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熙抿了抿春,停頓了幾秒鐘才丟出兩個字,“很糟。”
後背上多處軟組織挫傷,情況很不樂觀,大面積燒傷,不過這些並不是他最擔心的,他最擔心的是那些碎玻璃有沒有刺入血管,之前有幾個國外的案例就是這樣的炸傷,極小的玻璃碎片飛濺的時候沒入背部的血管內,長時間遺留在內造成很多後遺症。還有一個就是彥熙注意到他的四肢都有被炸傷的痕跡,不知道他的會不會有玻璃碎片割破血管或是靜脈之類的。
“彥熙,可以手術了。”桐走出來,表示已經準備好了簡易的手術室。
因爲經常會有一些臨時的狀況,所以彥熙他們有一套很完整的檢查儀器和簡易的手術設備,不需要用的時候可以摺疊放在後備箱中,需要使用了就把他們拿出來搭建起來。
“別擔心,他是邱子軒。”若楓上前握了握彥熙的手安慰他,他知道自己面前這個看似冷酷的傢伙最見不得身邊的朋友受傷,尤其是當他無法幫助他們的時候他都會萬分自責,這是個愛抗責任的傢伙。
彥熙點點頭,轉身進入了手術室,桐給他檢查的儀器也已經出現了簡潔的數據,幸好沒有內出血的狀況,彥熙微微鬆了一口氣,但是卻在下一秒呼吸一窒,連手裡的動作都停頓了幾秒。
立在外面的鈴木夫人看起來也是一副很擔心的模樣,她垂着頭坐在門外,揪心地不得了。
“高橋抓到了麼?”這個時候,淺清纔想起來零是去殺高橋的。
“沒有,逃了。”雖然中了幾槍,不過零相信他一定有辦法活下來,高橋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這個野心極大的傢伙不會那麼容易死。
淺清握緊了拳頭,在心底暗暗發誓,一定會把高橋抓到手裡,這個人,必須死。
“我帶一隊人去搜捕。”浮生看着若楓,詢問道。
“恩,我要活的。”若楓的聲音很溫柔,比平時溫潤了幾分,不過浮生還是從他的口吻裡聽出了他的怒氣。
他們幾個人平時自己人怎麼瞎鬧都沒關係,但是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自己的夥伴,尤其是子軒,這個高貴的公子哥向來不喜歡打打殺殺,所以也基本上很少沾血,但是如今卻奄奄一息地躺在病牀上,這讓若楓的心裡翻騰不息。
浮生轉身欲走,若楓突然又叫住他,浮生莫名地看着若楓,以眼詢問。
“派人傳遞消息,就說淺清和子軒在這場爆炸中身亡。我要讓他自己走回來,看看在他的心裡到底什麼更重要。”是自己的命,還是權力重要。若楓突然對這個答案很感興趣的樣子。
“是。”浮生明白了若楓的意思,點點頭。
等待的時刻是最煎熬的,尤其柳和桐進進出出的時候表情非常嚴肅,匆忙間也沒有顧得上跟他們說話告訴他們情況,讓整個客廳的氣氛更是凝重了幾分。
這個時候,洛晴到了,她幾乎是狂奔着進了客廳,看到若楓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上前抓着他,“出什麼事了,子軒怎麼了,受傷了麼,嚴重麼?”
若楓注意到洛晴的面色蒼白,他連忙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沙發上,他知道洛晴的身體很差,雖然經過調理已經好了很多,但是還是經不起她這樣大喜大悲的情緒變化,他連忙爲她順了順氣,撫了撫她的背,讓她喘口氣。
“你別擔心,彥熙已經進去了,有他在,不會有事的。”若楓只能用這樣的話來安慰洛晴,事實上彥熙已經在裡面呆了很久了,連若楓都開始有點擔心起來了,不是應該只是皮外傷麼,爲什麼要做這麼長時間的手術。
“爲什麼會受傷?”洛晴又問。
“子軒是爲了保護我。”立在一旁的淺清,低着頭,樣子看起來很沮喪,他擡起頭注視着洛晴,“是我,害他受傷的。”
洛晴再也止不住淚水的滑落,她猛地跳起來,跑到淺清面前,擡手就是一個耳光,淺清的左臉迅速腫了起來,衆人紛紛不可置信地望着洛晴,彷彿不相信這麼一個如小白兔乖巧善良的小女人,竟然也會這麼潑婦的一面,淺清不說話,零一動,立刻被淺清拉住,洛晴只是盯着淺清,淚流滿面。
“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他就不會來日本,也不會受那麼嚴重的傷。”淺清的聲音聽起來像要哭出來似的,壓抑着濃重的悲傷,他的身體微微顫抖,死命地咬着脣。
“你知不知道,因爲你的任性已經傷害了多少人了?但是我從來沒有埋怨過你,我知道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不同,我知道子軒的存在讓你感到很痛苦,但是你,憑什麼因爲他的放縱和寬容,一再地傷害他?只是因爲他比你棒麼,爲什麼他的出色要變成被你傷害的理由?渡邊淺清,你憑什麼?”蒼白的臉上奔騰着淚水,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變調,帶着濃濃的恨意,這是洛晴第一次對一個人露出這麼強力的的恨意,恨不得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
淺清只是怔怔地看着洛晴,彷彿被定住了一樣。
“你的自卑和懦弱,你的霸道和任性,已經傷害了那麼多人了,你以爲只有你一個人是最不幸的嘛?爲了讓你們那些人肯定你,子軒兜兜轉轉地爲你打算,他做了那麼多都是爲了你,可是你呢,你爲他做過什麼,三番四次地想要將他置於死地,渡邊淺清,我看不起你,你是個軟弱的人,你永遠都比不上他,你這輩子都永遠不是他的對手。”洛晴說道最後幾句的時候,幾乎是尖叫了起來,指着他,瘋狂地大吼。
凱睿一把拉回幾近崩潰的洛晴,將她摟到了懷裡,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小聲地撫慰她,他不知道洛晴爲什麼會突然這麼歇斯底里,以她平時的個性不該變成這樣,她從來都是理智而隱忍的,即使真的有什麼無法忍受的事情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大喊大叫。
“凱睿,怎麼辦,子軒出事了,我能感覺到,我真的能感覺到,他傷得很嚴重,真的很重。”洛晴閉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應,就像今天一整天她都覺得胸口發悶,覺得有事要發生,果然凱睿帶着她來到了日本,雖然若楓安慰她不用擔心,但是她知道一定很嚴重,否則大家不會那麼嚴肅的神情,否則彥熙也不會特意飛過來。
“洛晴,洛晴……深呼吸,深呼吸……”凱睿拍着洛晴的背,一邊輕聲地安慰她,“你相信我,有彥熙在,一定沒事,每次有人受傷,彥熙一來就沒事了,對不對?”
艱難地擡起頭,棋盤地看着凱睿,“真的沒事麼?真的會沒事麼?”
對上洛晴脆弱地幾近絕望的表情,凱睿用力地點點頭,“一定會沒事的。”
那邊哭哭啼啼地安慰,這邊卻安靜地有些異常。淺清呆呆地望着洛晴,腦海裡不斷地閃現着洛晴剛纔的話,她說子軒是爲了讓那些人肯定他,纔會兜兜轉轉地不反擊,所以,從一開始就是子軒算計好的圈套,在他認真地要和子軒較量一場的時候,他已經開始爲他打算起來了,而他卻依然沉浸在和他對抗的樂趣中,殊不知這一切都是子軒爲他而設的局。
那個慵懶如貓的男人,不是從來不會做這些沒有利益的事麼,不是從來都不支持他坐上社長的位置麼,不是一直都覺得他不夠優秀的麼?爲什麼,到最後,才發現所有的事情都脫離了他預期的軌道?
所以,他纔會爲他擋下了那致命的一炸,因爲,從以前到現在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保護他。
若楓從來沒有見過彥熙這個樣子從手術室走出來,他甚至不敢如平時那樣上前扶住他,即使他看起來已經是一副搖搖欲墜,隨時會昏倒的樣子,若楓卻像被定在原地一樣,靜靜地看着他。
彥熙的臉色真的很差,並不是單純的蒼白,反而透着一股無力和沉痛,當他那張絕美的容貌上露出這樣深刻的痛楚時,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兩秒,只能愣愣地望着他,身體彷彿像被定住了一樣,無法向前。
在洛晴的印象中,彥熙是個冰冷卻驕傲的醫生,擁有最出色的醫術,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尊貴氣質。她從沒想過會在彥熙的臉上看到類似於絕望的那種表情,這種深刻的哀痛和沮喪如一把鋒利的刀刺進了她的胸口。
“子軒怎麼樣了?”最後還是鈴木夫人上前詢問,雖然她的臉色也不太好。
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彥熙扶着門框,輕輕地開口陳述,“情況比我預想地糟糕,爆炸的衝擊震盪可能炸到了他的後腦和頸部,導致顱內出血,出血量不大,但是沒辦法確定什麼時候會消散,而出血的位置在視覺聯合區和軀體感覺聯合區的中間,所以很有可能會影響視覺和身體的某部分機能。還有,他的右膕窩被玻璃割傷,傷口很深,膕動脈和膝後屈肌肌腱斷裂,雖然我給他做了‘損傷手術修復術’,但是血液循環依然沒有完全恢復,而且他現在的狀況很容易會出現毒素吸收和感染的併發症,一旦出現這樣的炎症,就會有截肢甚至是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