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薔薇? （三十四）暴風雨前的安詳
一室的纏綿，什麼誤解都被化解掉了。倆人甜蜜相擁窩在牀上，已經將近中午了。
“很晚了，還不起來啊？”麥澄全身痠軟，癱在夏洛懷裡動了動。
“不要，我才捨不得放開你。”夏洛是說真的。自己對麥澄的感情，就像是在吸食鴉片。十年時間，早就毒入骨髓，離不開，戒不掉。
麥澄其實也不捨得起來。雙手抱着的這個人終於是真實的了，不再是靠氣味和回憶拼湊的幻影。他的懷抱還是那麼讓自己覺得安心。果然只有他，只能是他，自己纔會這麼貪戀和渴求。麥澄不再說話，兩個人就這麼相擁着，什麼也不說，可是空氣裡流動的，卻都是甜蜜的芬芳。
“小澄！”
許久，夏洛溫柔得喚他。
“嗯？”
“我們，結婚好不好？”
驚慌地看着夏洛，麥澄覺得自己的心臟像被什麼擊中了一樣，忽然停止了跳動。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麥澄不肯定地又問了一遍。
“你說，什麼？”
“跟我結婚好不好！我們可以去荷蘭生活，如果你怕的話。”夏洛漆黑的眼眸裡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玩笑的意味。
“你說真的！”他纔不怕呢，他有什麼好怕的。只要夏洛在自己身邊，去哪裡都無所謂。麥澄只是沒想到，夏洛會對自己說這種話。他以爲，至少像他們這種有家庭負擔的孩子是不敢輕易有這種想法的，更別說是要付諸行動。直到此刻他才瞭解，夏洛對自己的愛到底有多深。心裡最後那一點點的不安感也完全煙消雲散了。從此以後，他只要這個男人，只認這個男人，再也不要讓他離開自己了。
“我對天發誓，是真的。小澄，我愛你，愛到可以不在乎自己，心裡眼裡只有你。如果沒有你，我的世界就完了。所以，你不能離開我。”夏洛不能想象如果再次被麥澄用如此冰冷的態度推開，自己要怎麼辦。所以他要霸佔他，把他歸爲己有。
麥澄很用力地給了他一個吻。
“這是專屬於你的簽名跟蓋章，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還用得着什麼語言呢。當兩顆毫無阻礙的心緊密相連的時候，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凌野有點疲累地倒在牀上。自己終於還是什麼也沒得到，那個人的心，自始至終都不肯分一點給自己。其實自己早就知道無望吧，就算自己再如何輝煌，就算那個男人今天落魄了，麥澄的眼裡也只會看到夏洛，看不到自己。
雖然決定放棄了，可是仍舊覺得很苦澀。眼睛爲什麼癢癢的，鼻子爲什麼酸酸的，喉嚨爲什麼澀澀的。黑暗的房間裡，這個男人終於趁着無人的時候掩面小聲地嗚咽起來，淚水透過指縫溼了牀單。他真的是累了。
電話卻在這個時候不知趣地響起來。凌野本來不想接，無奈打的人實在是太鍥而不捨了。終於受不了空曠的房間裡這個突兀的噪音，凌野抓過手機，上面顯示着一串沒有名字的數字，可是他卻對這串數字一點也不陌生。只是他有點驚訝，凌楚風這麼急切地打電話給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小野，你沒事吧？”電話剛被接通，凌楚風的急切的聲音就從聽筒那頭傳過來。
“我沒事啊！出什麼事嗎？”凌野被問得一頭霧水。
“我收到消息，你的身份被暴露了。小野，你暫時先搬回來住吧，這樣比較安全一點。”
“這樣啊，嗯，那我把公司這邊的事情先安排一下。”不想讓凌楚風擔心，他也就沒拒絕。但是跟麥澄公司還有一單case要籤，至少先把這個搞定。
“公司的事先交給林叔打理，我怕你出什麼事。”凌楚風愛子心切，急切地想要他回家。
“我還有件事必須得親自去做，之後我就交給林叔。放心吧，我會小心的。”自己那晚從酒店離開後一直沒跟麥澄正面碰過面。不管怎樣，他都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他好好道個歉，解釋一下的。要是自己突然這麼不明不白的消失了，說不定以後自己和他之間就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即使得不到他的愛，他也還是希望能在遠處看着他。
“好吧，辦完馬上回家。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的，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凌楚風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什麼脾氣，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知道自己勸阻也沒用，他也只好擔着一百二十個不放心任由他去了。
掛了電話，凌野緊皺着眉頭，早該知道有個黑bang老爸不會是件輕鬆的事，該來的還是來了。他打電話給秘書，叫她安排明天跟麥澄見面以及簽單的各項事宜，全然不顧現在的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更讓人敬佩的是，對方慵懶的聲音在明白是凌野的電話後立馬清醒成幹練的精英。
另一邊獨自回到酒店的Lisa也是快要瘋了。夏洛無緣無故不見了人，徹夜未歸甚至連通電話都沒有。她一個晚上幾乎都沒閤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才熬不住睡了過去。
麥澄的手機沒預兆地響起來，他拿過來一看是個沒見過的號碼。
“喂，你好！”
“你好，麥澄先生是嗎？我是凌總的秘書，我們凌總想和您見一面，洽談一下有關合作的事宜，不知道您下午3點的時候是否有空呢？”
“啊，好的。請轉告你們凌總，我會準時到的。”
“那打擾您了，再見。”
“再見！”
掛了電話，夏洛這纔想起一直忘了問麥澄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臺灣。
“小澄，你怎麼會突然來臺灣？”
“我過來跟亞太集團談一單生意。”不知道爲什麼，他竟然無意識地隱瞞了自己見到了凌野的事。
“哦。我聽說個這家企業，一年前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本地公司，後來聽說新任的總經理是個很有手段的人，不過一年時間就把公司做到上市。”
“嗯，好像是這樣。”麥澄儘量避免着談論到亞太集團以及那個人。
“剛纔那個電話是約你下午去談合約？”
“嗯。”
“好吧，起來吧，別耽誤了你的正事。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搞得定的啦。”
“真的不要？”
“真的啦，你不要太小看我好不好。”麥澄一點也不想那兩個人見面。尤其如今的凌野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調酒師了，他不想又讓夏洛誤會什麼。
“我哪敢小看你呀，我們家小澄本事大着呢。好吧，那我先回酒店，你結束了就打電話給我，我來接你。”夏洛想着也該回酒店露一下面了，不然Lisa真該着急了。順便，也把事情跟Lisa說清楚。
兩個人迅速收拾妥當。臨出門前，一個銷魂的熱吻讓兩個人差點點又擦qiang走火。麥澄好不容易離開夏洛的懷抱，紅着臉，微喘着氣。
“好了，走吧。”夏洛真怕自己再看下去又要忍不住衝動了。拍拍麥澄的肩膀，先拉開了門。
酒店門口，夏洛突然叫住了要上車的麥澄。
“小澄，晚上我帶Lisa過去接你。我要告訴她我們的關係。以後，再也不會讓你誤會了。”
“嗯。我走了。晚上見。”麥澄飛快地輕啄了一下他的臉，轉身鑽進了車裡，吩咐司機快點開車。
雖然夏洛做好了被唸叨的準備，可是他實在是低估了女人的語言能力。左哄右哄，外加賠禮道歉，終於暫時讓這個大小姐閉了嘴，可是Lisa的嘴仍舊嘟得老高，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樣子。
“好了我的大小姐，我知道錯了。晚上請你吃飯補償你好不好？”夏洛討好地說。對於她，自己還真是有點惹不起。
“真的！”一聽到夏洛有時間陪自己，Lisa立馬消了氣，跟條小狗一樣湊過來。
“真的，帶你去見一個人。”
“見誰啊？”原來不是兩個人的約會，她心裡不免有點小小的失落。
“小澄啊，你們以前見過的。他也在臺灣。”說起麥澄，夏洛的臉不經意間就變得溫柔起來，看得Lisa覺得怪怪的。
“哦，是他呀。”總覺得那個叫麥澄的人對自己沒什麼好感，Lisa想起唯一一次的見面，那個人冷冷的態度，心裡不覺有點不舒服的感覺。
“嗯，晚上我有事情要告訴你。現在我累了，先回房休息，晚上我再叫你。”也不等Lisa問是什麼事情，夏洛趕緊閃身進了自己房間。長吁了一口氣，終於擺脫掉她了。一頭倒在鬆軟的大牀上，周公很快就把他勾走了。
麥澄準時出現在了亞太的會客廳裡。凌野早就坐在那裡等着他了。眼前的凌野是自己從來沒見過的，幹練，精明，簡潔又犀利，整個洽談簽約的過程他沒有讓一分鐘的時間浪費掉。這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感覺，以至於麥澄好幾次在會議中不自覺走了神，凌野故意低聲咳嗽才把他飄散的思緒拉回。麥澄對他抱歉的笑笑，卻看到他故意閃避的眼神。他忽然明白過來，自己終於還是欠了這個人的，而且，這輩子註定沒辦法還了。
等所有的細枝末節都處理妥當，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趁着上洗手間的空閒，麥澄打電話給夏洛，叫他來亞太接自己。回到會議室，卻發現凌野已經不在了，秘書只是說凌總有事先走了。麥澄苦笑了一下，原來他還是在躲着自己。
謝絕了秘書的好意，麥澄自己搭電梯到了樓下。出了大廈，麥澄往臨近的大街走去。臺北的夜晚確實很美，可惜自己總是走得太匆忙，沒有時間停下腳步看一看。今天正好有這個機會，反正夏洛應該也沒這麼快到的吧。麥澄放慢速度，一邊欣賞着這個城市的夜景，一邊等待着夏洛。
“吱——”一輛跑車突然開到他面前停下來。麥澄正鬱悶這人怎麼開車的，卻見凌野從車裡走出來。
“我送你回去吧。”
“啊，不，不用了。我，我約了人。他等會兒就到了。”麥澄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忽然覺得緊張。
“是夏洛吧！”
“嗯！”麥澄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對不起，凌野。”
“是我該說對不起纔對。對不起，麥澄。那天，我不該那樣對你。”
“別說了，我們就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好嗎？我們還是朋友，和以前一樣。好嗎？”麥澄擡起頭，眼裡盡是真誠的渴望。
“傻瓜，我們永遠都是朋友。”凌野忽然伸出手，憐惜地揉揉他的頭。
“謝謝你，凌野。真的謝謝你！”麥澄看得出他在竭力忍耐着難過，佯裝着瀟灑。
“我可以最後抱一下你嗎？一下就好！”
不等凌野說完，麥澄主動抱住了他。真的很溫暖，凌野的懷抱還是和剛認識他的時候一樣那麼讓人覺得安心。凌野起先一愣，可是很快他就回抱住懷裡的人，那麼用力，似乎想要讓他在自己身上刻一個永遠也擦不掉的印記。
這一幕卻被不遠處的那個人看在眼裡，驚得手裡的冰激凌一聲掉在地上摔得不成樣子。Lisa奇怪的看着呆掉的夏洛，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叭——”又一聲冰激凌摔地上的聲音。
其實在沒接到麥澄電話之前夏洛就到了。他迫不及待想要看見他，於是就提前拉了Lisa過來等他。剛剛被Lisa吵着拉去買冰激凌，結果接到麥澄的電話後胡亂挑了個塞給Lisa，拉着她急忙一路往回走。可是怎麼知道卻讓他看到這一幕。夏洛忽然覺得抱着麥澄的那個男人很眼熟，似乎是昨天在拍賣會上見到的那個人。不，應該還在哪見過。一道驚雷在他心裡閃過，那個人，不會是，不會是……夏洛僵掉了，忘了叫麥澄，忘了去拉他，甚至連轉身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幾米之外那兩個相擁的身影。
該放手了，真的該放手了。縱然有千千萬萬個捨不得，可是他不是自己的，永遠也不可能屬於自己，貪戀也只是徒增傷心而已。拍拍他的後背，凌野不捨地放開懷裡的人。
“好了，以後我們就誰也不欠誰的了。麥澄，祝你幸福！”
“我會的。凌野，你一定也會找到屬於你的幸福的。”
“你覺得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了。”
“我……”麥澄還想說什麼，可是他真的找不出什麼語言來安慰眼前這個人。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能把自己的幸福分一半給他。
凌野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麥澄想說什麼，他都知道。
“我明天要離開臺灣了。”
“我就不去送你了。”反正他知道他身邊肯定會有另一個人陪着。
“嗯。”
面對離別，一時間，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陷入情緒的兩個人都沒有發現周圍異樣的變化。暗夜中，危險像條吐着紅信的毒蛇蜿蜒匍匐，朝着渾然不覺的兩個人靠近。街角突然衝出來一輛失控的汽車，瘋狂地朝着倆人站立的地方撲過來。等意識到危險時，兩個人的身體已經被一股強大的衝擊力撞倒在一邊，耳邊傳來車子撞擊重物的聲音，還有幾近瘋狂的尖銳的女聲。
失控的車子並沒有停下來，撞倒了人之後繼續瘋狂的逃竄，不多久就消失在夜色裡。好像剛纔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額頭被擦破了皮，血殷殷地流下來。麥澄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不要看！”凌野從倒地的那刻開始心裡就大致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還連累了麥澄。等他看清楚那個推開他們成爲替死鬼的人之後，他的心一下子掉進了冰窖。怎麼會這樣！老天爺，你這個玩笑開得太過分了！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麥澄一眼就瞟見地上那一灘刺目的殷紅。順着目光，有個人躺在那一片殷紅裡。剛剛是他推開了自己和凌野，可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呢？麥澄剛剛想站起來看得更清楚點，可是一個聲音卻讓他瞬間失去所有力氣，頹然倒地。Lisa絕望地朝躺在那裡的那個人哭喊——
“洛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