了,真相也許會要比她想象的要殘酷的多,她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
“是啊,我們千年前就已認識了,但你卻並非我的妻子。”扶搖低聲道,“我何德何能可以娶你爲妻?也只有在夢裡我才實現了心願。”
七夜夢境裡,扶搖的確是娶了秦夢蝶爲妻,但他的新娘卻早已不是當年的她了,直到最近他才發現,也許自己的願望沒有實現也是好事。
“那你的意思是,你配不上我麼?”秦夢蝶不禁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好奇心,想着夢裡的事,再看看眼前的扶搖,她似乎猜到了些什麼。
“放在當年我的確是這樣想的,但現在我覺得我們之間並沒有所謂的相配。”扶搖目光倏地又變的悠遠綿長起來,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秦夢蝶暫時也沉默了,沒有打擾他,因爲面對他利用自己的真相她也需要時間去笑話,後面雖然說了這麼多話,但她的思維卻還停留在他將自己五馬分屍的階段,她始終邁不過那道坎兒,或許也不想去邁吧。
扶搖良久都沒有再說話,久到秦夢蝶幾乎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深陷回憶出不來了,或者乾脆是睜着眼睛睡着了,但她還是沒有主動打擾他。
“你想知道自己千年前的身份麼?”等扶搖終於醒過神來之後,問的卻是這樣一句話,倒讓秦夢蝶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