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欲晚,遲遲歸——番外之御風遲(四十六)
那個小巧的銀色手機,靜靜地躺在透明袋子裡面。
整個世界安靜得像是一幅畫。
她的手機撥出的最後一通電話便是通到這個手機上面的,電話再次撥通的時候,那個小巧的銀色手機屏幕上有藍色的柔光亮起來,上面顯示着的名字是,“瑤瑤”。
手機裡面的簡訊都藏在一個文件夾裡,最早一通簡訊的日期,是2010年12月25日。
聖誕節。
而蘇離自殺的日期,是2010年11月30日。
事發一個月之後,蘇遙用自己的手機給姐姐留了第一通語音簡訊。
接着就一直持續至今。
法醫鑑證室裡,那個挺拔的身影僵立着,手依舊死死握着冰涼的擔架牀,死都不肯鬆開。他猩紅如血的目光凝視着牀上那個被燒焦的身影,依稀還可以看到她的輪廓,小巧的下巴有着纖瘦的弧線,在白色的牀單上,那樣孤苦無依。
警察眸子裡閃過一絲濃濃的同情,手掌緩緩拍上他的肩膀。
御風遲蒼白的薄脣緊緊抿着,死死盯着那個小小的身影,腦海裡閃爍的畫面是幾個小時以前,在他郊外的那棟房子裡,他擁抱着她纏綿親吻……她的眸光清澈中透着一絲迷離,小聲說,“御風遲,你看清楚,我是蘇遙……不是你的沐語。”
而他,竟沒聽出她的絕望。
長長的濃密的睫毛閉上,他死死握緊冰涼的擔架,微顫着,心如刀割。
警察頓了頓,看着他,神色也低落下來。
他戴着白色的手套,輕輕將手機取出來,按了幾個鍵找到第一通簡訊,按下了播放鍵——
……
當夜。“鏡瞳”會館。
那個小小的纖瘦的身影在高大健碩的男子懷抱裡磨蹭着,宛若一隻貓兒。
男人緩緩抽着雪茄,眉宇之間透着滿意的神色。
她一張小臉談不上絕色的漂亮,但是清秀得讓人心悸,睫毛宛若蝶翼般簌簌顫着,細長的胳膊圈住他的脖子,輕輕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男人粗噶地笑了笑,大掌捧住她的小腦袋,垂眸問道:“聞什麼呢?恩?”
他的中文有些不地道,聽起來刺耳得很。
她長長的睫毛擡起,神情微微慵懶,小聲回答:“我想聞聞,看有沒有血腥味兒。”
男人哈哈笑起來。
大笑一陣之後男人的眼睛危險地眯起來,抽着雪茄的手指扣緊她的下巴,低啞道:“男人手上沾點血算什麼?恩?那麼多人,死一兩個算他們倒黴活該,誰叫他們遇到我呢?——你說是不是?”
她宛若百合的一張清透的小臉,蒼白了一下,眸光卻依舊清澈如水。
男人咧嘴笑了笑,順手拿過一杯酒來抵到她脣邊,粗噶的嗓音誘哄道:“不過我是捨不得沾上你的血的,乖乖陪我……哄我高興就好。”
那一杯冰冷的酒,壓在了她嫣紅的小嘴上。
壓迫力很大,玻璃都快被壓碎。
瑤瑤垂眸,小手從他掌心裡乖乖接過那杯酒,眸子再擡起的時候裡面多了一絲晶亮的水汽,她先喝了一小口,接着擁進他懷裡湊到他耳邊輕聲道:“那你記住——我叫蘇遙。”
男人的動作和笑容同時頓了頓。
一絲冷意閃過他的臉,他並不以爲然,玩過了之後,誰還管她叫什麼名字?
她喝完了那一杯最烈性的酒,裡面加了媚藥。
男人慵懶地眯起眼睛靠在沙發上,等着她片刻之後變成一隻放蕩的小貓。
她果然喝完之後眼神迷離了一些,在他懷裡有些搖晃。
男人淺笑,神色更加滿意。
瑤瑤扯開了他的外套釦子,小小軟軟的身子縮了進去,感覺到男人的手掌在她背上游離,她閉着長長的睫毛,小手摸到了他穿着的硬硬的類似馬甲的防彈衣,接着小手往下。
男人的眼底也迷離了一下,按住了她的頭,慢慢俯首往下。
她睜開了眼睛,在他吻上來之前,清冽的嗓音小聲開口:“你記住我叫什麼了嗎?”
男人微微不耐,眸子泛冷,鉗制住她的下巴就像侵佔她的脣。
她清澈的水眸透着無與倫比的耀眼光芒,輕聲道:“你還是記住比較好……因爲你的血……會沾在我手上。”
男人眸子頓時清醒了一下,接着瞳孔猛然放大!!
他一張臉逐漸從醬紫變得鐵青,接着慢慢煞白,捧着她的手開始顫抖起來,額頭到眼角那道疤很是恐怖。
她不是很會藏刀。她也不是專業殺手。
所以那個鋒利的十幾釐米長的刀片藏在袖子裡的時候也割傷了她無數次,也包括撩開他的馬甲服衝着那個致命的部位捅進去的時候,沒有刀柄的那一半刀片,被她生生握在自己的小手掌心裡,血腥橫流。PIMv。
她清澈的水眸裡閃過一絲迷茫,凝視着他啞聲道:“疼嗎?那你欺負我姐姐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有多疼?”
男人的身體已經佝僂起來,捂住了受傷的腹部。
周圍的人已經察覺了這邊的動靜,有人大叫着周毅成的名字朝這邊靠攏。
瑤瑤的眸子徹底冰冷下來,在那些人靠近之前,沾滿鮮血的小手將刀片從他腹部狠狠地抽出,抱緊他健碩的身體,一把狠狠地將刀從背後插入了他的脖子裡!色日什身。
頓時,尖叫聲四溢!
“砰!”“砰砰砰!!”連續的槍響轟然炸響在了包廂裡面!
天崩地裂般的炸響在腦海裡,瑤瑤埋頭在這個男人身體裡,清晰聞到了那一股幾乎把人嗆得暈過去的血腥味,蒼白的小臉冷若寒冰,卻透着一絲圓滿。
“砰!”得一聲,子彈沒入了她稚嫩的肩膀!
被刺了致命兩刀的男人維持着最後的意識,咬着牙從沙發上坐起,只想掙脫開這個彷彿已經瘋掉的女孩,表情猙獰而恐怖,卻沒想到後面的啤酒箱被子彈打中,“轟!”得一聲爆炸開來,滾燙的炙熱在背上火辣辣地燒起來,他恐怖地哀嚎出聲!絕望地掙扎着!
那個小小纖瘦的女孩子,頭頂被他胡亂揮過來的啤酒瓶砸破了,鮮血順着臉淌了下來。她也清晰感覺到了這個男人身上已經着了火,拼命想要跑出包廂,低低喘息着,擡起蒼白如紙的小臉,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這個翻滾着的男人死死抱住——
她腦海裡閃過之前的二十年裡,蘇離板着一張漂亮的臉蛋擺出姐姐的架子狠狠訓斥她的畫面。
她身上估計也着了火,一片超出人體接受範圍的疼痛灼燒在了她手臂上,肩膀上。
真的很疼,疼得讓人腦子裡繃着的弦都倏然斷裂,只想尖聲嚎叫!!
可是她原來才知道,有那麼一種恨,一種勇敢,比這種不可承受之痛更加強大,死死咬着牙,她瘦小的身體死死拖住這個渾身着火了的男人,清澈的眸子裡閃爍着猩紅的光芒,她一直都相信冤有頭債有主,沒有什麼冤屈是不能報復的!只要想,只要敢,只要無所畏懼,她哪怕放棄自己活着的權利,也要拖着這些活在人間的惡魔一起下地獄!!!
轟然的爆炸聲再次炸開,嗆人的煙霧充滿了整個包廂……
……
仁和醫院頂樓有病人不堪忍受病痛以及無法支付高額手術醫療費用,跳樓身亡。
蘇離,女,二十六週歲。
病因,**及子宮惡性破損,危及生命。
病危通知書下放一天後,病人於醫院天台十七樓的高度,不顧勸阻,自由落體。
……
第一條簡訊。2010年12月25日。
開頭是一段刺啦刺啦的沉默,音質不是很好,片刻之後傳來她清澈如水的嗓音,颳着風,聲音有些破碎——
“姐,我現在在金和廣場,我看到你男朋友了……他跟另外一個女孩子在一起,他應該交新女朋友了……姐你憑什麼因爲再也不能給他生孩子了所以你就去死?該死的應該是他們,是那個害死的你的混蛋還有這些狼心狗肺的男人!……憑什麼死的是你?”
接着電話裡傳來一陣混亂的聲音,隱約能聽見她纖瘦的身影穿梭了過去,狠狠地將什麼重物“砰!”得一聲砸在了那個男人頭上,旁邊的女人一聲可怕的尖叫,尖銳的嘶喊起來:“你什麼人啊你?你幹嘛動手?!!”
……
第二條簡訊。2011年2月3日。
煙花升空爆炸的聲音通過聽筒清晰傳來。
“姐姐!新年快樂!!這裡有人放煙花……就是我們家原來住的那個地方附近,有人在放煙花,你聽見了嗎?”手機舉得高了些,能更清晰地聽見煙花的騰空爆炸聲,“姐我到你以前的娛樂城去上班了,麗姐原來不肯收我,我求了她很久她才肯讓我在那邊做送酒小妹……姐你別怪我,等我找到那個害死你的人我就離開,我不會耽誤學習的,姐你放心!”
接着那微弱的呼吸頓了頓,像是無法抵禦冬日的嚴寒,她掛斷了電話。
……
第三條簡訊。2011年4月5日。
“姐,今天我打架了。對不起我答應過你我不打架的可是……”她喘息急促了一下,像是順手抹掉了鼻子裡流下來的血,“可是我看到有人欺負我朋友,我不能不打……不過有人幫我了,就是娛樂城裡面上單日後半夜班的那個調酒師,他說他之前認識你,所以他說會照顧我……也算是好事,是不是?呵呵……”
她乾笑,嗓音依舊透着未成熟的稚嫩,小聲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