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說完這些話之後,苦笑了起來。
沈靜愣在原地,半天都沒有說話。
湘瑤抓了一把松子遞給張玄薇,小聲道:“來,吃點松子,邊吃邊看嘛!”
張玄薇倒也沒拒絕,接過了松子,拿在手上,並沒有開吃。
大家都在等着沈靜接下來的話。
沈靜嘆了一口氣,終於開口道:“我知道了,謝謝你,能告訴我你的答案。”
沈靜說完這話之後,便跑出了房屋,跑入雨中去了。
湘瑤問道:“玄薇,你聽出阿九的答案了嗎?”
張玄薇小聲道:“阿九告訴沈靜,他們之間隔閡太大,沒有在一起的可能。阿九也不會想起她的,這就是答案。”
湘瑤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這人間的情情愛愛也真是複雜。算了,不想了,玄薇,松子好吃嗎?再拿一點唄!”
張玄薇連忙擺手,道:“我這還有,還沒有吃完呢。”
湘瑤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要不要。
我忙擺手道:“松子,你自己吃吧。”
沈靜衝到雨中之後,再也沒回來了,想必是不願意看到阿九,想早點把阿九忘掉。
這夜的雨一直在下,直到天亮的時候,才聽了下來。
阿九靠在窗戶邊,一夜都沒有睡覺,心思浮動,有時用拳頭打在牆面上,感覺得出來,他的內心很自責的。
天亮後,我們一行五人離開這個小村子,經由大道往西邊走去,一路上也沒有下雨,到了下午時分,就回到了謝家村。
麻蛋叔見我們回來,心頭一塊石頭也落到了地上。幾天前,我們在大山裡分開之後,他帶着謝家衆人,擡着孟定雲,一路顛簸,平安地回到了謝家,路上並沒有起什麼波折。
謝姑娘道:“謝曉峰近日領悟到新的境界,要在長白山脈呆上一年,沒有出什麼意外,大家不用擔心。”
謝家衆人多半以爲謝曉峰因爲情傷,要留在山中給自己療傷,也不覺得奇怪。謝姑娘說完之後,便回到了湖邊小屋之中,閉門不出。
張玄薇與湘瑤相處一段時間,兩人雖然一個是天師之女,一個是藥師之女,但性情使然,已成爲了好朋友。張玄薇把湘瑤介紹給了麻豆。麻豆當即帶着湘瑤去看了她養的那些毒蛇。
麻豆本以爲湘瑤會嚇得臉色煞白,哪知見過這些毒蛇之後,湘瑤面色正常,一點都不覺得可怕,倒讓麻豆對湘瑤更感興趣了。
三個女孩呆在一起,話也多了起來。尤其是麻豆和湘瑤,兩人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噼裡啪啦就是連珠炮彈,倒是張玄薇,偶爾才能插上一句話。
我把麻蛋叔拉到一邊,問道:“孟定雲怎麼樣了?有人過來對他動手嗎?”
麻蛋叔道:“他腿腳壞了之後,每天該吃的吃,該喝的喝,沒見他心情不好。這幾日謝家,風平浪靜,也沒有人暗算他!”
我點點頭,拜謝了麻蛋叔看護孟定雲,順着一旁的小門,走到了關押孟定雲的房間。
孟定雲換了一身白色衣服,身上的凍傷有兩處已經結痂,蒼白的臉上也有了血色,只是大腿凍壞了,恢復不了,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樣走路了。
孟定雲見我出現,睜開了眼睛,笑道:“等了你好幾天,路上又發生了意外吧!我還以爲你躲不過了,沒想到還能平安無事地站在我面前。”
我笑道:“孟定雲,讓你失望了。的確是遇到一幫盜獵賊,不過可惜的是,這幫盜獵賊團伙自己發生了意外,全部死了。我卻還好好活着。”
孟定雲並沒有太過驚訝,很平淡地說道:“其實你活着,對我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爲什麼?”
“我雖然不喜歡孟家,但也不想死太多人。你活着,肯定會回孟家,到時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所以我不希望你活着!”孟定雲並不掩飾自己真實想法。
我冷笑一聲,道:“孟叔,你錯了。他們本來就該死,讓該死的人活在世上,這就不對了。我問你,我的父親你的堂哥,是不是該死的人?”
孟定雲沉默了一會,又道:“他當然不應死,他應該活下去,長命百歲的。”
“是的,一個應該長命百歲的人卻死得不明不白。我母親怨恨他怨恨了十幾年。你說我該怎麼辦,難道要躲着你們,等着你們的大刀砍到我的脖子上面嗎?孟叔,如果你是我,你該怎麼辦?”我瞪大眼睛盯着孟定雲。
孟定雲道:“我不是你,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每個人的選擇都不一樣,我不清楚我會怎麼樣。可是蕭寧,難道你真的會把孟家人殺光嗎?你要知道,你的身上留着的可是孟家的鮮血。”
我呆立在原地,許久都沒有說出話來,道:“我不會殺光所有人,至少那些參與謀害我父親的人,他們都應該伏罪。”
孟定雲嘆了一口氣,道:“如果……所有人都想你父親死呢……他們謀劃許久,沒一個人都同情你父親……”
“若是所有人蔘與了這場陰謀,我就殺光所有人。一個都不剩下。”我道。
孟定雲沉默了,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自言自語,不斷地苦笑,眼中更是流出了眼淚,他的心滿是自責,充滿了痛苦,也充滿了絕望。
我快速走了兩步,抓住孟定雲的胸口,叫道:“告訴我,你爲什麼要潛入沈家禁地,爲什麼要費力盜出陰間來蟲?告訴我!”
我雙眼通紅,盯着孟定雲,不讓他有半點說謊的可能。
孟定雲道:“蟲門衆人盜取陰間來蟲,自然是爲了稱霸蟲門,成就自己萬人之上的威名,難道你連這都不明白嗎?”
我冷笑一聲:“這些俗套的理由,我不相信。告訴我,你爲什麼要盜蟲!我要聽實話,真真切切的實話。”
我從腰間取出一把匕首,抵在孟定雲的脖子上,暗暗用了幾分力氣,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也跟着流了出來。
“我是你叔,你真的要殺我嗎?”孟定雲並未有半點恐慌。
我叫道:“當年你縱容那些人害死我父親,就是絕了兄弟之情。我今日先廢了你,爲我父親報仇,這有何不可,有何不可!”
孟定雲額頭上爬滿了汗水,道:“蕭寧,把匕首拿開,快點拿開……你是瘋掉了嗎?我是你叔叔,你個蠢東西……”
我右眼抽動了兩下,並沒有放開孟定雲,匕首上的力道也漸漸地加強,脖子上的鮮血加多了,道:“說不說!說不說!”
我眼睛慢慢變紅,佈滿了血絲,手上的力量更大。
孟定雲嘆了一口氣,喊道:“我告訴你。我告訴你!”
孟定雲用力擋住匕首,用力一推,手上劃開了一道口子,整個衣服都被鮮血染紅了,他原本潔白光滑的手被自己的鮮血染紅了。
我把匕首收起來,道:“你爲什麼要費力去盜陰間來蟲?”
孟定雲聽任鮮血留下,道:“九州大地之上,有多個蟲門。我選擇這一處蟲門,是因爲這裡藏在深山之中,又在最北的地方。我相信家裡猜不到我來了這裡。”
我問道:“你不是犯了大錯,爲什麼怕他們知道你知道你到了家裡?”
孟定雲道:“孟家在歧途上走得越來越遠,我要盜一隻兇蟲出來,目的就是爲了拯救孟家。”
我搖搖頭道:“什麼意思?盜兇蟲是爲了救孟家,我有些聽不懂!”
孟定雲道:“你沒有聽錯。當今主管孟家的人,他身上就帶了一隻惡毒的兇蟲,就是因爲這人。使得整個孟家不再光明向上,而變得精於計謀,變得骯髒不堪。”
我心中一震,原來第二隻兇蟲的確來到了人間,而這隻兇蟲,就在當家孟家主事人身上。孟定雲看不慣孟家的轉變,所以他費盡千辛萬苦,尋找蟲門,又苦苦等待九年的光陰,並不是爲了得到陰間來蟲,稱霸蟲門,而是爲了糾正孟家的門風。
我哈哈大笑:“你想用一隻新的陰間來蟲去打敗另外一隻陰間來蟲。這樣你就可以成爲新的主事人。這樣,你就可以……哈哈……”
孟定雲喊道:“住口!我不允許你說這樣的話!不允許你這樣污衊我。我的心是乾淨,永遠是乾淨。我從蟲門裡盜蟲,不是爲了我個人。而是爲了整個孟家。”
我笑道:“你太單純了,孟定雲!孟家被兇蟲控制,說明你們的心中有着種種貪念,有着各樣各樣的慾望!你帶着一隻更加厲害的兇蟲回去,殺死了那一隻兇蟲。還有一隻兇蟲,這樣又有什麼區別呢。”
孟定雲愣着沒有再說話,竟然哭了起來,他自己守了九年,廢掉了雙腿,卻等來了這樣的答案。
孟定雲眼神中的光彩散失,掙扎了兩下,想站起來,身子搖晃,卻癱坐在一旁,喃喃自語道:“哥,我怕是完成不了你的心願了啊。我應該當個花花公子,不管孟家這些事情的。九年啊,就這麼浪費了。我以爲找到了蟲子,就能打敗他們。可孟家心已黑,我的兇蟲帶回去,我估計也控制不了……可笑,我竟然這麼可笑!”
我將孟定雲扶了起來,因爲他並沒有壞到家。他告訴這些事情,證明了他是個好人。
“孟叔,你必須幫我回去,我有辦法對付那隻兇蟲!”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