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聽到身旁傳來一聲輕輕的驚呼，林修遠下意識地偏頭看去，只見鄭秀妍也順着他的視線望向二樓的落地窗處。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是看到了那個靠窗坐着、正吃着東西的女人。
那張臉……像極了鏡子裡的她自己，但又不是她。
隔着一層玻璃，一個在樓下，一個在二樓。
兩個身處不同時間線的“鄭秀妍”，終於在現實中以某種奇妙的方式正面對上。
還沒等林修遠開口，鄭秀妍便先開了口，語氣複雜，“真是意外，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她。”
她凝視着窗後的那張臉，面具之下的表情難以捉摸。
驚訝、感慨，還有一絲說不清的沉重。
對方穿着一件米白色套裙，神情有些怪異的看着自己兩人，一頭紮起的頭髮在陽光下泛着冷色，跟鏡子裡的自己幾乎沒什麼分別。
但比起自己，那個人身上似乎多了一種洗練、成熟、沉靜的氣場，就像是長年在風浪裡錘鍊出的鋒芒。
變得成熟，內斂，甚至有些陌生了。
這是鄭秀妍真正第一次如此直面Jessica後，得到的第一印象。
見鄭秀妍發呆久了，林修遠這便低聲說道，“走吧，不好見面。”
“智妍跟你揮手呢，不迴應一下嗎？”
這時候，面具底下的鄭秀妍再次傳出一道笑聲，示意林修遠看向二樓。
林修遠也如她所想，擡頭看了眼二樓，和探出身子的大龍崽、李居麗、Sunny揮了揮手。
然後趕緊朝她們搖頭，指了指身旁的鄭秀妍，緊接着又做了個“要離開”的手勢。
樓上。
看到這一幕，大龍崽撇了撇嘴，“看樣子他現在忙得很啊。”
“修遠身邊那位是誰呢，身材…還行，不過看起來好年輕啊。”這時候，李居麗也有些好奇的嘀咕了一句。
出自她口的那句“還不錯”，倒也不算貶義，只是客觀對比。
畢竟她對身材可是有着極高的自我標準。
“有點熟悉。”
“有點眼熟。”
隨着李居麗的問出口，Jessica和Sunny同時異口同聲的說了出來。
但又因爲鄭秀妍帶着面具，所以兩人雖然看到感覺很眼熟，但卻也說不清楚哪裡熟悉，給人一種很怪的違和感，也讓兩人十分之鬱悶。
大龍崽眉眼一挑，微笑的起身說道，“其實我也覺得有點熟悉，我下去看看。”
“誒，智妍，等我一下。”
“怎麼你們都下去了啊，那我也去。”
轉眼間，發現只剩下自己坐着的Jessica，扭頭再次看了眼樓下的林修遠後，也跟着起身走了下去。
於是眨眼間，原本還想撤退的林修遠，很快就被大龍崽給攔在了樓下。
來到林修遠邊上的大龍崽，先是跟林修遠打了個招呼後，“嗨，修遠，這就是你說的有事麼？”
又看向了旁邊的鄭秀妍，“您好。”
鄭秀妍沒有出聲，只是微微頷首迴應。
她很清楚知道，自己此刻任何一句話、任何一個語氣，可能都會引發不可控的後果。
隨後李居麗和Sunny也下來了，紛紛對這個神秘“女孩”投去打量的目光。
只是越發靠近看向這個面具女生，Sunny眼裡的熟悉感就越發強烈，彷彿是一個非常熟悉的朋友。
可單看那緊緻的肌膚和身材，自己身邊的熟悉朋友好像都沒這麼年輕的啊。
見鄭秀妍不說話，大龍崽也沒說什麼，反正她的目光只盯着林修遠而已，“修遠，你還沒回我話呢。”
林修遠見沒辦法了，只能是回了句，“小酒館的會員，我陪人家出來辦點事呢，你們一個個跑下來幹嘛呢，上去吃飯吧。”
小酒館會員！！！
原本還不太在意的大龍崽和李居麗，在聽到“小酒館會員”這句話後，看向鄭秀妍的目光明顯多了幾分認真。
因爲這可是她們第一次見到除金泰妍與林允兒之外的會員，自然格外留意。
而就在這時，Jessica也終於走到了衆人身邊。
鄭秀妍近距離看着Jessica，眼神微微動了動。
她終於看到了自己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只是對比於自己，對方的已經有了細紋，眼角微垂，眸中少了光亮，多了疲憊和渾濁。
而Jessica也被近距離的面具女生嚇了一跳。
那種熟悉感突然變得無比強烈，如同照鏡子，卻又不是照見現在的自己，而是那個更年輕、更鋒利的“她”。
這種詭異的既視感讓Jessica心頭泛起一股寒意，竟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
一種無法形容的違和感，彷彿看見了時間斷裂的縫隙中走出一個幽靈。
見鬼了？？
林修遠注意到周圍開始有人投來異樣的目光，察覺情況不妙，立刻低聲勸道，“好了，你們趕緊回去吃飯吧，太多人了，待會再聯繫。”
幾人也注意到了情況，於是沒再糾纏，紛紛點頭回去了。
唯獨Jessica仍站在原地，目光緊鎖着那個讓她心底不安的面具身影，忽然出聲道，“林修遠，這位是誰啊？怎麼不介紹認識一下。”
“關你屁事。”
林修遠懟了一句回去後，徑直拉了拉鄭秀妍的手臂，示意她可以撤了。
鄭秀妍並未立刻動身，而是回頭深深地看了Jessica一眼，眼神複雜莫名。
片刻後，她低聲吐出一句，“你變得好醜。”
Jessica愣住了。
不是因爲這句話本身的攻擊性，而是聲音她太熟悉了。
那語氣，那聲線，甚至結束後的氣口和尾音，都像極了……她自己。
就像某段塵封在記憶深處的靈魂碎片，被突如其來的撞擊喚醒。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甚至一時間忘了憤怒和反駁，只剩滿腦子轟鳴般的疑問：
“她是誰？”
而就在Jessica回過神後，那道背影已經跟着林修遠的腳步，隨着陽光消失在街角。
此時，已經走到隔壁街道的林修遠咧着嘴大笑，神情輕鬆得像是剛贏了一場球賽。
“可以啊，秀妍，你剛剛那吐槽非常準確的戳到了她的心窩子裡去了呢。看來小智妍的話還成爲我們教會的聖經了，你們一個個的怎麼都跟她一樣了呢。”
“真的變醜了，看着她，我都開始對自己的未來變得焦慮了。”鄭秀妍走在林修遠的邊上，語氣有些低沉。
不過在說完這句話之後的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你怎麼跟她那樣說話啊，關係還很不好呢？我還以爲秀晶幫你們緩和回來了呢。”
面對鄭秀妍的好奇發問，林修遠則表示道，“Krystal是有這個想法，拉着一塊吃了頓飯。只不過是我懶得理Jessica，這個腦子有泡的女人，渾身麻煩事，我還是保持距離爲妙。”
隨着林修遠說完，鄭秀妍先是點點頭，然後也跟着冒出了一聲自嘲，“雖然我很清楚你說的不是我，但一想到是未來時空的自己，就有種無力反駁的感覺。”
林修遠咂了咂嘴，轉頭看她一眼，“別自我對號入座行不行，我可沒罵你。”
隨即擡手指了指前方，“走吧，前面正好有家‘開封菜’，進去坐一會兒。”
“開封菜？”鄭秀妍一愣。
“KFC。”他回頭笑了笑。
幾分鐘後，鄭秀妍坐在角落裡。
看着林修遠端着托盤回來，放下炸雞和薯條，還有兩杯飲料。
然後輕輕取下面具下半部分，鼻子連帶嘴巴那一截薄片被揭開，露出白皙的下巴與淡粉的脣瓣。
接着拿起一根薯條咬下，神情自然。
而林修遠看着這幕，忍不住笑了一聲，“果然，林小鹿當初在東京選的這批面具還是不錯的，起碼每個都能打開嘴巴吃東西，不用直接拿下來。”
“嗯，確實挺方便的。”鄭秀妍咀嚼着，語氣輕鬆，“就是戴久了悶得慌。”
“那咱吃完就走吧，也差不多逛夠了。”
林修遠說得輕描淡寫，實則是擔心再往前走會進入人流密集的商業區，鄭秀妍這打扮雖隱蔽，但難保不會被人盯上。
“嗯，吃完出去走一圈就回去嘛。”
出來逛了一圈後，見識到不少東西的鄭秀妍雖然還想繼續逛下去，但也知道安全要緊，下次再逛也可以的。
就這樣，兩人邊吃着東西邊聊天。
過了一會，林修遠吃完炸翅和烤翅，站起身來，“我去洗個手。”
鄭秀妍看着他走遠，這時，桌上對角處的手機忽然“叮叮叮”響了好幾聲。
她擡頭一看，是林修遠的手機震出了一連串的信息。
這情況讓鄭秀妍愣了一下，然後輕輕地拿起那張擦過嘴角的紙巾，將林修遠放在桌上的手機覆蓋了大半，只留下一點邊角露出。
沒有去看彈出的消息內容，這點分寸她還是有的。
然後重新拿起了桌邊的雪頂紅茶，吸了一口，安安靜靜地坐着等待林修遠回來。
沒過多久，林修遠便擦着手回來，邊打着哈欠邊嘟囔，“唉，每次吃完這些用手的東西都得洗手，懶得洗又難受。”
“剛剛你手機響了幾下，我幫你蓋住了。”鄭秀妍看他回來後，隨口提醒了一句，眼神很平靜。
林修遠“哦”了一聲，隨手拿起手機，一邊說着，“估計是大龍崽她們幾個吧，估計還在聊剛纔樓下的事。”
話音未落，解鎖界面的那一瞬，他就看清了發件人。
不是剛剛自己嘴裡說的那幾位，而是今早在仁川機場碰見的——柳智敏。
而且發了好幾條，顯然是帶着疑惑甚至某種追問的情緒。
眨了眨眼的林修遠，把手機往嘴邊輕輕擡了擡，低低地笑了一聲，“嘶，居然不是我猜的這幾位啊。”
“不是她們？”鄭秀妍眨了眨眼，有些意外，“那是誰？”
“柳智敏。”林修遠一邊點開消息，一邊隨口道，“傻帽現在的當家女團——隊長。”
邊說着這話的他，邊打開了柳智敏給自己發來的信息。
第一句就帶着點無邊的委屈。
柳智敏：【所以修遠xi，你這邊在跟我日夜撩騷，那邊又有着一個女生與你陪伴出遊是麼。】
柳智敏：【修遠xi，所以你這次去的馬爾代夫，就是跟人家過去浪漫的麼？】
柳智敏：【修遠xi，我們什麼時候有空見一面啊，好久沒見了吧。】
看着這幾條短信的林修遠，有些好笑的摸了下鼻子。
雖然兩人只見了兩次面，但雙方各自的感覺都挺不錯的，加上各自都忙，所以關係維持在一個曖昧不明的線上狀態。
不過男女之間的話題，聊着聊着，便逐漸淪爲了某種“互相調侃+荷爾蒙釋放”的模式。
撩着撩着，更是回退化到一些猿人時期的本能。
林修遠和柳智敏也不例外。
所以這一整個月的“撩騷”下來，當柳智敏在機場再度碰見林修遠時，看到他身邊還挽着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孩，當場就是真的有點火了。
以至於後面，從機場回到公司，她一整路都沒怎麼說話，只在公司裡象徵性地露個面就迅速離開。
回到宿舍，更是第一時間就是想把這個男人的聯繫方式刪個乾淨，眼不見心不煩。
可當她點開和林修遠的聊天記錄，劃到那張不久前他發來的腹肌與人魚線合照時，手指卻不自覺地繼續往上滑，重新看起了兩人這段時間你來我往的“宣傳圖文”。
一邊看，一邊嘴角還不自覺地上揚。
看完之後，心頭的那點惱火就也跟着消散了許多，於是便有了上面那幾句帶着些許委屈的質問短信發來。
反倒是林修遠在看到這些信息時，嘴角掛着一抹輕笑，壓根沒打算第一時間回覆。
只是隨手蓋上了手機，準備晚些再說。
和柳智敏這種偶爾調調情、撩撩騷，只是生活的日常調劑罷了。
真要說認真，林修遠是不打算在她身上投入太多心力的。
畢竟這位比Jessica還麻煩，渾身都是娛樂圈的雷點和包袱。
但若真有機會，他自然也不會浪費“糧食”。
對面，鄭秀妍聽着林修遠的解釋，嘴角微揚，帶點揶揄道。
“可以啊，你在這邊看來真的是比我們那邊混得風生水起呢，都認識到柳智敏這樣的當紅女團了，怪不得樂不思蜀呢。”
“喲，中文進步了啊，詞彙量多了這麼多。”林修遠一聽，也驚訝道。
鄭秀妍在面具下翻了個白眼，語氣帶着點驕傲，“廢話，你以爲我要進軍內娛是開玩笑的嘛，我自己一直都有在自學中文好不好，而且還買了專門的課程呢。”
“這麼浪費錢麼？直接請我啊。”林修遠順嘴一說。
“請你？”鄭秀妍嗤笑一聲，“你這位大忙人三天兩頭都不沾我們那邊的，還想讓我請你？請你個頭啦。”
被鄭秀妍說得啞口無言的林修遠訕訕一笑，然後低頭吃起了薯條。
畢竟這個情況，林修遠已經不是第一次被說了，但真怪不得他啊，25年的大姐姐太貼心了，都貼到懷裡來了。
又過了一會，休息妥當的兩人起身離開店面。
後面又將這條街道隨意逛了一圈，鄭秀妍挑了幾件手工藝品買下，準備拿回去當擺件看看。
最後兩人這才攔下一輛出租車，返回了別墅。
只是當兩人回到別墅門口時候，林修遠那臺手機卻是再次響起，掏出一看，這次不是柳智敏了，而是旁邊這位的未來體Jessica的來電。
他看了一眼後，擡頭衝鄭秀妍笑了笑，“Jessica的電話。”
“你看我幹嘛，要接就接唄。”鄭秀妍沒什麼感覺，對於Jessica的初次近距離接觸，她現在腦海裡就只有兩個字——保養。
必須得從現在開始保養自己身材和肌膚了，她可不想十來年後，變成跟剛剛見面的Jessica那樣。
而林修遠則是低頭把電話掛斷，準備開門回去別墅，結果那邊的Jessica非常鍥而不捨呢，又打了一個電話過來。
林修遠再次掛斷，然後是第三次。
這下鄭秀妍笑道，“你就接吧，不然大門都沒時間開了。”
無奈之下，林修遠這才接聽道，“喂，幹嘛。”
林修遠問得直接，那邊的Jessica回得也非常上課，“林修遠你在哪，我找你有事。”
“有事電話直說，我沒空。”
“……”
電話那頭的Jessica努力調整着憤怒的呼吸。
林修遠不爲所動，“有話就說，不說我掛啦。”
聽到電話那頭的呼吸加重後，他也明白對方在生氣，但是……與他何關呢。
最終還是放不下那個面子的Jessica咬牙切齒的扔下一句，“你給我等着。”
然後便掛斷了電話。
林修遠聳了聳肩，懶得理會，轉身開門帶着鄭秀妍走進別墅。
……
……
與此同時。
剛剛與大龍崽她們吃完午餐、各自告別分開的Jessica，此刻正獨自坐在車內，情緒幾乎失控地狠狠錘了一下方向盤。
“混蛋，王八蛋，狗崽子，至於這麼小心眼嗎？”
怒吼完這一連串出口成章的髒話，她低頭瞥了眼剛剛被掛斷的通話記錄，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氣，忍着火氣再次撥了出去。
沒辦法，Jessica現在是真的得找林修遠問清楚點事情。
因爲就在不久前，她無意間察覺到了一件讓她震驚的事，一個細節，一個小動作，一抹她幾乎不敢相信的輪廓。
那對男女，或者說那個女生，她必須要再見一面，親自確認。
然而，這一次，她連電話撥通的機會都沒有了。
耳邊傳來的，是冷冰冰的系統提示音：“您所撥打的電話號碼不存在，請覈對後再撥。”
Jessica一瞬間怔住了，瞳孔微微一縮。
這是……被拉黑了？
她愣愣地看着屏幕，片刻之後才意識到，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人直接拉黑號碼。
那一刻，Jessica像是被什麼重錘擊中了心口，怒火與委屈交織，混合成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屈辱感，悄然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