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霜沒再遲疑,朝他擺擺手,大步流星而去。
顏無缺呆呆的站在那裡,對着她的背影發怔。
迴雪看在眼裡,急在心頭,當即追過去,低聲叫:“唐姑娘,你就這樣走了嗎?”
唐笑霜腳步滯了滯,扭過頭,微笑答:“你該叫我漠王妃,已爲人婦,怎麼還敢冒充姑娘!”
“一個稱呼而已!”迴雪看着她,“你遇見王爺時,不也是漠王妃嗎?”
“不一樣!”唐笑霜溫和答,“那時是掛名的,現在卻是名符其實!”
迴雪盯着好看,又問:“你知道解情蠱的藥,王爺是怎麼製出來的嗎?他……”
“他一定費盡心思,冒險拿自己試藥!”唐笑霜搶先說出來,“他是大夫,這是他的興趣所在,再者,他也中了情蠱,也需要解藥!”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迴雪忿忿然,“如果他像顏無歡一樣腹黑霸道,他就不會費盡心血去制這個解藥!你該知道他的心思!”
“迴雪姑娘,你到底想說什麼?”唐笑霜看着她,面色和善,雖然她如此無禮,可是,她卻是真心心疼顏無缺的人。
“我想說,他對你的愛,一點也不比顏無歡少!”迴雪一字一頓道:“比起顏無歡,你不覺得,跟王爺在一起,會更加幸福快樂嗎?你跟在顏無歡身邊,會有多少刀光劍影,險惡重重?可跟王爺在一起,他會給你一份平淡溫馨的快樂生活,我就不相信,有女人會不喜歡平淡幸福,卻偏偏喜歡血雨腥風!”
唐笑霜看着她,長長的嘆息一聲。
迴雪卻以爲自己說服得力,當下愈發起勁的說下去。
“有朝一日,顏無歡若僥倖爲帝,屆時必將大肆擴充後宮,別說他不願意,就算他不願意,總還得顧着朝綱,既爲帝君,便肩負綿延子嗣的重任!到時後宮爭寵,那種日子,你受得了嗎?”
“可他若不能爲帝,必會頭斷血流,到時身首異處,你跟着他,又能落什麼好處?不過是平白做了斷頭鬼罷了!”
“你說的很對!”唐笑霜微笑點頭,“比起大叔,十四哥確實有很多好,大叔脾氣暴躁,不比十四哥溫潤平和,大叔霸道,不比十四哥體貼,十四哥有那麼多好處,都是大叔比不上的!”
“那你還選擇顏無歡?”迴雪低低叫。
“這是無可救藥的事!”唐笑霜呵呵笑起來,“迴雪姑娘,等到有一天,你喜歡上一個人,便會知道,這是無可救藥的事,我從來就沒有做過選擇,因爲當你愛上一個人,你根本就無法控制自己,又如何去選擇?你只能遵從自己的內心,心向哪兒,人就在哪兒!”
迴雪怔怔的盯着她看,好半天沒說一句話。
唐笑霜笑笑,轉身要走,迴雪卻又叫:“你就這麼走了,王爺怎麼辦?”
“我不走,十四哥纔不知怎麼辦!”唐笑霜輕嘆着丟下一句,“我走得越遠,對十四哥越好!”
她說完再不作絲毫停留,腳步如風,飛快消失在巷道中。
迴雪怔怔的站了一會兒,轉身走回去,顏無缺卻還站在原地發愣,目光直勾勾的落在某一處,不動,不移,不悲,不喜,只是那麼木然站着,像木雕泥塑一般。
回到鬼院的唐笑霜心情也不好,一個人坐在牀上發了好一會兒呆。
青煙拿那隻超大紅寶石逗她開心。
“主子你快瞧,這寶石太漂亮了!”她拿着寶石對着陽光照,“這紅色真正,還晶瑩剔透的,這次你真是賺到了!”
“是啊,還有這一堆呢!”青渺和紅劍烏劍三人抓着那些寶石,嘻嘻哈哈的笑。
被他們這麼一鬧,唐笑霜覺得心情好多了,拿着搶來的那顆最大的紅寶石左看右看,越看越是歡喜。
她歡喜了一個下午,武輕紗可就慘到家了。
那羣突襲而至的狂蜂,將她叮成了一個真正的豬頭。
因爲這個原因,下花轎跨火盤拜天地等一系列繁文縟節全都省略了,她被一羣鬼哭狼嚎的衛兵,直接送進了李思景的院子。
身爲新娘的夫君,顏無歡對她十分盡心,熱情關切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圍着豬頭一樣的武輕紗跑來跑去,滿面焦灼之情,擋都擋不住。
溫良輕咳一聲,拍拍他的肩,在他耳邊小聲嘀咕:“王,注意一點,戲演得有點過!表情太誇張了!”
“沒辦法!”顏無歡無奈的回,“如果表情不那麼誇張的話,本王怕自己會笑出來!”
溫良翻翻白眼,鄙夷回:“不是吧?最其碼的同情心在哪兒?”
“同情敵人,就是對自己殘忍!”顏無歡掠他一眼,轉身走開,守在武輕紗牀前,握緊她的“胖手”,話說,真的很慘,手都胖成這樣了,跟發麪饅頭一樣,他其實很想說一句:“你惹誰不好,非得惹本王的王妃,那是你這種蠢貨能惹得起的人物嗎?連本王這種聰明絕頂權勢滔天的男人,都不敢惹她啊!現在遭報應了吧?內心一定很酸爽吧?”
當然,這種話,只能在心裡說說,或者,改日說給小湯圓聽也行,在武朝安面前,他還是知道應該怎麼說的。
放在以前,說違心的話去迎合別人,打死他,他都未必願意幹,可今天不知怎麼的,心裡癢癢的,特別想說奉承話。
因爲他剛剛發現,騙人真的很好玩。
於是,滿屋子都怔怔的看他的深情告白。
“輕紗,你一定要好起來!看到你這個樣子,本王心裡真的很難過!你對本王一直那麼好,本王從前連瞧你一眼都不願意,可現在本王后悔了,你一定要儘快好起來,一定要給本王一個機會懺悔!”
這番深情告白,成功的將武輕紗喚醒,她腫得像核桃的眼縫裡流出感動的淚水,含糊不清的嗚咽着誰也聽不懂的話,現場氣氛十分感人。
“你不要說話,以免碰到傷口!”顏無歡趴在她身邊,柔聲道:“你只要聽本王說就好!你聽着,你要好好的,你要相信,李先生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就算他治不好你的臉,也沒關係,本王從來就不是那種注重美色的庸俗之人,本王更看重你的內心……”
一旁的溫良聽到這段話,忍不住吸了口冷氣,擡頭看天,話說,認識王這麼多年,頭一次發現,他竟然這麼庸俗,說這樣的情話,好像也有點過了……
那邊顏無歡卻不管不顧的一直庸俗下去。
他對着李思景怒叨:“李先生,你是老了嗎?怎麼手腳那麼慢?你要麻利一點,快點解除公主的痛苦,你知不知道?”
李思景擡頭看了他一眼,連連點頭:“王,屬下知道,屬下知道!”
他當然是知道的,要讓公主好得慢一點,再慢一點,最好一直慢到可以無所顧忌大開殺戒的時候,那樣,王就可以省下很多時間了。
顏無歡對李思景發完火,又對着武朝安連聲致歉:“武兄,真是對不住!我實在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我以爲有武兄重兵保護,公主一定安全無虞!可是,本王忘了那鬼女是如何的刁鑽狠毒了,她那麼狡詐,你們那點人,壓根就不是她的對手啊!我該再派一羣人保護公主的,那樣就不致有慘禍發生了!”
武朝安的喉結動了動,一時竟不知用什麼話來回他。
說實話,會發生這種事,他也是始料未及。
他是真心想不到,唐笑霜竟能輕輕鬆鬆突破他的那些精兵防線,只用一隻招蜂惹蝶的瓷瓶,便令他的精英強將手忙腳亂,還導致這樣的慘禍發生!
而他的人,居然連那個丫頭的人影都沒瞧見,等到反應過來,公主被叮傷,連喜轎頂那隻價值連城的紅寶石也不知去向。
那個丫頭,果然不一般,他真心小看他了!
但是,這中間,就沒有顏無歡幫忙嗎?
他面色陰沉,沉默不語的看向顏無歡,想說什麼,那邊顏無歡卻又急急道:“武兄,你放心,我一定會全城搜捕那鬼女,一定要捉到她,爲公主報仇!亦是雪我之恥,她竟然敢來本王的婚禮上搗亂,真是……”
他咬牙,沒再說下去,心裡其實卻很說,小湯圓,幹得漂亮,惡狠狠的修理了這個礙事的蠢蛋,真是大快人心!
人家把話說得這般妥帖,態度這般熱切殷勤,武朝安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突然有種深沉的無力感,因爲他剛剛發現,一旦顏無歡開口,好像就沒有他說話的空隙了,他總能在他想要開口時及時攔住他的話頭,這一點,還真是令人鬱悶煩躁。
但他再鬱悶煩躁,也不能發作,因爲迎親當天,顏無歡曾主動請纓,派人保護公主,卻被他拒絕了。
他是擔心顏無歡有什麼貓膩,所以才執意派人保護,現下出了這樣的事,也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
低頭看一眼面目全非的武輕紗,他輕嘆一聲,問李思景:“李先生,她這容顏康復的可能性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