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柔章喝了口茶水,道:“能有什麼經過?不都告訴衛姐姐了嗎?鄧家遞了帖子到門上,我一開始還以爲是寫錯了:彎彎沒了,怎麼會是鄧家辦喪事?結果把送帖子的人喊到堂上一問,她不但是夫家打死的,連死了還要被夫家污衊——我這心裡一火,就領着人出了門!”
蘇魚麗是連嘆氣都懶得而爲了,道:“然後你去了周家呢?”
“剛剛被引到堂上,跟周家老夫人見了禮,我正打算直截了當的問她彎彎的事情呢!結果話到嘴邊,外頭一個下人連哭帶嚎的跑進來,說他們家二老爺沒了!”顧柔章一攤手,“那周家老夫人一聽,一頭就栽進身邊下人懷裡!陪她出來見我的周家三夫人張氏趕緊叫人扶她回內室……跟着給我賠了個不是,自己也夾腳進去——我就這麼被丟在堂上!”
衛長嬴道:“那後來我進去時,你怎麼在靈堂那裡呢?”
顧柔章正色道:“我一開始也被弄得有點糊塗了,以爲怎麼就這麼巧呢?但後來看周家把我一個人丟在堂上,想想就覺得奇怪——我就想着是不是他們怕我提彎彎的事情沒法回答,所以故意編個謊來打發我的?那我當然要四處看看了!”
“……”蘇魚麗跟衛長嬴都是一默:“你以爲周家的當家人跟你大哥是一路貨色麼……這種手段,正常人家就算想到了,也未必丟得起那臉吧?”
就聽顧柔章繼續道,“走着走着遇見了錢夫人,她哭哭啼啼的,話都說不清楚。我心裡就更懷疑了,下人提醒說是不是要佈置靈堂,我就想這樣很好,試探一下週見賢到底是真死了還是假死了?不想錢夫人還真吩咐下去了。沒過多久,衛姐姐你就到了。”
蘇魚麗嘴角抽搐了下,看向衛長嬴:“這回的事情……”
“咱們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還不知道周家一會要怎麼去鄧家鬧騰?”衛長嬴思索了片刻,道,“要是周家老夫人也撐不住的話……”
“衛姐姐你不是答應了那錢夫人,要替周家去向芯淼說情?”顧柔章想了起來,轉頭道,“不過我聽說那周家老夫人可也不是什麼好人,如今周家不是一共有三位夫人嗎?除了錢夫人是周家老夫人的侄媳外,二夫人就是彎彎,還有三夫人張氏都是周家老夫人的媳婦,論起來彎彎還是周家老夫人這一房的嫡長媳呢!可週家老夫人很不喜歡她!有時候當着人面就落她面子來着!”
衛長嬴皺眉道:“以當年的鄧貴妃和祥之對彎彎的寵愛,怎麼會給她選這麼個婆婆呢?”
“早幾年前,就是在帝都淪陷前不是這個樣子的。”顧柔章道,“那時候周家老夫人很喜歡彎彎,常常對人誇獎她有個好媳婦。婆媳相處就跟親生母女一樣,那會彎彎私下裡還跟我說,她打小沒有父母,雖然說鄧祥之稱得上長兄如父,但貴妃對她到底還沒到視同女兒的地步。倒是出了閣,婆婆真像親孃一樣疼她。卻是這幾年,周家老夫人不知道爲什麼,橫豎看她不順眼了。”
蘇魚麗對小姑子頗爲理解,此刻淡淡的道:“你沒問過緣故?”
“問過了,但彎彎總是把話岔開,再不就說她也不知道。”顧柔章一撇嘴角,“我看她其實是心裡知道的,就是不肯說……唉,她怎麼這樣呢?我們又不是不肯幫她,偏偏什麼事都埋在心裡!現在出了事,名節都被人懷疑了,咱們想替她分辯幾句都無從入手!”
衛長嬴思索了一番,道:“可能周見賢早就告訴周家老夫人,彎彎在外頭有人這一類的話?”
按照她對鄧彎彎的瞭解,這種事情真心不可能。
一來周見賢此人她雖然沒見過,但也聽人講過,算是個才貌雙全的人,脾氣也不錯,在士族裡算是比較老實的那一類。只要不是非常上進的妻子,對這樣的丈夫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了,所以小夫妻兩個早年過的是很和睦的。
否則當初鄧彎彎的姑母貴爲貴妃,以及以寵愛妹妹出名的鄧宗麒,又怎麼會把鄧彎彎許給他呢?
以鄧宗麒對妹妹的疼愛,若妹妹出閣之後過的不痛快,他肯定不會坐視!
二來鄧彎彎上有婆婆,中有妯娌,底下雖然沒孩子,還有一大羣下人看着,幾乎時時刻刻有人陪在身邊,她想出牆也得有機會啊!
所以幾個時辰前蘇魚麗說的周見賢曾跟蹤鄧彎彎並抓到了蛛絲馬跡,衛長嬴覺得多半是胡說八道——鄧彎彎要是能把那麼多下人都管束得給她隱瞞住私通的秘密,還會被周家母子一打再打?
但倘若連周家老夫人都在很早之前就處處爲難鄧彎彎了,那這事兒還真不好說。
妻子紅杏出牆這種事情,是個男人都不希望落在自己頭上——傳出去了更加的丟臉。
要沒疑心到一定程度,即使是親生母子,周見賢也不見得肯說的。
……要是周見賢沒跟周家老夫人說這事,周家老夫人從前把鄧彎彎當女兒一樣對待,怎麼會忽然就轉了性呢?
她這麼一提,蘇魚麗跟顧柔章也是一愣,顧柔章喃喃道:“照衛姐姐你這麼說,難道彎彎她真的……可這怎麼可能呢?彎彎不是這樣的人啊!”
“論才貌周見賢也算是相貌堂皇又言之有物的人了。”蘇魚麗皺眉道,“何況無論鄧家還是周家,都不是什麼小門小戶。鄧彎彎就算不爲自己着想,也得爲孃家想一想,怎會做下這樣的不智之事?”
“彎彎跟周見賢已經沒有了,現下這內幕重重的,怕是隻有他們的心腹,以及周老夫人知道了。”衛長嬴想了一想,道,“芯淼那脾氣……還是我去走一趟吧!”
蘇魚麗看了看天色:“都這麼晚了……你在這裡住一晚,明兒個再去?”
“不打緊的,反正今日出來坐的是定王府的馬車,宵禁了也無妨。”衛長嬴站起身,“咱們拖一天倒沒什麼,就怕周老夫人拖不得了。”
就委託她替自己送幾個孩子回去,自己去端木家那邊請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合該這日有事——之前她去周府,那邊熱鬧得緊,怕是小半城的人都趕去看熱鬧了。現在到端木家,雖然沒鬧到那麼大的動靜,但被請進去後,照樣聽到有人哭哭啼啼的……
衛長嬴不禁詫異問:“是誰在哭?莫不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回王后的話,是……是蔡王后。”下人低眉順眼的道。
衛長嬴想了一下——端木芯淼這外甥,在桓宗那會地位就比較尷尬,如今魏室名存實亡,他就更尷尬了——往後這天下一改換,申氏皇室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誰家肯把好好的女兒嫁給他惹一身麻煩呢?再說申綏一無權二無勢的,如今的錦衣玉食靠的還是母親蔡王太后的嫁妝比較多……
所以他娶親時非常的艱難,低了太失身份,高了人家又不答應。最後蔡王太后幾次提親都無果,只好厚着臉皮跟族裡糾纏了。
這位蔡王后是端木氏的遠支之女,出身不怎麼高。不過才貌都還可以……衛長嬴是沒見過的,都是耳聞,現在聽說她在哭,就有點摸不着頭腦:“王后爲何哀哭?”
下人被這麼一問,目光就飄忽起來了,好半天才吭哧吭哧的道:“婢子也不知道。”
衛長嬴懷着這樣的疑惑,見到端木芯淼後就直接問了。
端木芯淼嘁了一聲:“據說孃家長輩被欺負了,要大姐給她孃家長輩去出頭呢!也不想想這族權之爭,我們兩個女子怎麼說得上話?”
“族權之爭……”衛長嬴皺眉,“你們本宗現在是誰做主?怎麼會一點話也說不上?”
“真是說不上!”端木芯淼搖着頭,道,“你知道我們端木家當年子弟損傷極大,我祖父這一支的男嗣就沒有一個活下來的。所以那之後,就讓僥倖生還的二叔公嫡孫端木無憂過繼過來,給我父親承嗣,執掌本宗。可端木家旁支人那麼多,哪能放過這個奪權的大好時機?”
“無憂他孤掌難鳴,雖然說旁支找不到理由阻止他過繼,但閥主之位任得非常艱難。如今對族人也是籠絡爲主,你說爲這麼點小事去找他,他不應是駁了我們面子,應了萬一做不到、或者反而坑了他怎麼辦?”端木芯淼意興闌珊的嘆了口氣,“你看太師府到現在都沒重建呢,無憂夫婦如今還住在城外。你回來這幾日了,都沒照過面吧?他們是真抽不出功夫來!如今我這甥媳因爲孃家長輩在族裡受了點委屈就要我們給她出頭……也就是我大姐心軟跑去哄她,換了我才懶得理會!”
衛長嬴想了片刻,道:“你這話倒是提醒我了,我回來沒幾天,事情多,記性就不好。見過誰、沒見過誰都數不過來了。也不知道魚飛這幾年如何,回頭揀個她方便的日子,得派人去看看她。”
“不說這些煩心事了,你這麼晚了還要過來,是有事?”端木芯淼掠了把鬢髮,側頭問,“該不會是爲了周家的事情吧?”
衛長嬴一哂道:“還真是——周見賢剛纔沒了,我想請你去救治一下週家老夫人,順便設法打聽一下彎彎的事情……我怎麼都覺得這事情不對勁!”
“我也覺得不對勁呢!”端木芯淼嘆了口氣,把下人全部打發了,才小聲道,“我明明早就送了兩瓶藥給鄧祥之,讓他尋個機會就給彎彎解決了後患,好接彎彎回孃家住……怎麼他拖啊拖的,反而讓彎彎給沒了?實在是現在身邊沒有適合去拜訪鄧家的子侄,否則我非要問個明白不可!”
衛長嬴聽個“後患”二字,非常的驚訝:“你是說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