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袁崇煥帶兵離開,海蘭珠才長出了一口氣,剩下的事情就看皇太極的了,同自己再無牽扯,海蘭珠激動的一拳砸在城頭,隨即跳腳,“好疼,好疼。”
多鐸苦笑着搖頭,不管如何,僅憑一封書信讓袁崇煥就撤兵,這也算是另一個奇蹟吧。海蘭珠的輕聲呼疼除了多鐸有所察覺之外,羣情興奮的衆人注意力顯然不在海蘭珠身上,他們相互擁抱,搖着手中的彎刀,高聲的呼喊慶賀着。絕境中峰迴路轉,更是讓人心潮澎湃。
城中的百姓聽聞袁崇煥撤兵,紛紛走出門來,彷彿過年一般放起爆竹來,城破人亡,懸在他們頭上的屠刀終於撤下。無論旗人還是漢人,在此刻少了幾許的隔閡,沒有人喜歡戰亂死亡。
“大妃萬歲,大妃萬歲。”不知出自誰的口中,‘大妃萬歲’的喊聲若涓涓細流彙集成波濤洶涌的潮水,蔓延震動了整個盛京城。在這一刻,本來只以美豔聞名的海蘭珠,徹底的被人神話了,她更顯得高不可攀。
而對衆人的崇拜,海蘭珠心中有着一分的愧疚。這一切根本就是機緣所至,當時若不是她決策失誤,此戰根本就不用打得如此的辛苦。海蘭珠看着受傷的兵勇,剛剛涌起的喜悅消失於無形。
“這是你應得的。”多鐸顯然比衆人更瞭解海蘭珠一些,低聲道:“馬有失蹄,人有失誤,只要你想通就好。”
“多鐸,謝謝你。”海蘭珠鄭重的開口,隨後騎馬離開城頭。她不太習慣這種氣氛,更想同兒子們在一起。前面有侍衛的開道,雖然阻擋了百姓涌上海蘭珠的動作,可是卻擋不下他們的熱情。海蘭珠所到之處,百姓們紛紛跪地,高呼“大妃萬歲。”
等到海蘭珠再次邁進汗宮,兩個兒子口中叫着‘額娘’撲了過來,好懸將她撞倒,海蘭珠後退一步穩住身子,笑着捏着他們的臉頰,一左一右牽起兒子們的小手,輕聲道:“我們終於平安了,現在就該等你們阿瑪回家。”
“阿瑪也會平安的。”布布攥緊自己額孃的手,仰頭道:“兒子聽見外面的喊聲,額娘,您好了不起,布布將來也會像你一樣的。”
“額娘這些都是投機取巧,只有真正有本事才能得到衆人的尊敬,我更希望有朝一日能聽見旁人真心實意盛讚你們的話,我更願意被人說是你們的額娘,是皇太極的妻子,而不是如今外面所喊的那般。”
海蘭珠低頭見到兩個兒子迷糊不解的樣子,他們還太小,不見得會懂自己說的話,可是她真的更想以子爲榮,在明末亂世越有名的女人越是不幸福,哪怕最終在清史上留下重重一筆的孝莊在婚姻、子女上也是悲劇,海蘭珠曉得自己的本事,太大的名頭會讓男人望而卻步。
化解盛京危機,海蘭珠緊繃的心情一下子鬆懈下來。疲倦在此時涌了上來,海蘭珠覺得渾身上下都很痠疼。“額娘,兒子給你揉肩膀。”布布貼心的開口,阿爾薩蘭將茶盞遞給海蘭珠,“額娘,喝茶,喝茶。”然後就小心的捶着海蘭珠的雙腿,爲她解乏。
海蘭珠欣慰的笑笑,闔着眼睛享受起兒子們的孝心來。過了好一會,感到兒子們的手勁小了很多,布布年歲稍大尚能堅持,阿爾薩蘭卻時而甩着小胳膊放鬆一下,時而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卻還是很認真的捶腿。
烏瑪在旁邊張嘴想要提醒,海蘭珠突然將兩個兒子摟在懷裡輕吻他們的臉頰,“額娘不累,你們的孝心我知道,額娘想睡一會。”
“嗯嗯嗯。”布布連連點頭,小手輕撫海蘭珠泛着青色的眼袋,心疼的說道:“兒子不吵您,額娘,你也該好好的歇一會兒了。”
兄弟兩人合力認真的鋪着褥子,卻弄得歪歪扭扭的,海蘭珠很是高興的躺在上面,布布扯開被子蓋在她身上,學着海蘭珠哄自己睡覺的樣子,輕吻她的額頭,輕聲道:“額娘,您可要乖乖的。”
阿爾薩蘭擠開哥哥,同樣如此,低聲唱了兩句走調的搖籃曲。海蘭珠忍住揉耳朵的衝動,原來他是音癡,典型的五音不全。可兒子們的關心,讓海蘭珠心情更好,閉上眼睛,一會呼吸就均勻起來。兄弟二人對視一眼,挽着小手仿若狸貓一樣,高擡腿輕落步,悄無聲息的離去。
此時海蘭珠方睜開眼睛,輕聲說道:“烏瑪,將藥膏拿來。”
“格格,您受傷了?”烏瑪連忙找來了藥膏,扶着海蘭珠起身焦急的問道“您到底傷哪了?用不用找大夫來?”
“不用。”海蘭珠搖頭,從櫃子上拿過一把手鏡,側頭看着臉上淡淡的傷痕,前兩日顧不上,現在閒下來,可是不能留下疤痕。扭開藥膏盒子,將涼涼的藥膏抹上,照着鏡子,海蘭珠輕聲道:“一會你去準備牛乳等物,我要好好的保養一下,這兩日寒風吹得我的皮膚差了好多呢。”
烏瑪可是很清楚自己主子是愛美的,放心的點頭。突然發現海蘭珠手指頭上的紅痕,低聲道:“格格,你手上不上藥嗎?”
海蘭珠低頭看了一眼由於射箭弄出來的勒痕,輕輕的搖頭,“不用,我要留着它。”
烏瑪眼裡透着不解,海蘭珠轉動着手中的鏡子,陽光照在不停轉動的鏡子上亮得刺眼,卻也映出了海蘭珠別有深意的目光,“烏瑪,你不懂,我想讓皇太極心疼。”
海蘭珠放下手鏡,躺了下來。只有讓皇太極心疼,她才能得到最大的好處,也可以讓她的名聲不會如同一根刺一樣紮在皇太極的心頭。皇太極是大汗,男人的自尊恐怕會更大一些。他可不見得會喜歡那種強勢的女人,自己可以聰明狡黠,可以蠻不講理的耍小性子,在關鍵時刻同樣也可以站在他的身邊,但始終一個身份是不會改變的,那就是自己始終是他的女人。
烏瑪還是不太明白,卻相信海蘭珠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上前幫她蓋好了被子,思索了一回,低聲道:“哲哲福晉派人來說,她想讓布木布泰進汗宮陪她。”
守城戰爭期間海蘭珠下令,沒有她的准許任何人不得踏入汗宮一步。海蘭珠不在意的眼睛都沒睜開,睏倦的低聲說道:“你同她說,難道宮裡的人伺候不了她?還巴巴的指望布木布泰?”
海蘭珠不會再給哲哲留絲毫的面子,她能如此算計自己,難道還真當自己不敢下手對付她?也不知曉她哪來那股自信?舔了一下乾裂的嘴脣,海蘭珠壓住想要給哲哲下藥的衝動,低聲道:“烏瑪,這話你親自去說,讓哲哲安心的靜養,少動點心思,她的傷纔會好得更快一些。”
“袁崇煥,你是不是同韃子暗中勾結?爲何因爲韃子汗妃的一封書信就撤兵?你對得起皇上的信任嗎?”
劉監軍一臉的氣憤,‘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袁崇煥根本就沒有理會他,反而對着親自訓練出來的明軍高聲喊道:“皇太極繞道蒙古奇襲都城,本督師率領你們去救駕,衆將士夜不就寢,吃不下馬,本督師一定要搶在皇太極之前趕到都城。”
“聽督師號令。”這些人都是袁崇煥親自訓練的,又怎麼會不聽從他的命令?袁崇煥滿意的點頭,安排行進的路線,務求用最短的時間帶領他們馳援都城,立阻皇太極。
“袁崇煥,你沒有皇上的調令虎符,竟然敢私自入關?在你眼裡還有皇上嗎?袁崇煥,我必會向皇上稟告——”
正在劉監軍怒罵之時,袁崇煥坐在馬上回身,彎弓做出射箭的姿勢,弓弦聲響,劉監軍驚得從馬上滾落下來,圓滾滾的身子,在地上彷彿球一般滾了兩圈,滿身的灰塵,卻沒有見到箭翎,原來袁崇煥只是拉了一下弓弦。
“袁崇煥,你大膽。”劉監軍在旁邊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袁崇煥最終留下嘲諷之言:“劉大人,你還趕不上汗妃海蘭珠,你連一個女子的都不如。”
劉監軍看着遠去的袁崇煥,小眼睛裡透着濃濃的憎恨惡毒。袁崇煥,將來有你後悔之日。
“少爺,咱們是不是隨着袁督師去都城?”
身穿黑色鎧甲的吳三桂端坐在馬上,將眼前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在他身後站着的是自己親自訓練的關寧鐵騎,雖然人數不多,但是卻是他立足的根本。
“袁督師又犯了一個錯誤,他斬殺了本不該死的毛文龍,卻留下了本就該死的劉監軍,此番馳援都城,雖然忠心耿耿卻——結果難料。”
吳三桂搖了搖頭,他是不會隨着袁崇煥去京城的。拔轉馬頭,向京城方向望了一眼,眼裡興趣盎然,海蘭珠,我還真想見見你,總會有機會的。
“我們回關寧,此戰過後,遼東將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一代梟雄吳三桂帶着他未來征戰天下的關寧鐵騎離開。
皇太極此時繞道蒙古突破大明的防線,連克數關到達了蔚爲壯觀絢麗的北京城。此時大明都城九門緊閉,皇太極的突然出現,讓崇禎震怒不已,心情也越發的焦躁,而朝堂上更是亂作一團,大明王朝在這場血戰中更加的飄搖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