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安置的工作千頭萬緒。蘇雷並不擅長瑣事。但他對士兵的歸宿問題很重視。成日裡和雲絮飛算來算去。
蘇晨的處事方針是,能力越強,負責的事就越多。他將整個祺地兵馬布防的任務都交給了蘇雷,命他寫出一份詳細的計劃來。這樣一來,在四甕城這種旮旯小城辦公就顯得鋪陳不開了。兩天之後,除留下少部分兵馬外,大軍轉移到了宛城。
宛城是一座中型城市,地處交通要道。城市周圍圍繞着肥沃良田,城中繁華熱鬧。
蘇雷並沒有進城,而是將大軍駐紮在城郊。宛城城守的仕途前程有一大半都系在了這位年輕的大將軍身上,得知大軍來臨,當下兢兢戰戰的帶着下屬來覲見,畢恭畢敬的說已將自家宅院騰空了出來,還請將軍大人移駕。
蘇雷考慮了一會兒,道不必麻煩了。他只在軍營辦公便好。宛城城守便又送了六個丫鬟過來,說軍中都是男人,出門在外不方便。這幾個人就送來照看將軍們的生活。
蘇雷沒說什麼,爽快的收下了。宛城城守當下心中大定,樂的笑眯了眼回去了。丫鬟來了後,蘇雷便讓雲絮飛給她們安排具體事務。
雲絮飛吃驚的張大了嘴:“安排事務?安排什麼事務?”
蘇雷一臉的理所當然:“當然是女人家的事務啊。洗衣服、縫補、做飯。她們人數不多,分開來做事也不方便。就編合成一個小隊好了。送去後勤處。將領們的衣服交給她們去洗,剩下的時間去伙房幫忙。”
雲絮飛一臉古怪:“將軍,你還沒見過這幾個人吧。要不要見見?”見了你就知道了。小腰細的跟柳枝一樣,小手豆腐一樣嫩白,一看就不是做粗活的。
蘇雷似笑非笑:“絮飛。那城守說什麼了?說是送人來照看將軍們的生活。照看生活難道不是洗衣做飯嗎?軍中將士多,丫鬟人數少。一人分一個顯然不夠,做事效率也上不來。合在一起編個小隊不是最有效率的方法麼?怎麼,難道這幾個人不是送過來幹活的?”
雲絮飛恍然大悟:“你故意的!”
蘇雷冷笑一聲:“他是什麼心思我當然知道。只是這個先例不能開。戰事結束,大家腦中緊繃的弦正待鬆動。放的勢頭猛了容易出亂子,鬆動得慢慢來。傳我話下去,這幾個丫鬟是宛城城守借給咱們的。不許有無禮行爲!”
雲絮飛也想通了,點頭贊同:“不錯。這幾日輪休的士兵大多進了宛城閒逛。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青樓。大家都憋狠了。這個時候的確容易出亂子。”
蘇雷道:“去青樓倒沒什麼。她們做的就是這行生意。只要付清費用就行。這兩天你要盯緊軍紀,不許有強搶、擾民、打架鬥毆行爲。”
雲絮飛想了想,道:“我們在城外,營中還好。城裡就難顧上了。只怕那幫小子鬧出事來也不知道。還是派個人去城裡守着的好。”
蘇雷沉吟片刻:“讓蔣叔去吧。他人穩重,不會跟着那幫小子胡鬧。再者他年紀最大。去了城中也能過的舒坦些。”
雲絮飛沒意見。他原本中意的人選也是蔣世紹。事情商量告一段落,他取笑道:“表弟,聽說宛城繁華熱鬧。怎麼樣。要不要一塊兒去城裡逛逛?”
蘇雷心下微微一動。道:“也好。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就去。”
雲絮飛哈哈一笑:“你有佳人相伴自是不急。我一孤家寡人可等不了。你慢慢處理去,我先行一步可行?”
蘇雷也笑:“要去你去就是。說這些幹什麼。”
來到宛城駐紮後,大家的情緒都放鬆了不少。城守送來的幾個丫鬟雖姿色一般,身段卻很窈窕。風韻如柳。一羣大男人們看着很是意動。不過蘇雷帶兵一向軍紀嚴明。他自己也沒有帶頭破壞(咳咳,表面上是這樣)。這羣熱血男兒對這六個新鮮嬌嫩的姑娘家倒也安分守理。
雲絮飛趁勢緊鑼密鼓的給他們做思想工作。良家女子和青樓姑娘是不一樣的。看看可以,動手不行。想動手就要先負起責任。比如說娶人家回家。
雖然天元之地不禁男子納妾。普通平民之家卻少有這樣的行爲。養妾很花錢。自家妻子也不是吃素的。男人好色也要考慮到經濟能力。娶個長相清秀,幹活能幹的妻子纔是立家根本。這幾個丫鬟在後勤處洗了幾天衣服,全都原形畢露。有的能適應,有的不能適應。不過不管能不能,既然到了這裡就只能做下去。一些年長有家室的老兵趁機教育年輕小夥子們。女人,長得漂亮是沒有用的。關鍵得能幹。娶妻娶賢,小輩們要慎重啊。
蘇雷的衣服自然是殷如行負責清洗。她端了木盆來河邊,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六個女子聚在一起洗衣服。周圍是三三兩兩洗自己衣服的士兵。一邊洗,一邊眼睛骨溜溜的打量。仿若看着這幾個女子幹活就能更有勁。
女子們已不像前幾天那般羞澀,對這些打量倒也能鎮定。自顧自的洗衣。殷如行走到河邊欲找地方,猛的就聽見有人叫她:“行知。行知。這邊!”
一看是守知、天麻和幾個舊相識藥童,笑着走了過去:“你們也在這裡。”
天麻嘿嘿一笑:“這地方現在可金貴了。不趕緊都搶不到好位置。來來來。你這是洗的將軍的衣服?”
“是啊。”殷如行放下木盆,裡面不光有蘇雷的,還有她自己的幾件。好在是夏末,天氣還很熱。衣服不厚,洗起來不吃力。
天麻的聲音大了些,位置離那些女子也近。“將軍”兩個字一入耳。六個女子齊齊轉過頭朝這邊看。
天麻低聲笑道:“人家想着攀高枝呢。行知,你可是攔了別人的路啊。”
守知瞪他一眼:“胡說什麼?”
殷如行笑道:“我可沒攔誰的路。我巴不得只洗自己的衣服呢。”這是掏心窩的真話。從小到大,殷如行何時洗過衣服?小時候是媽媽洗,去了殷家有全自動洗衣機。小弟殷如慎出生後家裡請了家政,洗衣打掃這些活都由她做。哪怕是和殷如言同住的那段日子,殷如言也是買了一臺全自動洗衣機,衣服只要放進去、拿出來就是乾淨的。高檔衣服則全部送洗。到了這邊進蘇府。她從三等丫鬟做起,負責掃院子。後面做了二等、一等。怎麼也輪不到洗衣服。蘇雷的衣服,那是由粗使丫鬟婆子洗的。
老孃要奮鬥。她咬牙切齒的捶打衣衫,暗自發誓。至少要混的不再給男人洗衣服。最好能請的起人幫我洗衣服。瞥一眼那邊目光憤憤的女子。搖搖頭。實在想不通。居然有女人會因爲沒給男人洗上衣服而憤恨。你還能更有出息些嗎?怎麼就不想着讓男人給你洗衣服呢!
六個丫鬟要是知道殷如行的想法,就會笑她目光短淺了。人家纔不是愛給男人洗衣,洗衣只是跳板而已。沒見識。
代溝之下,殷如行和那羣女人互看不順眼。
守知悄聲問:“行知。我聽說雲驍騎的李隊長在教你武藝。”
殷如行嘻嘻一笑:“你消息挺靈通啊。是教過我兩次。”
“喝!你小子行啊!”天麻等人立時圍了上來,羨慕紛紛:“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頭都傳開了,說李隊長看中了你,要把本事都交給你呢。老實交代!你是怎麼讓李隊長看上眼的?”
殷如行就說了:“還不是上次那傷勢沒好的傢伙非要歸隊的事……李隊長說他不欠人情。就教我兩招。”
天麻聽後感慨:“你小子真好運。早知道我也攔他去了。”
守知呸他一口:“你這是馬後炮!人的運氣是註定的。你就沒那福。”
幾人正說着,一個士兵朝這邊走了過來,居高臨下的盯着殷如行:“你就是行知?”
殷如行愣了愣,也站了起來:“我是。你有什麼事?”
士兵冷哼一聲。道:“一個兔兒爺也囂張。小子!敢不敢和我比試比試?”
殷如行莫名其妙:“我幹嘛要和你比試?”
“怎麼,你怕了!”士兵周圍很快圍上了一羣人。怪模怪樣的吆喝:“也是,兔兒爺就該去兔兒爺的地方。哈哈哈!”
天麻等大叫:“行知,怕什麼!跟他比就跟他比!”
殷如行還是很莫名,吃驚的道:“你們要和我比武打鬥?”她弄不明白怎麼突然來了這一出。她沒和人結仇啊?
“怎麼,你不敢?”士兵傲慢的道,“不敢就回家去。別浪費李隊長的功夫。”
周圍又是一陣鬨笑。那六個女子也圍了過來,一邊看一邊掩口微微嬌笑。那羣男人更是起勁,不停說着嘲笑的話。守知等人氣的都要炸了,吵道:“誰不敢了,誰不敢了!”
“不敢就應戰!”士兵一衆人道。“打贏了我們就承認你是條漢子!”
殷如行哭笑不得。她本來就不是條漢子。兔兒爺之類的侮辱性詞彙對她來說也無關疼癢。沉靜如水的道:“原來,你們是不服氣李隊長教我本事。不服氣說出來好了,何必罵人。”
士兵嗤笑道:“你有本事?有本事你就拿出來瞧瞧啊!”
殷如行想了想。道:“怎麼比?軍中可以私自比鬥嗎?”
“少拿軍規說事!”士兵那邊又喊,“怕了就直說。”
殷如行道:“我不是怕。軍中不許私鬥。稟明瞭上司公開比武卻是可以的。你要是真想切磋。何不公開了?私下犯軍規很有意思嗎?”
士兵和那羣人交換了幾個眼神,喝道:“公開就公開。誰怕誰!”
殷如行微微一笑:“好,那你我就去軍司處報備吧。拳腳、兵刃,我都奉陪。請!”手一伸,做出禮貌的姿勢。
士兵怔了怔,大笑起來:“好!你也有些膽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