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踏雪低下頭,淚水蜿蜒而過,她只是搖搖頭,說,“沒事,只是太累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離開……”
“我已經回來了。”陸淮然打斷了她的聲音,靜默了片刻,才無比溫柔地說道,“我昨天才到的A市,現在在倒時差,沒想到……我本來想回來就找你的……”
他的聲音帶有一絲歉疚,聽到她帶着哭腔的嗓音,心裡也柔軟得快要化開了,“好,我帶你離開。”
……
天空,濃得像上帝大筆一揮無意間落下的水墨畫,遠處的山巒嶙峋如同鬼魅一般張牙舞爪。
池踏雪掛了電話,一步步慢慢向來時的那條小路走去。一滴雨水“啪”一聲落在她白皙略顯蒼白的臉龐上,無聲滑下。
池踏雪微仰着頭,用手指擦去那滴雨水,發現眼角也溼潤了,一定是天氣問題,她這樣想。
等快走到李翩若租住的那間屋子時,天上的雨已經開始下得很大了,大顆大顆地砸在她的髮絲間,砸在她的背上,她卻恍若未覺,連步子都不曾因爲雨的關係而加快。
快臨近住處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一陣雜亂聲。李翩若租的這個房屋位置比較偏僻,所以一向比較安靜。但是現在,怎麼感覺有很多人在那裡走來走去,甚至還有人在砸東西?
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隱身到旁邊的石頭堆後,然後繞到他們租的房子後面的一處隱蔽的草叢中。
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爲這突發的情況,她是決定不會躲到那個地方的,因爲周圍全是鄉里人扔的垃圾,而且這裡的灌木很深,外面的人很難發現,但她從這個角度卻能夠看清楚院子裡發生的事。
她最先看到了,是好久沒見的何梓遇。他高高地挺拔地站在雨中,沒有打傘。有人試圖將一把雨傘打在他頭頂,被他一把打開了,還怒聲呵斥了那人。
他的眉目依舊清俊深邃,那雙彷彿什麼也看不進去的眼裡
,此刻正在隱忍着什麼。
池踏雪緊緊握住旁邊灌木樹的一根枝椏,結果卻被它上面的刺扎得鮮血淋漓。她疼得輕呼,將手掌放到嘴前,用力吸那上面的血。
許是雨下得太大了,她竟然滿臉都是雨水,那雨水漫過嘴角的時候,竟然是鹹鹹的。
屋子裡面的人搜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
“何總,裡面沒有找到少夫人。”
儘管大雨將眼前的場景模糊了許多,但池踏雪仍然能看到何梓遇的臉如同天上的烏雲一般陰沉。
他開口,彷彿是從嘴裡狠狠咬出一個字,“找!”然後那人領命而去,只剩下他一人,仍舊佇立在綿連的大雨中。
他的眸光,突然銳利地射向某處。因爲角度問題,池踏雪並不能看清楚他看的是什麼。
“把他們帶上來。”冰冷毫無溫度的一句話,瞬間涼透了池踏雪的心。她站了起來,想要看清他說的他們是不是李翩若姐弟,心,突然間跳得很快,他究竟要幹嘛!
只是一瞬間,池踏雪還來不及眨眼,何梓遇就隨手抄起旁邊的一根又粗又長的木棍,朝地上的某處打去,那力道,看上去連鋼鐵都能打斷,而他的表情更是一陣陰狠,看得讓人心驚。
隨着他的棍子落下,院子裡傳來一聲震天的慘叫,池踏雪很熟悉這聲音一定是從李翩俊的口中發出的。
他,究竟要幹什麼啊!
面前,是一個將近兩米高的埂,如果要下去,必須繞着原路走過去,但是她現在已經不管那麼多了,她只想下去救他們。
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麼東西,她的身體順勢往後一倒,身後濃密的灌木刺紮在她身上,痛得錐心刺骨,她卻緊咬着牙,用那隻血肉模糊的手去扒開後面的樹枝。
李翩俊的慘叫聲還回蕩在整個茫茫雨中,李翩若的哭叫聲也分外的慘絕讓人揪心。
何梓遇的手下從房裡抱出兩個襁褓
中的嬰兒,這次池踏雪看清楚了,他們沒有給他們任何的遮蔽大雨的東西,兩個小小的孩子就這樣抱在雨中淋着。
那人站在何梓遇的面前,池踏雪看清楚,那人不就是那個“胖子”嗎?
一股燙燙的熱流從她臉頰滾下,她的哭聲融入這漫山的雨中,仍舊沒有人發現她。
她想奮力站起來,告訴所有人她就在這裡,但是身上的布料全被灌木枝椏拉住,她就倒在那灌木刺叢中,滿身的血跡被雨水沖淡,又重新冒了出來。遠處的雷聲又轟隆隆響起來,淹沒了所有的聲音。
“說,她在哪裡!”何梓遇是發了狠了,他舉起兩個孩子,像是要把他們高高地摔下去。李翩若跪着爬到他的腳下,拼命地搖着他,祈求他把孩子還給她。
傾盆的雨水淋溼了她全身,額前的髮絲緊緊地貼在她的臉上。她哭得眼淚鼻涕一起,身子像是承受不住重力一般匍匐在地上。
兩個孩子的哭聲響徹了整個院子,周圍林立着幾個何梓遇的手下,他們筆直地站着,同樣沒有打傘,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彷彿雕刻在雨裡的雕塑,直視前方,不懼風雨,也不會爲地上哭得肝腸寸斷的兩個人,甚至那兩個無辜的孩子皺一下眉。
“她出去了,她剛剛出去了!”李翩若說完,渾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乾了一般,面朝大地,狠狠地摔了下去,再向他叩首,“求你,放了我的兩個孩子,求求你了!”
池踏雪不忍心再看下去,轉過頭看向一邊的灌木。
雨下得越發的大了,兩個孩子都被雨水打溼了,撕扯着嗓子放聲大哭着。許是幼兒的哭啼喚起了他堅硬的心裡柔軟的那塊,他並沒有將孩子摔下,仍舊舉得高高的。
李翩俊拖着被他打斷的一條腿,地上滿是鮮血橫流,他也全然不在意了,趴在何梓遇的腳下,哀聲盼求,“何總,我求你放過我的兩個侄子侄女吧,他們還小,再淋下去會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