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我身上浪費功夫了好嗎?不管你是何端陽還是厲明祁,你都不是古洛風。不,就算你變成了古洛風,你也替代不了他。”何月圓站起身,環顧了一下屋裡的環境,面臨懸崖的陽臺已經被玻璃窗完全阻隔了,除了門,看不見其他的出口。
好在何端陽之前和她相處的時候,已經漸漸習慣了她這樣直白的說話方式,靠着輪椅的椅背,閉上了眼睛,“折騰了大半天,你也累了,上樓好好休息吧。你的房間在二樓右轉第一間。”
稍稍一頓,又倏然睜開眼睛,“提醒你一下,你的窗戶下面,是懸崖。如果你不想古洛風看見你的屍體的話,最好不要想着逃跑。”
忘了有多久之前,他被關在這裡的時候,發了瘋的想要逃走。
於是,傅清官就把這個房子裡所有的窗戶都封上了,剩下的窗戶,都面臨絕壁。
人都有本能的求生意識,在心有牽絆的時候,不會蠢到選擇去死。
他如是。
現在的何月圓如是。
何月圓心裡殘存的那點悲憫和內疚,都被何端陽這一句話磨的乾乾淨淨,氣狠狠道:“傅清官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病的很嚴重。”
何端陽瞳仁一縮,僵硬的伸出食指驅動輪椅轉身,頭也不回,“如果你真的希望我病入膏肓,那麼,希望真如你所願。只要等我死去,你就自由了。”
說話間,人已經轉過拐角,進了房間。
何月圓被這一句話,雷的渾身冒汗。
除非他死,否則她就不必自有了?
她這是被變相的囚禁的節奏嗎?
聽見外頭傳來一聲劇烈的關門聲,何端陽緊繃的後背才徹底放鬆下來,往後一靠,才發現後背冰涼的厲害,又不得不直起腰身,撐着輪椅扶手站好,徐徐走到鏡子跟前。
鏡子裡出現的是一張頗有些陌生的臉。
不像是何端陽,也不像是傅清官照片裡的那個少年。
隔了這麼多年,他早就忘記了自己長什麼樣子了。傅清官想要爲他做修復的手術,可早年做的
磨骨和拉皮手術,卻無法挽回。
何端陽以爲,自己會變成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好在傅清官的技術過關,即便不能恢復他原來的樣子,還是把何端陽的模樣完完整整的從他臉上扒了下來。
他以後都不會是何端陽了,也不必爲別人活着。
這樣的感覺,真好。
何端陽摸着自己的臉,忽然覺得眼下的烏青有些礙眼,大概,也是何月圓不喜歡他的一個原因吧?
對!他需要好好休息,好好治病。
何端陽手忙腳亂的去脫衣服,脫鞋子,顫着身子爬上牀,剛蓋上被子,就聽見門鎖“咔噠”一聲被打開了。
房門被打開一條縫隙,傅清官抱着胸,似笑非笑的靠着門框站着,“捨得睡了?”
何端陽的身體,瞬間繃的筆直,無意識的攥着被角,抿着脣死死盯着傅清官完美到極致的俊臉,聲音冷了下來,“你做什麼?”
傅清官笑,“沒什麼,我只是覺得現在的你,很熟悉。”
何端陽眉眼一沉,“什麼意思?”
傅清官攤手,似乎並沒有說更多的意思,反手關上房門,把所有的空間都留給了何端陽,“希望你這幾天,真的過得愉快。”
何端陽眉頭深鎖,腦子裡來回迴盪的就只有傅清官合上門時那一句話。
希望你這幾天,真的過得愉快。
爲什麼不愉快。
何月圓在他身邊了,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愛她,可以在生命終結之前,把所有想說的想做的,都擺在她面前。
他愉快的不像話,好嗎?
可爲什麼,心裡是空的呢?
越想越空,像是被人從中間掏走了一塊似的。泄氣似的爬起來,抄手把身後的枕頭砸了出去,又重重躺了下去,把自己蜷縮起來,十指插入短髮裡,瘋狂的撕扯。
他的房間外頭,何月圓正從自己房間裡探出頭來,左右看看,見走廊裡沒有人,才小心翼翼的踏出了門。
正如何端陽所說,她的房間窗戶下面,正對着懸崖,她有本事攀爬,卻沒命往下跳。
這房間裡唯一的出口
,似乎只有正門。
外面會有什麼樣的埋伏,她也必須要去試一試啊。
剛下樓梯,傅清官的聲音便像鬼魅似的傳了過來,“有興趣一起吃個飯麼?”
何月圓被嚇了一跳,背貼着牆壁站定。傅清官穿着紫色的襯衫,袖子捲到手肘,從樓梯後面的廚房繞出來,手裡端着兩盤牛排,徑直走向客廳另一邊的餐廳。
何月圓很想拒絕,但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嚕嚕叫了兩聲。
從昨夜上飛機開始,她就沒有吃東西了,加上和何端陽糾纏這麼長時間,她快要餓死了。
知道逃脫無門,何月圓索性坐下,用溼巾仔仔細細的擦過手之後,攥着刀叉大快朵頤。
因爲餓了,她吃的很快,傅清官盤子裡的牛排還沒有動,她已經把自己的那份吃了個精光。
傅清官愣了一下,把自己面前的盤子推過去,做了個請的動作,淡淡道:“我沒動過。”
何月圓沒客氣,用刀把盤子劃拉到面前,切了一塊,血水立刻順着餐刀的封口流了下來,落在雪白的盤子裡,紅白相間,分外的耀眼。
何月圓脣角的傷口不期然抽疼了一下,剛落進胃裡的東西一陣一陣的往上翻涌。她連忙丟了刀叉,腳撐着地面帶着椅子往後退了退,把盤子推了回去,“我吃飽了。”
傅清官挑眉,俊逸的眉眼帶着幾分譏諷,轉過盤子把她切了一般的牛肉切了下來,擱在一邊,換上自己的刀叉重新切了一塊,才放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看着何月圓,“怎麼?怕我下藥?”
何月圓搖搖頭,“我只是吃不習慣生的東西。”
傅清官的刀微微一頓,轉瞬又笑了,擱下刀叉,像是在追憶成年往事,半晌才半開玩笑半是認真道:“他有一段時間,一直都吃生的東西。”
不,準確的說,是活的東西。
“何端陽?”何月圓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定定的看着傅清官。
傅清官看着面前只有兩分熟的牛排,忽然也就沒了胃口,索性丟了刀叉,看着何月圓,一字一句道:“是厲明祁。”
他很討厭那個替代品,很討厭那個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