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字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們的心頭有滾雷劃過，所有的聲音所有的感覺都被這八個字佔據！
許久，楚若惜出聲打破沉默：“可惜羽落王朝失敗了，舉族飛昇是不可能達成的事情。”
“但是他們敢於嘗試，”帝非天道，“古往今來數萬朝代更迭，卻只有羽落王朝做了這個大膽的嘗試。”
“畢竟是羽落王朝啊。”楚若惜道。
八個字裡面卻蘊含着無數種複雜的感情。
帝非天沒有接話，他擡頭，看着天頂象徵日輪的符號，道：“可惜再美麗的設想也終歸只是設想，如果不能變成現實——”
“羽落王朝其實離成功已經只差一線了，”楚若惜道，“但是這一線的差距呀……”
“算了，沒什麼好說的，”帝非天道，“都已經變成往事了。”
劍帝也道：“計較這些不可能的事情沒有任何意義，人要學會朝前看。”
說着，率先朝前，穿過畫滿古老花紋的圓形大廳，走到早已空無一人也空無一物的祭壇上。
“羽落王朝已經覆滅了，但是他們的氣息卻還是如數萬年前一樣，讓後世的我們受用無窮。或許，這纔是魔城賜予我們的最大寶藏。”
說着，劍帝單膝下跪，向祭壇的最高處行了三下叩首。
楚若惜跟着鞠了三次躬，不論羽落王朝是對是錯，他們都曾經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並且爲這個世界留下了極端寶貴的遺產。
其餘幾個人見狀，也都向古老的羽落王朝表達了自己的尊敬，連躺在地上的歐朗也是掙扎着爬起來要獻上屬於自己的敬意。
當所有的人都低下頭的瞬間——
刺拉拉！
上空突然降下一道劇烈的白光！
白光劃過的地方，血紅壁畫全部成爲金色，絢爛的顏色瞬間激起人心深處最爲熱血的情感，人們彷彿置身天地宇宙之間，四周都是無窮無盡的劫難，但是誰的心中都沒有畏懼，他們勇敢的擡起頭，看着隨時能把自己變成碎屑的天地大勢，億萬豪情在心中激盪，靈魂也要燃燒了！
“這種感覺——”
楚若惜的心被一種其妙的力量亢奮，她耳畔也傳來了一陣彷彿從遠古傳來的聲音：
朕，羽落始帝，一統九界，橫掃萬世，鎖龍脈以築天地，衛萬世，護宇宙！朕在，當掃平四野，鎮壓萬族，定羽朝億萬之基！朕亡，亦以身化星辰，護我羽落永世不衰！此誓，日月爲證，天地共鑑，仙魔神佛恭聽之！
明明是連源頭也找不到的聲音，卻能激起內心深處最原始的激動，楚若惜情不自禁地握住拳頭，背上的火焰翅膀也不受控制的展開，灼人的熱力放出來，連帝非天都忍不住道：“你莫非又看到幻覺了？”
聞言，楚若惜恍如大夢初醒，她睜開眼，看着一臉關切的友人們，道：“我沒有看到幻覺，我聽到了幻音。”
“幻音嗎？”
朱燁和劍帝都露出微妙的表情。
楚若惜不禁問道：“莫非你們也——”
兩人肯定地點了點頭，道：“你聽見了什麼？”
楚若惜於是將自己聽見的那段話複述出來，朱燁和劍帝的臉色更加微妙了。
“莫非你們也——”
“我聽到的內容和你完全不同，”朱燁道，“我聽到的是兩人的對話。一個年輕威嚴，一個蒼老睿智。老者稱年輕者爲大君，他告訴大君，前路危險，希望大君能夠謹慎思考以後再出發，但是大君執意要立刻就走。老者說‘大君，你可知道，此去可能不復返——’”
“大君怎麼回答？”楚若惜問道。
朱燁深吸一口氣，模仿記憶中的聲音，豪邁地說道：“那便一去不復返！”
從朱燁口中吐出的七個字，讓楚若惜的腦海再次受到沉重一擊。
那種感覺好像閃電劃破無邊無際的黑暗，又好像一直以來追尋的答案終於有了一線曙光，讓人無法不心生狂喜！
“這種感覺……爲什麼這個大君的結局必定是死亡，我卻覺得……”
楚若惜的嘴脣在發抖，她不知道怎麼用語言表達此刻的感悟，靈魂都被一種絕對的狂喜包裹着，但是這種歡喜卻和肉靈結合的那種歡喜完全不同。後者是圓滿的喜歡，前者卻是能夠激發無限鬥志的歡喜！
“羽落王朝果然是個奇妙的民族，”帝非天感慨道，“剛纔看到壁畫上的內容時，我以爲都是誇張，但是現在……我開始相信他們確實是如壁畫中一樣生活着，他們崇尚鮮血和犧牲，並把死亡作爲達成舉族飛昇的必要條件。”
“但是死亡太多還是……”
楚若惜到底無法認同這種三觀，雖然她也從他們殘留的聲音中獲得了一定的好處。
“不要多想，你我聽到的都是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萬年的人的聲音。就算他們能夠活着完成那個極危險的事情，安然回來，現在也多半已經身體都朽化爲塵屑了。”
“與其在歲月中逐漸腐朽化爲塵埃，不如在最美麗的時候勇敢的爭取，”楚若惜喃喃地說道，“生當如夏花之渲染，死亦如秋葉之靜謐……羽落王朝的信仰真的讓我……”
“羽落王朝是個極端矛盾的民族，他們追求不朽追求永生，卻也追求轟轟烈烈的活着。”帝非天道，“不過有一點我始終不能認同——”
“哪一點？”五個人異口同聲問道。
“爲了追求永恆，索性放棄了人慾，”帝非天理所當然地說道，“人之所以爲人，就是因爲有人慾。沒有人慾的人，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但是——”
劍帝有些欲言又止。
帝非天注意到他的猶豫，道：“人各有志，你要覺得我的想法有問題，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
劍帝嘆了口氣，轉身，準備找個地方笑話剛纔的領悟，突然——
“這是！”
亢奮的聲音讓所有人都轉頭看向劍帝手指處：一如既往的血紅壁畫，代表鮮血和火焰的中央，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用於描繪鳳凰的顏料能夠在不同角度下折射出不同偏光，五彩絢爛的折光疊在血紅的底色上，激起神秘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