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嗚……
狐狸山上，狂風呼嘯着，吹過沖天而起的巨大水塔。
水塔頂端的水象丹，正用呼嘯的龍捲風，捲來漫天水汽，形成水流！
水塔頂端的雪暖丹，熱量滾滾取之不竭，將水流加熱，形成蒸汽滾滾的熱水瀑布，“嘩啦啦”淌下去！
而灌滿熱水的巨大浴池，水汽嫋嫋，如同湖泊，甚至看不見邊界！
一隻只狐狸，或仰面漂浮水中，或靠在池邊，都被熱水溼透毛髮，露出身上圓滾滾的曲線，一個個眯着眼睛，滿臉幸福。
“嚶嚶嚶，嗷嗷嗷嚶嚶……”
……午飯之後，泡個熱水澡，果然很舒服！
“嗷嗷嗷，嚶嚶嗷嗷……”
……雖然這熱水浴池剛剛建成，但一用就回不去了。
“嚶嚶嗷嗷，嚶嚶嗷嗷嚶……”
……從今以後，狐狸都不會再洗涼水澡了，從今天開始，狐狸對涼水過敏！
靠在池邊，把肩膀都縮進水裡，只露出腦袋的桃花眼、梅花眼和梨花眼，看着不遠處高高的水塔，都洋洋得意。
……
幾隻狐狸狐言狐語，越聊越鬱悶，漸漸仰着腦袋，透過嫋嫋水汽，看着天上的風發呆。
一時半會兒，也沒啥辦法能存。
太可惜了！
呼……嗚……
白墨扯扯嘴角。
……
……在現世，如果想洗這種熱水澡，要花錢的，要花燃氣費、水費、電費……但這一切，在狐狸山，都免費！
看到這裡，白墨定住了眼神。
一邊喝茶，一邊隨意掃過這篇帝經。
呼……
雪暖丹的發熱能力，極其恐怖，這份熱能不用白不用！
反正也沒辦法存起來！
“唉……存不起來……”
有水象丹和雪暖丹在，天上的水汽和風，就能給它們提供水和熱量。
“儲能丹肉？
“丹肉，把能量，儲存起來？”
如果能把所有的風，全都抓起來，全都存起來，變成狐狸山的能量，那該多好？
“嚶嚶嚶，嗷嗷嗷嚶嚶……”
白墨坐在大殿最深處，擺個舒服的姿勢，喝一口茶水，又看一眼大殿門外遠處，那湖泊一樣的熱水浴池。
“嚶？”
他繼續往下讀。
像這種用序列六文字寫成，講述帝君豐功偉績的帝經，基本可以鑑定爲“自我表功”，沒啥實質性內容。
“嗯？”
可還有很多風，就那樣吹過去，跑掉了，沒有變成狐狸山的能量。
便拿起擺在桌上的半截銅板，開始閱讀。
白墨略有些鬱悶。
“真奢侈啊……”
【……流火帝君曾經在天宮枯坐一年，改良苞谷品種，讓苞谷長如臂，粗如腿，粒粒晶瑩如玉，養活萬千奴隸……】
風吹進青銅大殿，甚至卷攜了熱水浴池的水汽。
狐狸都是很狡猾的，最喜歡免費的東西，此時一個個，都歪着腦袋，偷偷笑起來。
【……流火帝君曾經路過碣石谷，眼見谷中邪氣森森，鬼哭陣陣，便隨手煉製一枚九竅天石丹，堵住谷中邪氣泉眼……】
那天上呼呼吹走的風，彷彿都是狐狸山丟掉的錢，每一縷，都讓狐狸心痛！
笑着笑着，它們三個，突然又察覺不對勁。
【……流火帝君曾經在天宮枯坐五年，成功悟道，改進丹道，改變九國格局，這悟道成果，便是所謂，儲能丹肉……】
“嗷？”
之所以建這熱水浴池，完全是因爲……能量過剩了！
白墨甚至懷疑，現世有沒有這麼大的浴池？
其實狐狸山，也不太愛走奢侈風路線。
【……流火帝君曾經在天宮枯坐三年，成功悟道，改進丹藥，改變九國格局，這悟道成果，便是所謂，仙毒丹……】
“嗷嗷嚶嚶……”
“嚶嚶，嗷嗷嗷嚶……”
天上的風，是免費的能量。
這是從現世收回來的帝經，用序列六文字寫成。
狂風灌進王庭。
至於爲何用序列六文字……那當然是爲了讓更多仙人都能看懂！
慕蓮恩站在白包王侯桌案前，送上一份卷軸。
“額……師父……靈磨王侯，給了報價。
“陰風丹的報價。
“您先看看吧。”
白包王侯接過卷軸，展開一角，看了一眼，便露出苦笑。
刷……
他展開卷軸，卻見這卷軸足有一米多長，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每一個字都是靈磨王侯爲陰風丹開出的價格！
“靈磨這狗賊，獅子大開口啊……
“我們，根本買不起。”
白包王侯嘆了一口氣。
餘翠死在河洛大寶庫。
付月白死在南天黃沙村。
景國青死在紅蛇崖前。
每一個徒弟死，都代表他的一次失敗。
每一個徒弟死，都耗費他的大量資源。
他手中的牌，也並非無窮無盡。
甚至這剛剛復甦的丹工業，他也沒能摻一手，沒能參與其中。
到如今，已經徹底落後，只能眼睜睜看着其他王侯風生水起。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啊！”
慕蓮恩也嘆口氣。
“其實……師父，我不太明白。
“丹這東西，真的重要麼？
“種地的水象丹，養牛的響牛丹，這種東西，有啥用啊？
“我們又不種地，也不養牛啊！”
王侯苦笑。
“你說的，那都是民用丹。
“真正有用的，是軍用丹。”
王侯思量一番，乾脆給徒弟仔細講解。
“最開始的丹藥，都是民用丹，沒有軍用丹。
“畢竟，丹就像一種永動機，這玩意兒，溫吞吞的，拿到戰場上也沒啥用。
“比如這陰風丹，它的作用是，每天生成一隻小鬼，每隻小鬼存活一天。
“最初之時，這東西被放在藥田裡，驅趕鳥雀蝗蟲。
“一粒丹，可庇佑五百里藥田。
“可後來，流火帝君，改變了這一切。
“他……額……他發明了儲能式丹肉。
“用這種丹肉，製造出的陰風丹，還是每天可以生成一隻小鬼。
“但……它可以把小鬼儲存起來。
“你懂這是什麼意思嘛？”
王侯看一眼若有所思的慕蓮恩。
“就是說，這粒丹，可以用一百天時間，儲存一百隻小鬼，在戰場上，一併放出來！
“或者說，這粒丹，可以用一千天時間，儲存一千隻小鬼，在戰場上，一併放出來！
“流火帝君創造出第一款儲能丹肉後，這項技術就迅速發揚光大。
“從那之後，九國戰場的格局，也被徹底改寫！
“原本丹國的軍隊，只能用大仙術、丹爐、丹火和燧火之靈。
“可有了這新技術後，丹國軍隊所到之處，動輒便有漫天的小鬼！
“這你受得了麼？”
慕蓮恩唏噓感慨。
“我……額……確實，受不了。”
白包王侯抓起卷軸報價單，扔進垃圾桶裡。“好啦，不考慮這種東西了。
“蓮恩，你去，監督一下帝經挖掘工地！
“這或許，就是我們翻身的希望。”
慕蓮恩點點頭，正要轉身離去，突然門外急匆匆跑來一道身影，滿臉焦急。
“師尊，不好了，挖掘現場出事了，好幾個師兄弟，都已經暈過去！”
白包王侯臉色一沉。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遭打頭風！
……
刷……
汽車從狐狸山的主幹道高速駛過！
車廂裡，白墨捧着銅板，喝着熱茶，時而看看窗外，看看藥田，看看丹皮生產基地，看到一座座水塔。
這車廂裡溫暖如春，原來是用雪暖丹，提供了熱量！
汽車動力強勁，也是雪暖丹提供的免費能量！
“可惜了……帝君發明的儲能丹肉，沒有記載下來。”
這是真正的高端秘術，軍中秘術。
只在天宮和少數幾個聖地，有所傳承。
像青月丹宮這種級別的組織，根本連邊都擦不上。
便在此時，白墨聽到遠方，傳來悠揚的鐘聲，穿過汽車窗玻璃，聲音衰減，堪堪能聽到一點點。
當……
當……
“到晚飯時間了。”
狐狸山的主幹道上，一輛輛班車，已經在快速奔馳！
有的“刷刷刷”去接師兄弟。
有的“刷刷刷”載着師兄弟們回山上，回食堂。
白墨看看前面開車的揹帶褲。
“走吧，我們也回食堂去。”
……
“嚶嚶嚶！”
“嗷嗷嗷！”
丹器研究中心，師兄弟們歡天喜地，衝出門去，衝上班車，回食堂乾飯。
只剩下豆沙球一個，還留在這暮色漸漸瀰漫的實驗室。
“嗷嗷嗷！”
師兄弟們都走了，它就舒服了！
有些事情，只能偷偷做！
它從自己的實驗臺桌洞裡，抓出來一塊……抹布！
一雙狐狸眼睛，盯着自己這臺顯微鏡，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看一件雕塑，看一件寶貝，看一件藝術品。
它可太喜歡這臺機器了！
“嚶嚶嚶？”
旋鈕旁邊的縫隙，竟然有一粒灰塵！
它把抹布疊出一個角，小心翼翼探上去，擦掉灰塵。
“嗷嗷嗷？”
屏幕上，竟然沾了一滴藥湯的污漬？
它把抹布展開，狐爪輕輕柔柔，擦掉這點污漬。
便如此，抱着機器，左瞅瞅，右看看，確認機器乾乾淨淨，整整潔潔，它才咧嘴笑出聲。
再過幾分鐘，還會有荒野探索隊的車經過這裡，它可以搭便車回去。
此時，它收好抹布，開開心心，下了實驗臺，甩着大尾巴，便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旁邊，又看到雪梨球的機器。
“嗷？”
它定住眼神，湊上前。
這臺機器，不對勁！
旋鈕的灰塵……擦掉！
屏幕的污漬……抹掉！
而且，最關鍵的是，屏幕上代表紫地龍本源仙氣的紫線……好像又變細了！
“嚶嚶嚶？”
這機器，是不是壞了啊？
豆沙球皺着眉頭，盯住那條紫線，看了又看。
“嗷嗷嗷？”
昨天它就發現，這條紫線比前天更細！
前天它也發現，這條紫線比大前天更細！
它是一隻愛機器的狐狸，機器上的灰塵它都不願意容忍！
這機器竟然壞了，故障了，這讓它更忍不了，更覺得全身難受！
刷……
有汽車停在門口。
“嗷嗷嗷！”
有狐狸跑回來。
正是這故障機器的主人，雪梨球！
它是回來接豆沙球的！
但，此時它站在門口，看見豆沙球抱着它的機器，在那裡滿臉着急……這是幾個意思？
……
呼……嗚……
狂風吹來，暮色漸濃！
廢墟之中，泥土翻開。
幾個男人握着鏟子，橫七豎八倒在土坑裡，生死不知。
慕蓮恩從遠處衝來，踩着廢墟和泥土，“刷刷刷”幾個起落，便來到此處。
“臥槽了！”
這是挖到什麼邪門東西了？
他咬緊槽牙，飛身跳入土坑，便要把幾個“人肉挖掘機”師弟先撈出來！
呼……
他飛到半空，眼前的景象突然變黑色！
耳邊突然傳來“嗚嗚嗷嗷”的鬼叫聲！
整個人冒出冷汗，骨頭酸澀，身體失控！
“我……”
刷……
是一隻蒼老的手，隔着幾十米距離，把他抓了回去，把他放在地上。
正是白包王侯！
“師尊，我……”
他正要說話，卻見王侯揮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此時的王侯表情古怪，眼睛眯起來，看向那土坑，表情竟還有些許緊張，身影一閃，便去到那土坑中，甚至蹲下身子，親自開始挖掘！
王侯的眼睛眯縫，表情專注，盯緊下方的東西。
王侯的五指叉開，動作輕柔，抓開一層層泥土。
便如此，在慕蓮恩驚詫錯愕的目光中，王侯小心翼翼，從地下挖出一塊拳頭大小的土疙瘩，又輕輕摩挲，擦掉這疙瘩表面的泥。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
王侯捧着土疙瘩，笑得越來越大聲，笑聲迴盪在暮色和晚風中。
“哈哈哈哈，天無絕人之路！
“我白包，縱然死了徒弟，縱然失去資源，縱然錯過機會，可老天爺，終究還是，又發給我一張牌。
“哈哈哈哈哈！”
慕蓮恩試探着，緩緩靠近，湊到土坑旁邊。
“師尊，這個是……”
白包王侯咧嘴笑道。
“你還記得，我剛剛給你講的，陰風丹？”
慕蓮恩點點頭。
便聽王侯笑道。
“這個就是啊。
“那你還記不記得，我說它，每天都可以生成一隻小鬼。
“有一百天，就可以生成一百隻小鬼。
“有一千天，就可以生成一千隻小鬼？”
慕蓮恩再次點頭，看到這丹，眼神已經變了。
聽到王侯的聲音中，透着暢快。
“沒錯，這是仙朝留下來的丹，機緣巧合，在泥土中千萬年不腐不朽的，一枚陰風丹。”
慕蓮恩瞳孔縮成針尖大小，死死盯住這土疙瘩，眼中再無其他。
“那……它裡面，存了多少隻小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