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端陽第一次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卑微乞憐的乞丐,看見自己心愛的東西,兜裡卻是空空如也的,緊張的無以復加。
他能平復自己的表情,卻不能平復胸口跳的瘋狂的心,抿着脣不敢接她的話,不確定自己在睡着的時候,說了什麼。
一雙柔軟溫和的手忽然搭上了他的後背,一下一下的幫他順着氣,“做惡夢了麼?你看起來不太舒服,要找傅清官來麼?”何月圓這樣問。
何端陽眉目一沉,條件反射性的道:“不用。”
她是想要離開吧。
傅清官來了,她就不必顧忌他在這裡行動不便,生活不能自理,走的理所當然。
傅清官來了,他們之間的相處,也就該要結束了。
何端陽倒是不願意勉強何月圓留在這裡,甚至不曾在大門上落鎖。
但私心裡,他總希望,她不是用一種垂死掙扎的心被困在這裡。
憐憫也好,擔心也好。
只要她心甘情願的留在這裡,他卑微也好,卑鄙也好,自欺欺人也好,他都甘之如飴。
“我只是夢見了些不好的事情,嚇到你了嗎?”何端陽試圖解釋一下,緩和屋子裡尷尬的氣氛。
“我也是聽見動靜進來的,你沒事就好,繼續睡吧。”何月圓收回了手,邁步就要出門,經過何端陽身邊的時候,手腕一緊。
何月圓剛來那天突如其來的親吻,感覺頭皮都要炸了,用力的掙扎了一下,盡力拉長自己的身體,讓自己靠着牀邊的櫃子門,焦急的倒抽一口冷氣,“你……做什麼?”
何端陽被她眼裡的防備和驚惶刺了一下,眼底的星光瞬間暗淡下去,攥着她手腕的手一下鬆開了,“對不起。”
何月圓的眼神微閃,定定的看着何端陽的有些落寞的側影,抿了抿脣,很快,就恢復了平靜,起身繞到他面前,目光在他臉上稍一逡巡,“你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麼?”
何端陽擡起眼簾,定定的看着何月圓,總覺得今天的何月圓和他睡前看見的那個人,有些不同。
但具體哪個不同,他不敢想。
“沒有。”何端
陽很堅定道。
何月圓垂下眸子,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半晌才點點頭,低聲道:“那我去做飯。”
……
睡前,何月圓坐在牀頭,靜靜的看着窗外的月光,她的手交疊在被子上,手裡還攥着半張被揉的發皺的雜誌頁面。
紙上的黑體大字很刺眼,每看一次,心裡就疼一次。
“古氏負責人爲至毒紅顏丟江山,出行神色憔悴疑似破產。”
下面的新聞,寫的是古洛風包庇想要殺害自己母親的未婚妻瞞天過海,以至於古氏面臨信任危機,股價大跌。
再這樣折騰下去。
古氏的家業就要被折騰光了。
這是下午她趁着何端陽睡覺的功夫,無意中在他枕頭下面看見的,印刷日期是昨天。
顯然,這事情鬧到媒體那已經不是一天了。
她失蹤了五天。
頭上被扣了一定殺人未遂的帽子,成了古洛風沉醉女色的“證據!”他的殺母仇人。
好在他們已經結婚的事情還沒有被搬到檯面上來,否則古洛風的狀況可能比現在還要遭。
他在經歷什麼?
會相信這些嗎?
何月圓把整張臉都邁進膝蓋裡,瘦弱的後背繃的筆直,半晌,纔開始不住的抽動,何月圓死死的咬着被子,脣齒之間呢喃的都是:“古洛風……”三個字。
他這時候還好嗎?
原來這房子裡不是與世隔絕的,會有人送雜誌總報紙來,就是爲了讓她和這個消息絕緣吧。
他們……真狠。
何月圓看了一眼牀頭的鬧鐘,時針正指向午夜十二點,這時候,何端陽應該睡了吧。
她得回去。
起碼得把這件事情解釋清楚。
何月圓沒有再猶豫,掀背下牀,赤着腳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並沒有開燈的打算,摸着黑輕手輕腳的走到了客廳,沒走兩步,膝蓋“咚!”一聲,碰到了椅子,疼的她倒抽一口冷氣,只是她顧不上被撞疼的膝蓋,連忙伸手把椅子扶好,側臉看向何端陽的房門。
沒有反應。
還好還好……
何月圓鬆了一口氣,矮着身子
往前摸索着走,過了玄關,穿上了來時的鞋子,手就落在了門把上,輕輕一擰,門居然開了。
沒鎖?
何月圓張大嘴巴,不可思議的回頭看了一眼。
是一直沒鎖,還是他知道了些什麼?
客廳很黑,只能影影憧憧看見他緊閉的房門。何月圓的心跳的飛快,幾乎要從嗓子口蹦出來,稍稍猶豫了一下,卻不肯放過這樣一個機會,心一橫,擰開門邁步出去。
何端陽,很抱歉……
……
來了這裡五天,這是何月圓第一次站在這房子的門口,心裡已經做了最壞的準備,按照傅清官那變態的思維,門口指不定還是懸崖。
出乎意料的是,門口是一片空曠的山坡。
冬天裡還是綠油油的草坪,星星點點的種着幾株栗子樹,正門口一條泊油路蜿蜒下山,除了門口的門燈,並沒有其他的光明。
路上很黑,看不清山下的風景。
何月圓有些怕黑,此時那黑暗裡,卻都是古洛風神色憔悴的側臉。
胸口起伏了兩下,回頭匆匆看了一眼房門,不顧一起的轉頭就開始往前跑。
出奇的順利,讓她的心裡愈發的奇怪,一路惴惴不安,也而不敢看馬路邊上的樹林,呼哧呼哧的直喘氣。
不知道跑了多久,記憶裡何端陽的臉刷刷的往後退,遠到她看不見別墅了,前面也是一片漆黑,何月圓忽然停下腳步,扶着膝蓋彎着腰劇烈的喘息,看着前面,幾乎要哭了。
臥槽,她的前面,什麼時候停着一輛車?
不不不,準確的說,是一輛車模糊的輪廓。
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半夜停着一輛車。
何月圓最初的衝動已經被山風吹走了一半,滿腦子都是殺人碎屍,強姦拋屍案的現場,腳尖在原地轉了轉,無意識的就往後退了一步,壯着膽子揚聲道:“傅清官?”
強裝鎮定,仔細聽去,尾音還有些發顫,顫巍巍的上揚,像是嘆息,何月圓被自己嚇了一跳,也不敢吱聲了。
何端陽行動不便,這山上……
只有傅清官了吧?
還是有其他的東西?這特麼的,到底是人是鬼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