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珠擡頭望着皇太極寬闊緊繃的後背,琢磨不透他如此安排的用意,卻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能幫自己抵擋風雨,不會被別人欺負。皇太極能當着衆人的面扇擅闖自己宮苑的阿敏兩個耳光,等同於向所有人發出警告,誰也不敢再有此膽子對自己不敬。
相同此節,海蘭珠又何必在意皇太極的謀劃呢?只要他不傷害自己,那不就行了?至於別人,同她無關的。
“傳本汗命令,從今日起,諸旗貝勒不得身帶寸鐵覲見大妃,若是再敢對大妃不敬,本汗決不輕饒!”
“嗻。”衆人應道。皇太極回頭,輕撫上海蘭珠微紅的臉頰,褪去剛剛的寒意,柔聲問道:“嚇到了?”細膩的臉頰蹭着皇太極的掌心,海蘭珠含笑的搖頭,眼裡的信任及一絲的感動讓皇太極徹底緩和了緊繃的情緒,掃了一眼還昏倒在地上的阿敏大福晉,想要開口說話,卻被海蘭珠暗自拉住衣袖,那雙明亮的眸子閃動着。皇太極淡淡的點頭,她是大妃,這種事情根本不用自己插手的。
皇太極轉身向外走去,路過阿敏時,開口說道:“你跟本汗來。”阿敏隨即起身,雖然形勢所迫向皇太極請罪,可一向驕縱的阿敏心中並不服,狠狠地瞪了一眼海蘭珠,胳膊上的鞭痕越來越疼,碰到她就沒有自己得好的時候。
海蘭珠平靜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得意,阿敏愣了一下,想到她剛剛的身手,海蘭珠終究不是一般的女子,難怪皇太極會寵着。阿敏此時也分不清對海蘭珠到底是怨恨,還是什麼,聽見屋外傳來皇太極平靜無波的呼喚:“阿敏。”
阿敏身子一顫,不敢再看海蘭珠,低頭向外走去。海蘭珠睫翼煽動,皇太極到底找阿敏何事?四周望了一眼,也不能總讓她躺在地上,開口吩咐:“把這重新收拾一下,我去躺——換身衣服再去看大福晉。”
海蘭珠帶着烏瑪去重新梳洗,將袖子破了的衣衫脫了下來。烏瑪拉住海蘭珠的胳膊仔細地看着,慶幸的說道:“格格,好在您沒有傷到,若不然奴婢該如何交代?”
“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海蘭珠穿好冰藍色的旗袍,烏瑪幫海蘭珠梳頭時低聲道:“格格,您以後可不許再逞強了,那個關節你還管她做什麼?”
“我不能讓她血濺當場。”海蘭珠挑眉自嘲,示意烏瑪聽自己說,“那只是下意識的動作罷了,到底是條人命,而且——妻子怎能如此對待?糟糠之妻不下堂,這句話我要讓這些男人明白。”
海蘭珠猛然起身,‘嘶’了一聲,烏瑪連忙停手,看着手上由於海蘭珠的動作拽下來的一縷青絲,“格格,您沒事吧?奴婢——”
“不關你的事。”海蘭珠用一隻蝙蝠釵挽住髮髻,看了看銅鏡中嬌美的容顏,若是自己紅顏不再的那一刻,皇太極會不會像阿敏那樣?隨即輕輕的搖頭,他不會,皇太極不會那樣對她。
“娜齊格,她犯了衆怒,踩過了底線,這事我不能不管。”海蘭珠說得擲地有聲。本來她不想過多的插手別人府中的事情,只是想看看熱鬧罷了,可是今天的事,這是打了所有大福晉的臉面,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海蘭珠知道自己必須動手懲治娜齊格,甚至於隱藏在娜齊格身後的蘇氏,不然大妃的威望何在?
“蘇氏。”海蘭珠長長的嘆了口氣,對於那個女人,海蘭珠都不曉得該對她抱有什麼想法。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海蘭珠釋然的搖頭,地位差距太過懸殊,蘇氏若是老實的話,那就留着,若不然——眼裡鋒利凸顯,賜死她也就是了,代善哪怕寵着她,也不會此時爲蘇氏說話,只是——海蘭珠心中還是不甚舒服。
“啓稟大妃,阿敏貝勒大福晉已經醒了。”海蘭珠聞言,向外面走去,進了西廂房,大夫連忙迎了上來,打千道:“大妃安”
聽到咳嗽聲中夾帶着隱隱的哭聲,海蘭珠凝眉問道:“大福晉身子如何?”
“回大妃的話,大福晉受了驚嚇,再加上猛然——”大夫不曉得怎麼開口,大福晉內傷明顯是被用力提出來的,猶猶豫豫的低聲說道:“急火攻心,又受了內傷,恐怕得好好的調養一陣,只是內傷不容易好,會影響壽元。”
“我明白了,下去開藥方吧。”海蘭珠點頭,收斂了臉上的沉重,來到牀邊。咳嗽的大福晉掙扎着想要起身,海蘭珠含着關切的笑容,按住了她,“快別動,你正傷着,莫要在乎這些虛禮。”
“咳咳,大妃。咳咳,若不是大妃,我這條命就沒了。”阿敏大福晉感激的看着海蘭珠,輕聲說道:“多謝大妃。”
“你不需想那麼多,這並沒有什麼的。”海蘭珠坐在她身邊,“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養好身子,旁的話我多說也無益,你有兒子在,將來也是依靠。”
海蘭珠想到阿敏的結局,他離那個被囚禁的結局越來越近,將來的貝勒爵位不會落在他的兒子身上,好像便宜了他的弟弟濟爾哈朗,只是此話怎麼能現在說出來?海蘭珠微微嘆息,“娜齊格恃寵而驕,挑撥是非,引得和碩貝勒府內宅不寧,我自然會處置她,你放心就是。”
“大妃。”阿敏大福晉先是很驚喜,隨即目光黯淡下來,沒有一絲光亮,苦笑道:“咳咳,如今我這副樣子,還爭什麼?萬幸撿回一條命,可是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恐怕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你就不想想自己的兒子嗎?他們是孝順你的,若是失去了你,將來——”海蘭珠想要喚回她的求生意志,輕聲說道:“大貝勒代善殺妻之後,同嶽託等人到現在還有着隔閡,你不想讓自己的兒子也同嶽託一樣吧?那豈不是稱了娜齊格的心意?娜齊格年輕,將來若是生個兒子出來,到時——以阿敏貝勒的偏聽偏信,你的兒子不見得能得了好的。”
阿敏大福晉用力抓住海蘭珠得手腕,眼裡重現光亮,堅決的說道:“您說的對,我不能讓兒子出事,貝勒爵位是我兒子的,不能落在別人身上。娜齊格,我不會再給她機會。”
“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海蘭珠暗自嘆息,也不曉得這麼做是對是錯?有時候知道歷史反而是很沉重的包袱,後金的風俗是繼承爵位之人將會接受財產和人口,活着總是一種希望。海蘭珠輕聲說道:“明日,我會召見各府的大福晉、福晉進汗宮,娜齊格這件事,我不會輕易的放過去,會當衆處理,省得在出現娜齊格這樣的人,鬧得家宅不寧。”
“是應該整治這些魅惑爺們的狐媚子了,哼,給她們幾分臉面,她們——我就是太綿軟了些,只是想着她伺候爺開心,對她無禮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料到她卻蹬鼻子上臉,全然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話是這麼說,但有時同男人相處還要講究方法的,不能總是軟着,也不能強硬到底。”海蘭珠輕拍一臉憤恨的大福晉,輕聲提醒道,“以後那些留言的事,可不能直接同阿敏貝勒說起,這種打男人臉的事,還是少做的好,惹怒了他們,那情況會更糟的。”
見自己的話她聽進去了,海蘭珠嘴角彎出一絲的笑容,壓低聲音道:“這種紅杏出牆的事,若是讓男人親眼所見,再寵着的女人都不會有好果子吃。以前有多寵,那時就會有多恨,你明白嗎?”
阿敏大福晉愣了好半晌,目光灼灼生輝,恍然大悟地點頭,“大妃,我懂了。”
海蘭珠含着笑點頭,起身說道:“大汗將阿敏貝勒訓斥了一番,他應該不會再犯渾了,你好好的休養吧。”
“大妃,謝謝,謝謝!”大福晉蠕動着嘴脣,她是真的感謝海蘭珠,不僅救了她的命,還教了她一手,更明確表示會親自處置娜齊格。她們這些人其實都清楚,海蘭珠一向的不愛熱鬧怕麻煩,很少插手各府的事情,這次一反常態,讓她很感激。畢竟,大妃的威勢是所有人都不敢違抗的。
海蘭珠讓烏瑪準備了好些藥材、首飾、綢緞賞給阿敏大福晉,並命烏瑪親自帶人將她送回阿敏府中,順路去各府下達海蘭珠得命令。本來有些得意的娜齊格見到這副光景,立馬變了臉色,雙眸含淚地問道:“大福晉,你怎麼在大妃那傷得這麼重?”
甩開娜齊格的手,阿敏大福晉嘴角滲着血絲,冷笑道:“娜齊格,讓你失望了,若是沒有大妃相救,我恐怕真會如了你的心願。”
“大福晉,我——”娜齊格咬着粉脣,低聲道:“我不敢的,您是不是誤會了?”
“有沒有誤會,你自己清楚。”阿敏大福晉小腹疼痛,心裡暗道不能讓她稱心如意,扶着自己侍女的手,向屋子走去,留一句話:“明日大妃召見,你——到時就知道你是不是冤枉了?!”
娜齊格後背一涼,眼裡透着焦急迷茫,想到海蘭珠的威風,叫來了馬車,坐上後高聲道:“去大貝勒府,我要去看望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