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騎乘黑豹離去,元易目光看着遠去的人影,微皺着眉頭。
“你怎麼看?”元易開口詢問雲霄的看法。
猙獸很是自覺地調轉了方向,向着金鰲島行去。
元易此行出來,本就是特地來親眼看一看這個邪門兒人物的。
與之相遇並不是什麼意外與偶然,而是元易自己找了過來。
不親眼看一看,他實在無法確定這申公豹是否真有傳說之中那般邪異。
至於說大劫?
元易並不擔心自己被影響,他要的是判斷其中是否真存在冥冥之中的影響力量。
元易已經隱隱洞悉自己的劫該應在何處,這封神之劫,本身卻不過是量劫的一個分支而已。
自己的劫若是這般簡單,那他所得的造化反倒是顯得太廉價了。
就與截教的大多數人一樣,自恃根行深厚,不認爲自己是榜中之人。
所以元易方纔有恃無恐,要來看一看怎麼一個邪門法。
三霄與他牽連至深,劫也不在封神之中,他便拉着雲霄一併到來了,正好以雲霄的眼光,能夠爲他的判斷提供參考。
封神這件事與量劫不同,聖人在其中本身就具備極大的操作空間。
闡教負責主持此事,但實際上闡教的廣成子等人在截教衆人修爲飛速增長的最近上千年來,卻因大道受困於殺劫,修爲停滯,遠不及他們截教的一衆親傳弟子。
三霄準聖圓滿,加上自己,若是成九曲黃河陣,這一座殺伐大陣的威能聖人之下近乎無解。
元易並沒有報上自己的名號,雲霄自始至終只是安靜地在旁看着。
交談並不多,元易倒也沒有直接用什麼強硬手段。
雲霄沉吟了一瞬,隨即輕輕搖了搖頭:“我並未察覺到他身上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力量,他身上雖然牽連了劫氣,但算不得異常。
同時,他身上的氣運雖然匯聚各方,人族氣運與闡教氣運糾纏,但氣運並不濃郁,遠比不上楊戩,如此便也算不上什麼異常之處。”
元易點了點頭,他在申公豹身上所見,也是如此。
“不過……”雲霄斟酌了一下,方纔補充了一句,“在雲霄看來,此人或許在我截教更容易混得風生水起,在闡教反倒是不合適。”
“你是說他是天生的我截教之人?”元易笑着問道。
雲霄卻是搖了搖頭:“並非如此,他只是適合我截教,卻並非適合我截教之道,其中差別,想來師兄不用雲霄來解釋。”
元易擡手揉了揉其髮髻,並未否認。
雲霄的意思元易當然聽的明白,截教之人,並非都適合截教之道,這不是一回事。
不如說這本就是元易的看法,良莠不齊,魚龍混雜,就是截教的狀況。
雲霄說申公豹適合在這樣的截教之中混,卻並不適合截教之道,如此評價可不是什麼好話。
“何出此言呢?”
雲霄悄然往後靠了靠,隨意道:“他不久前才靠着和我截教弟子拉關係,藉着我截教的大陣來到我截教之中,在此混跡時日尚短,並不認得我與師兄。
但我觀他與師兄交談,言行舉止,對於分寸的把控極其高明,是個相當擅長交際之人,極善於揣度人心,拿捏人性,並且充分利用這一點。
我截教之人多好義之輩,行事更是喜歡隨心所欲,加上多寶師兄的引導,截教弟子最是團結。
這樣的環境下,如申公豹這樣的人,在截教同門之中很容易便能攀上關係,結下交情,若是給他足夠的時間,他真有希望從我截教同門之中出頭,不是靠着自身的修爲道行,而是靠着人際關係,這便是他適合我截教的地方。
師兄,雲霄說得可對?”
“在理。”元易點頭,他也這樣認爲。
所以,他對於申公豹所謂的邪門,有了另一種猜測。
或許,他並沒有那麼邪門。
“那雲霄你認爲他適合我截教,又是爲何?”
雲霄側坐在元易身前,輕輕晃悠着雙腿,手中水霧變幻,映照天邊霞光,瑰麗又柔和。
“他心思駁雜,對於人性揣度過甚,功利心太重,又沒有自己的立場,心不誠,便應了師兄曾說的蠅營狗苟之輩。
比起修道,他更適合凡塵俗世爭功名利祿。
於我輩修行者而言,縱是天地可欺,也不可欺自身之道,明心見性,乃是修成太乙必過的一關。
不管是闡教之道,還是我截教一道,法有萬千,道卻有着明確的方向。
闡教之道在於順天,我截教之道在於爭,看似更加自由散漫,但同時也更加的自我。
強烈的自我之執,實則也是我截教的一大核心。
申公豹此人的執,於修道之人而言,太過於渺小,他的自我,太過於稀薄。
過於善變,並非全然是一件好事。
畢竟,修道之人,法有無盡變化,可衍萬千,道卻是唯一。
師兄之道,變幻無定,恆易無常,但變化之下的,是不變的大道本質,易者無常,不易者始終如一,唯有二者兼具,方可成就大道。
申公豹善變有餘,卻缺失了那不變的始終如一。”
元易聽着雲霄的話,伸手去戳了戳她的臉頰,笑着搖了搖頭。
自己在某些方面其實與申公豹有着相似之處,他也會揣度人心,會權衡利弊,心思也不純粹。
雲霄這不只是在說申公豹了,還特地將他這師兄拿來比較,強調他與之的不同之處,可不就是在誇他嗎?
雲霄不着痕跡的誇讚,可比瓊霄與碧霄刻意地諂媚馬屁話語要更令人受用許多,元易怎麼會不喜歡聽呢?
“我家雲霄說話就是中聽。”
“雲霄說的只是實話而已。”
雲霄笑意淺淺,目光看向天際已然在望的金鰲島。
“他心不誠,對於亦不誠,看似與人來往密切,實則卻並不把人放在眼裡,心中並沒有多少道義可言。
如此可稱虛僞,對於所謂的道友,說不定在他的眼裡,皆是爲滿足自己野心的利用對象,以師兄的性子,可做不到這種事啊。”
元易默然,他確實做不到,損人利己,並不是他的性格。
死道友不死貧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