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和鈴真是難得的不平靜,也不知爲何,剛纔她突然就生出一股子奇怪的念頭,前一世,趙婉瑩真的只是病死的嗎?謝丞相併不喜歡趙婉瑩,就算不知道她的爲人,她的家世也不足以讓她成爲謝夫人。謝丞相最看重謝悠雲這個兒子,他會動手,未必就沒有可能。
而且,她認爲,謝丞相是知道趙婉瑩是什麼人的,如若不然,也不會在當時與她說了那樣的一番話,雖然她當時並沒有明白,但是現在想來,這事兒分明就是有許多的詭異之處。有時候身在局中,就算是有點腦子,也不容易參透其中的不妥,現在跳出一切來看,和鈴竟是突然覺得,也許,當年的事情並不是看到的那麼簡單?
這也是她今天下午想到趙婉瑩病死覺得不對的地方,會不會、會不會趙婉瑩的死,根本就不是什麼突發疾病,而是有人讓她死。這個人,恰好就是人人都稱讚的良相謝狄?
回想當年情形,和鈴越發的覺得事情就是如此,她微微咬了咬脣,隨即露出一抹笑意,“不能直接勸阻兒子,所以一勞永逸的弄死趙婉瑩?如若真是這樣,那麼這個謝丞相,還真是機關算盡了。”
“小姐……”巧音開口。
“怎麼?”和鈴仰頭看她。
巧音言道,“小姐,提到謝丞相,奴婢想起去年發生的一件事兒。”巧音並不停頓,直接言道:“大概是去年這個時候,外面都謠傳,說謝公子喜歡上了暖玉閣的秀妍姑娘,幾乎每日都會過去呢。大家還傳,說是謝公子八成要將秀妍姑娘納回家。可誰想也沒過多久,秀妍姑娘卻是進了謝府的大門,只是、只是卻成了謝丞相的第七房小妾,之後還甚是得寵呢!後來關於謝公子的傳言就沒有了。”
暖玉閣秀妍?樑秀妍?
和鈴記得這個人,這個人在……等等,樑秀妍是什麼時候死的。
和鈴掰手指,巧音巧月都是不解。
樑秀妍刺殺謝丞相被抓,沒幾日謝丞相就敲定了她與謝悠雲的婚事,也就是在謝悠雲悔婚之後,她從側面聽說樑秀妍死了的消息。當時她並未往一起聯想,現在看來,似乎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和鈴越發覺得事情有趣,也更有精神,她突然發現,雖然自己擁有前世的記憶,但是很多事情也未必就全然知曉,這點讓和鈴覺得心裡有幾分小激動。不可預知的事情,這樣似乎更有趣呢!
會不會……她惡意的笑,會不會謝悠雲喜歡的、緬懷的、難忘的人,根本就不是她那個表妹趙婉瑩,而是樑秀妍?
暖玉閣頭牌樑秀妍!
還真是……有點意思呢!
名門貴公子喜歡青樓頭牌!真是……讓人驚喜啊!
和鈴來了精神,也不似之前的懶洋洋,她吩咐道:“今天我心情不錯,不想睡那麼早,你去幫我找一本書,我看會兒,消磨一下時間。”
“是!”
巧月應聲而去。
和鈴在水裡晃盪腳,小鈴鐺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她開開心心哼着小曲兒。巧音看着小鈴鐺,言道:“小姐要一直帶着嗎?這個會發出聲音的。”感覺也不是那麼方便。
和鈴笑眯眯,難得的小女孩兒模樣兒,“我覺得很好玩兒啊!我蠻喜歡的。其實是誰送的根本不是重點,就是我恨不能處之而後快的人,只要東西我喜歡,我也會一直帶着。這個小鈴鐺又精緻又有存在感,我呀,最喜歡存在感強的東西。”
巧音想想,好像確實是的。小姐喜歡大紅的衣衫,喜歡會發出聲音的小鈴鐺,喜歡金燦燦的髮簪。這些都是有存在感的東西!
想到髮簪……巧音擔憂言道:“小姐,表少爺那邊要不要做點什麼,您的髮簪……?”
和鈴搖頭:“什麼也不用做,我們做什麼啊!我就刺傷他了又怎樣,有本事他直接告訴祖父啊!如若他不敢說,那麼我幹嘛不敢戴?”
久病成醫,她雖然算不得什麼高手,但是對醫理也是有點研究的,誰又曉得,她楚和鈴的髮簪,戒指……以及許多能做手腳的地方,都被她做了手腳,她是不需要侍衛,因爲本身,她就什麼都不怕!只要她不出府,就不會有問題。這些本來是給該死的黑衣人陸寒沐準備的,現在正好,“便宜”李顯了。
和鈴什麼都無所謂,而李顯則是終於醒了過來,他清醒之後,就見老將軍和老夫人以及一干人等都等在這裡。
想到今天下午的一幕,他瞬間蒼白了臉色,眼神恐懼的在人羣裡找了一圈,並沒有看見那個下手沒有一絲猶豫的小魔女,他總算是放心了幾分,可饒是如此,他還是膽怯的不行。
他這般的膽怯,委實讓老將軍不解,他詢問侯在一旁的兩個大夫:“怎麼樣?”
大夫立時回道:“啓稟將軍,雖然表公子流了很多血,但是並沒有刺在要害位置,並不傷及性命。您儘可放心。”
另一人附和稱是。自從和鈴被徐大夫算計,從那以後,老將軍便是規定,家中不管誰有什麼頭疼腦熱,一定要兩個大夫同時看診,這也是對他們安全的保障。
李楚氏並不知道兒子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哭紅了眼,這下看李顯醒了,連忙衝上前,“我的兒啊!你快告訴娘,是哪個殺千刀的做的,到底是誰這樣害你。你告訴孃親,孃親非要讓他素無葬身之地啊!竟然在你外祖父的壽辰上做這樣的事兒,這人是何等的歹毒啊!”
其實李楚氏得知自己兒子出事兒,第一時間就懷疑上了楚和鈴,要知道,當時兒子是去找楚和鈴的,但是楚和鈴若無其事的回來了,還與林穎芝一起,這點就讓她覺得有點不確定了。
她不確定,同時也不敢胡亂攀咬,生怕偷雞不成蝕把米,現在李顯醒了,她自然要第一時間追問李顯。
只要是那個小賤人,她一定要讓她好看,顯兒受了多少苦,她就要讓她千百倍的償還。
“顯兒,你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好端端的,你怎麼會傷成那樣?大夫看過了,說是你的傷口是類似於錐子之類的東西刺的。到底是誰做的你,你且告訴外祖父。”老將軍聲音裡滿是怒意,竟敢在他的府上傷人,他怎麼都不會繞過那個人。在他看來,顯兒雖然有些紈絝,但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經歷了這樣的事情,他絕對不能善罷甘休。
而一旁的老夫人也是跟着附和,她在女眷那邊,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待送完客人,她才知曉發生的一切,當即驚的肝膽欲裂。這是她唯一的外孫子。是她最疼愛的女兒的孩子,她如何能夠忍得下去。
“顯兒,你說啊!”看李顯發呆,衆人催促道。
李顯吞嚥了一下口水,他記得,自己是說不了話的,雖然不知道楚和鈴用了什麼東西,但是那一瞬間,不能說話簡直讓他更是怕死。
勉強的發音,“呃……”竟然真的能說話了。李顯心裡一陣激動,就要將楚和鈴的惡行說出,他使勁兒張口,“外、外、外祖父……我……”恍然想到她帶着笑意的臉蛋兒,李顯一下子頓住,不說話了!
“怎麼了?你說話啊!到底是什麼人做的。”
“你去告訴他們啊,你看我怕麼!”不知爲何,李顯的腦海裡人突然就響起和鈴銀鈴般的嗓音,她嬌俏的看着他笑,她說:“你告訴他們啊!”
“啊……”李顯突然就抱住頭蜷縮成了一團。
“你怎麼了?你說啊!”李楚氏拉住他的胳膊,李顯的肩膀本來就傷了,被她一拉,驚呼起來。
老夫人連忙差人拉起女兒,李楚氏難受:“娘,你看顯兒被嚇的,你看看啊!到底是誰這麼狠心啊!我的顯兒啊!”
李顯顫抖了半響,終於開口:“不、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誰做的。沒看見!”
老將軍眼神閃爍,問道:“你沒看見?”
李顯窩在被子裡,點頭:“沒看見!”
老將軍征戰多年,哪裡會看不出這傷口是由什麼方向刺中,明明是正面刺進去,他卻說自己並沒有看見是誰,這點他是怎麼都不可能相信的。但是看李顯怕成那樣,分明就是不敢多言,他也知道此時並非最佳的詢問時間。
想到此,他擺手:“行了,你們幾人都回去好生休息吧。今日大家都累了,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裡,顯兒既然沒看見,就暫且這樣吧。他身體虛弱,也是需要養傷的。”
“可是,他怎麼可能沒看見是誰,顯兒,你說,你說究竟是誰,你祖父會爲你報仇的,會殺了那個小人,讓他死一千次一萬次,咱們將軍府是什麼地方,也容得他人囂張?”李楚氏不甘心,她再次衝到李顯身邊。
李顯何嘗不知道這個時候說出來最好,可是他除卻那陰森到骨頭裡的害怕,還有更多的擔心,楚和鈴爲什麼知道他不是母親親生的,這個只有他和母親纔會知道的秘密,楚和鈴是怎麼知道的。他更擔心的是,如若交代出了楚和鈴,自己的秘密會不會被她公諸於衆。她究竟是怎麼知道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有沒有證據,這些都是他怕的。他絕對不能不是楚氏的兒子,他絕對不能一無所有。
“我真的不知道!”他堅定了下來,“我當時暈了。”
這樣說,倒是也有可能的。
只是,這一切都不能讓楚將軍相信,他抿了抿脣,堅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悅,不過饒是如此,他還是言道:“那你好生休息。”
回到書房,楚將軍將致安喚住,“你來書房。”
當時是致安的小廝最先發現李顯,他最清楚當時的情況。致安頷首之後便是跟着老將軍來到書房。
幾個孫子之中,老將軍最看好的就是致安與致遠,相反的,長孫致信倒是差了幾分。
致安反手將門關好,筆挺的站在桌前,老將軍沉思一會兒,問道:“你怎麼看?”
致安搖頭,認真回:“今日賓客太多,很難說究竟是什麼人做的。只是,我覺得表弟未必是不知道的。很多傷口,都是正面近距離刺的,很明顯!而且……”致安表情難看幾分,他遲疑一下,言道:“兇手似乎用表弟的衣襟擦過兇器。”這點也是讓他覺得十分可怕的一件事兒。近距離刺殺,用衣服擦兇器,想起來,真是不寒而慄。其實他也有點明白李顯害怕的緣由。如若是他,想來也會怕,雖然不知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致安覺得,絕對不會是那麼簡單的。
“那你覺得,會不會是我們家人做的?”老將軍再次問道。
致安怔了一下,搖頭:“孫兒不知,我們不能貿然懷疑自己的家人,畢竟今日的客人實在是太多了。而且,表弟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他被傷的那麼重。想來事情不簡單的。不知,祖父有沒有觀察過傷口?”
老將軍挑眉示意致安繼續言道,致安冷言,“每一下,其實都避開了要害。那人根本沒想要表弟的命!這人大概對醫理有幾分研究。”
老將軍點頭,對這個孫子十分的滿意,他竟是出於意料之外的緩和了臉色,“你觀察的這般細緻,我覺得甚好。”
致安謙遜:“這些都是該注意的。”
“行了,你也回去休息,如若有什麼想起來的,告知與我。在我的壽辰上做這樣的事兒,就是看不起我,我是斷然不會善罷甘休的。”
致安言道:“是!”
出了門,已然一輪明月掛在天空,致安站在月下,就這樣靜靜的賞月,讓人看不出究竟是個什麼心思。
小廝詢道:“少爺,您不回去休息一下嗎?”
致安平靜的問道:“今日,女眷那邊都有誰落單出去過。”
小廝細想了一下,稟道:“有幾位,但是都不是咱們家的小姐。若說咱們家的小姐,應該只有五小姐出去過,不過她不是一個人,是陪着林穎芝小姐一起。”
致安挑眉:“五妹妹?”
小廝琢磨了一下,回道:“對,正是五小姐。而且,五小姐昨日也曾與表公子起過爭執。如若不是今日老爺壽辰,表公子還在被禁足。”
致安沉默一下,言道:“走,陪我去見見五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