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
許長青點點頭，從一個揹包裡拿出個筆記本電腦來。這是他自己買的不知倒了多少手的便宜電腦，看起來厚重陳舊，很有年代感，開機也哼哼唧唧的，發出慘痛的呻吟。不過好在還能正常使用。許長青也沒有別的需求，這個電腦可以碼字就足夠了。
他平時會趁着百草園裡沒有客人的時候，坐在櫃檯後面敲敲打打寫點東西，希望能再投稿賺一筆收入。如今在楓樹下上面，他其實已經發了不只一篇稿子。收入雖然不多，但跟書店的收入合在一起，還是夠用的。
只是他從編輯苦苦這裡知道了楓樹下要改版，以及改版的方向，他很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的文字並不適合新的網站，因此才萌生了放棄寫作重新找工作的念頭。
——他不是沒想過去其他雜誌上試試，古今傳奇那邊也投過，但無一例外石沉大海。在這種情況下，放棄寫作的念頭才越發的堅定起來。
不過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苦苦竟然會突然跟他提出這樣的建議。他感覺冥冥中彷彿有一隻大手在撈自己，把自己從困苦的泥潭中撈出來。
“嗡嗡嗡嗡……”
老舊的筆記本電腦呻吟了老半天才顯示出開機界面。苦苦都等得不耐煩了，有些不可思議地問：“你平時就拿這個寫小說嗎？”
許長青點點頭，說：“是。”
苦苦忍不住感慨：“那你可真厲害。”這要是給她的話，她早把這個筆記本電腦砸了。
電腦徹底開機完成，顯示出桌面，插入U盤，等待U盤讀取，打開U盤，打開文件，這些都又花費了不少時間。苦苦有些後悔，早知道這樣的話，她就應該帶個電腦來的。
——櫃檯後面擺放着有店裡的電腦，可許長青並沒有要使用的意思，苦苦也懂得分寸，就沒有提意見讓使用那臺電腦。
打開的文件空白一片，任務欄上的圖標轉着圈，許長青看着《鬥破蒼穹》的文件名，腦子裡在想這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他心裡猜測路安之老師這是要寫神話題材的劇情了麼？這個書名讓他想到了《悟空傳》。那個藉助《西遊記》的背景寫出的反抗天庭的悲劇，倒是很適合這個名字。
是不是路老師還有這個小說的後續，但是自己沒空寫，這才交給自己了呢？如果是自己的話，能把《悟空傳》的後傳寫好嗎？
自己的文風太過武俠了，並不適合《悟空傳》。這世上沒幾個人有路安之那樣的本事，能根據不同的題材、不同的故事主題，隨意地切換文字風格，而且無論哪種文字風格，都能運用得那麼純熟。
想要寫好這個故事，怕是並不容易……
許長青思索着，猶豫着，然後咬牙打定主意想要試一試。生活沒有留給他太多的退路，他必須抓緊每一個機會來試一試。不然的話，一個對文字還有點殘存的夢想的人，又怎麼會低頭去寫別人的故事呢？
電腦屏幕上打開的文檔彷彿是在自己刷新，閃爍跳動不停。終於，在一次閃爍之後，空白頁面裡的黑色整齊的文字跳了出來。
許長青首先看到了書名《鬥破蒼穹》，還有小說的簡介：
這裡是屬於鬥氣的世界，沒有花俏豔麗的魔法，沒有所謂的內力，有的，僅僅是繁衍到巔峰的鬥氣！想要知道異時空的鬥氣在發展到巔峰之後是何種境地嗎？等級制度：鬥者，鬥師，大斗師，鬥靈，鬥王，鬥皇，鬥宗，鬥尊，鬥聖，鬥帝。
鬥氣？
許長青皺了皺眉。
和傳統武俠套路里的內力又有什麼區別呢？
“看了這個簡介有什麼感想？”
苦苦突然問道。
許長青知道編輯苦苦這是在指點他，也是在考教他。他思考了一下，說：“這個等級制度……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哪一本武俠小說會把力量境界區分得這麼清晰，從鬥者到鬥帝，感覺像是遊戲裡升級後獲得的稱號似的。如果能把這個亮明瞭，按照這個等級來寫，感覺小說的劇情會十分明白，而且人物的實力也有了十分明確的對比，角色提升會讓人覺得更爽。是這樣麼？”
苦苦點了點頭，說：“是啊，我感覺路老師也是從遊戲裡獲得的靈感，他或許最近在玩遊戲呢，能把遊戲的思路帶進小說裡來，還真是厲害啊。不過我還沒來得及問他，等我回去問一問他。”
她覺得許長青能看明白這一點，小說的問題估計已經不大了。她把路安之給她的大綱都看完了，也思考過了，也和許長青是一樣的想法。許長青如果能把思路理順，寫文的時候始終遵循這個鬥者到鬥帝升級的主題寫下去，應該是能寫好的。
許長青又道：“只是爲什麼要叫鬥氣，和內力有什麼區別，我還看不明白。還得再看看。”
苦苦張了張嘴沒有說話。這一點其實她也沒怎麼看明白。小說裡表現出的鬥氣，感覺跟內力沒多大區別啊。按這本小說的大綱來看，小說裡的鬥氣升級到後面，應該會很強，但現在市面上也不是沒有那種武功花裡胡哨的小說，什麼一蹦好幾丈高，一拳把人打出好幾丈遠的。爲什麼要區分出來呢？
她心想回去得問問B老大。
苦苦說：“你先把大綱看一遍，看完了咱們再來討論。順便跟伱說一下，路老師那邊的要求，是你先把第一章到第九章的劇情寫出來，寫完以後來給他看，他通過後，會給你一個價格，千字五十到千字二百之間的。你如果沒問題的話就籤合同繼續寫。”
“千字五十麼？”
許長青稍微皺了皺眉頭，有點糾結。他找過好多工作，以前也有不錯的生意，知道這裡面的門道，工資高低的區間，最後給的都通常是最低的。
而之前楓樹下雜誌上連載的底線，是千字二百。現在要降到千字五十來寫，他一時有點猶豫。這個價格的話，維持生活好像有的困難。
苦苦看許長青的模樣，立刻明白了許長青的糾結，當下說道：“這個千字五十跟雜誌那邊可不一樣。這個可是要保持日更連載的，你每天寫多少，就賺多少，我們編輯也不會天天追着看，一切靠數據說話。雜誌上就不一樣了，雜誌上刊載的稿子，我們要從頭到尾審覈完，還要提各種修改意見。你想想你之前的稿子，改了有多少遍，一個月發了有多少字？”
許長青聽苦苦這麼一說，就明白過來，點了點頭。他那幾個發表在楓樹下上的中篇武俠，都是千字二百的底價，但每篇修修改改，確實花費了不少時間，另外一篇也就頂多兩萬字，他兩個月發表了兩篇小說，加起來篇幅三萬多，收入兩個月下來七千多。
而如果寫這個《鬥破蒼穹》的話，自己每天如果能多寫一點，堅持日更，那一個月下來，說不定就能超過寫小說兩個月的收入呢。
“路老師對每天更新的字數有要求嗎？”
許長青又問。苦苦說道：“沒有要求。路老師說了，你寫多少、上傳多少都可以。如果想要有成績的話，其實還可以每天多寫一些。新網站的連載模式，註定了連載更多，能吸引更多的讀者。量大管飽在這個網站裡是有效果的。如果成績好的話，你還能賺分成哦。分成三七……不過這怕不容易，我們楓樹下跟路老師那邊分成比普通高點，也是三七，這個分成裡的七成再跟你三七分，你拿七成的三成，要能超過你的保底，那怕是得成績很好了。”
許長青點了點頭，說：“謝謝編輯。”
分成他是不敢想的，能爭取到保底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苦苦說道：“先看大綱吧。”
許長青又點了點頭，埋頭看起大綱來。這期間有顧客進來買書，許長青不得不暫停了一下。
他並沒有去招待那個顧客，王萍告訴過他，來書店的顧客是不需要專門去招待的，如果他們需要找特定的書，找不到後就會自己來問。買書的人通常不喜歡有人跟在身後絮絮叨叨地推銷。
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在這種時候低下頭去看大綱、分心二用。他始終記得現在他的主職是書店裡的店員。
而苦苦也識趣地在一旁等着，並沒有干擾許長青，也沒有催促讓許長青趕緊看大綱。
一直等那顧客慢悠悠地挑了幾本書，付賬離開以後，許長青才繼續低頭看書，順便對苦苦道歉道：“抱歉，讓你久等了。”
苦苦擺擺手說：“沒事，你磨蹭一點，我正好也偷會兒懶。你這裡的事忙完了，我可就得回去老老實實上班了。”
許長青不由一笑。他繼續埋頭看大綱，看完以後懵懵的。
看到簡介以後，他就明白這故事應該和《悟空傳》毫無干繫了，現在看了具體內容，他徹底確信。
“有什麼想法？”
苦苦又在問他。
許長青說：“這個小說裡的人物，好像都沒有成長，故事主題也很單一直白，但是就感覺……寫出來的話會很爽。路老師……他真是厲害啊，或許新網站就適合這樣的小說吧，那樣每天連載，讀者每天閱讀，這樣輕鬆簡單明確的小說，纔是最好看的。”
苦苦聽後一笑，說：“你能看得這麼清楚，那我就放心了。趕緊把前九章的內容寫出來試試吧。路老師等着看呢。”
“好！”
許長青點點頭，答應道。
苦苦又說道：“你記着，千萬把退婚這部分寫好了。這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一下子就把期待感拉起來了。如果你能把這部分寫好，那肯定沒問題。還有後面這個藥老，這也是重中之重，和退婚部分是相互襯托的。”
“嗯。”
許長青在思索。
苦苦還是有些不放心，又指導說道：“你看路老師在這情節順序裡的安排，他提前寫了主角的戒指，其實已經是在點明主角的特殊之處了，再加上之前的天才隕落橋段，一起鋪墊，在退婚這裡，才能讓讀者猜想到主角是有底氣翻盤完成三年之期的，最後退婚劇情一結束，裡面寫出戒指裡的藥老，這鋪墊就被引了出來，讀者的期待被直接拉高。這都是很巧妙的節奏編排，你千萬不能忽略掉了。”
許長青點點頭，說：“我知道。苦苦老師，前兩篇稿子你教了我那麼多，我現在也有長進了的，差不多能看出來。你現在又給我點得這麼透，我要是自己不注意，那就活該接不下這份工作了。”
苦苦道：“那就加油，儘快寫好給我發過來。我先走了。”
許長青把苦苦送到門口，然後就回到了櫃檯後面，思索半天，打開新的文件夾，準備開始工作。
結果剛準備動手，門口處就又響起苦苦的聲音：“再給你一點善意的提醒，這個小說裡你最好不要自己發揮，就按照路老師的大綱來寫。”
許長青說道：“我知道的，苦苦老師。路老師的大綱已經很成熟了，節奏也很穩。我如果自己胡亂發揮，肯定是不行的。”
“你能明白就好，我走了啊。”
苦苦說着，再一次離開。
許長青深吸了口氣，忍不住呢喃了一句：“路老師還真是厲害啊……”
他從來沒有想過小說還能這麼寫。如此明確而直白的小說，把其他的一切旁枝末節都放棄了，一切都爲角色的實力提升來服務，就連故事情節，也都只單純的是爲體現角色的實力提升而服務的。
這樣的小說，應該就是最適合新網站的小說吧。自己一定要寫好這部小說，在這部小說裡好好學習學習，掌握這樣的技巧，以後說不定就能在新網站立足了！
他心裡如是想着，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寫下了第一行字。
這第一行字是路老師在大綱裡就已經明確了的，他覺得自己只需要照搬過來就可以，完全不需要梗概：
“鬥之力，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