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寒氣可不小,雁蓉站在院子裡,一開始還只覺得是冷氣從脖領子裡往裡灌,站久了,就已經不是陣冷氣的事兒,而是覺得自己手指頭都不好動彈了。\與她一同站着的小丫頭忍不住道:“雁蓉姐姐,兩個主子什麼時候命人擺飯啊”
雁蓉好氣道:“這就忍不得了?平日裡教導的規矩都沒了。”
雁蓉話雖嚴厲,但卻捂住了對方已經冰涼的小手,一邊搓着,一邊呵氣。小丫頭笑嘻嘻的看着雁蓉道:“碧蝶姐姐那裡說了,晚上有些寒,小廚房裡煮了牛骨湯,叫我們每人都去喝呢”
小丫頭還是個孩子,到底嘴饞,林家雖從不曾苛待過她們,但是一聽到有好吃好喝的,還是能叫這些孩子興奮不已。
雁蓉也經歷過這樣的日子,她從自己的腰間荷包裡掏出個東西來,塞進了小丫鬟的嘴裡。那孩子扁扁嘴,粉紅的小舌頭往嘴角甜蜜蜜的地方‘舔’了‘舔’,時候是沒吃夠:“姐姐給我的是什麼?好甜”
“呆子,”雁蓉嗔道,“既然甜還能是什麼?”
小丫鬟聽罷瞪大了溜圓的眼睛,不敢置信的問道:“糖?怎麼可能?前兒雪雁姐姐給我們分的糖可不是這個味道”
黛‘玉’不大吃糖,總嫌棄它甜的發鹹,所以連帶着小丫鬟們吃到糖果的機會有限,畢竟採買也不能爲了丫鬟們專‘門’去買些糖進來吧實在是有的饞了,便用月錢買上些。丫鬟們是有假例的,多是小半天的時間,只夠出‘門’到臨街上買個帕子或是繡線,偶爾奢侈一下,就買些冰糖塊含着,一文錢十塊,小的不得了,味道也不甜。平常或有采買給表小姐那邊送糖果,雁蓉、雪雁幾個便從採買那裡要上幾盒子散與丫頭們,有時是金橘糖蓮藕,有時是桂‘花’糖蓮藕。
只是今天小姑娘吃的到這個比往日的都甜蜜。
雁蓉笑着從自己的荷包裡又掏出了一塊,放在對方的手心裡:“留着吃罷,宮裡面做的窩絲糖,姑娘只給了我這一荷包,多了可就沒有了”
小丫鬟的手都有點哆嗦了,顫顫巍巍的舉着手裡的金貴物嘆道:“這就是皇上吃的啊”
雁蓉但笑不語,皇上怎麼會吃這個,不過是皇商們爲了討好那些二等主子才做的。
正想着,‘門’口走來一人,是大廚房的,恭恭敬敬的見了雁蓉:“雁蓉姑娘,管媽媽叫我來問問,晚飯什麼時候擺?”
雁蓉將懷中的錶鏈子拽了出來,拇指一翹,懷錶的銀蓋子便彈了開來,“都這個時候了?表少爺那邊呢?怎麼沒派人去問問?”
廚房的人忙道:“管媽媽就是怕大爺這邊說話忘了時辰,已經着人去表少爺、表姑娘那裡送點心去了。”
雁蓉輕輕衝裡面喊了聲,不多時,黛‘玉’打裡面出來,眼睛有些紅,雁蓉也沒敢問,只道:“姑娘,可要擺飯菜?”
“去吧,叫雪琪和榮澤兩個過來。”
晚間的飯菜格外的豐盛,榮澤多日不見林致遠,歡喜的在哥哥身邊又是蹦又是跳,還拉着黛‘玉’給她瞧自己近日來練習的拳腳。
雁蓉到了外間準備淨手擺菜,卻見管媽媽領着端盤子的小丫鬟們走了進來,腳下一頓。 “管媽媽來了?”
管媽媽臉‘色’發白,象徵‘性’的點了點頭,“今日我來傳菜,雁蓉姑娘先歇歇……”
“是管媽媽嗎?”
管媽媽忙應了一聲,撇下‘欲’言又止的雁蓉進了屋。
晚飯異常的豐盛,水晶餚蹄做的爽口開胃,柔韌不拗口,不‘肥’不膩;清燉‘雞’孚‘肉’鮮酥爛,清湯味醇‘色’潔白;三套鴨‘肥’嫩噴香,湯汁清鮮,隱隱還帶有臘香……一家四口聚在一處,說說笑笑,加上有榮澤這個開心果,林致遠胃口大開,竟吃了三碗白飯。
其中有那道鮑魚鬆茸燉大骨最開胃,林致遠連連叫好,“管媽事若是有事兒就單和我說吧,咱們也別耽擱了他。”說罷,起身就要散席。
榮澤嘴裡還塞着一大塊的野鴨子‘肉’,不明白姐姐爲何要站起來,可是先生的教導他可沒忘,忙放下碗筷,叫丫鬟們給自己擦手擦臉。
管媽媽釋然的輕輕一笑:“姑娘,大爺,話到了嘴邊不吐不快,求姑娘給個恩典……”
話說到這個份上,黛‘玉’要是再攔,就顯得有些不盡人意了。
林致遠沉聲道:“雁蓉,給管媽媽端着小杌子來,慢慢說。”
管媽媽忙擺手,執意不肯,“我是個待罪之人,如何能坐得?”管媽媽便將如何丟了雙頭鮑,如何截了小廚房的用料一五一十的說與了林致遠聽。“如今賊人已經得了,老奴慚愧,東西卻是不見,還請大爺重重的責罰。”
“人在何處?”
“在院‘門’外壓着”
林致遠二話不說出了遠‘門’,衆人窸窸窣窣的跟了上去,黛‘玉’臨走前囑咐了人看守着雪琪姐弟倆。
當院中跪着一人,耷拉着腦袋叫人一時間看不清楚。
管媽媽指着地上的人道:“大爺,她是大廚房裡新升上來的二等竈上媽媽豆子娘,專‘門’料理大廚房裡的湯品。”
豆子娘面若死灰,並不擡頭看林家兄妹。
林致遠冷然問道:“管媽媽有沒有冤枉你?”豆子娘打了個寒顫,緩緩的搖了搖頭。
“好,既不否認,也算是有點硬骨氣,雙頭鮑雖然難得,可對我們家來說也算不了什麼,只是不願意處處去提放一個家賊。”
院‘門’外傳來一陣哭鬧聲,“我娘不是家賊”小豆子蹬蹬蹬邁着小短‘腿’跑了進來,慌得丫頭們去攔。別看小豆子年紀不大,但是身法很靈活,院子裡十來個丫頭愣是沒抓住他。
小豆子左躲右閃的奔直林致遠身前,噗通往下一跪,懇求道:“大人,我娘是好人小豆子從沒偷吃過。”
豆子娘急急的要將小豆子攬在懷裡,早有兩個丫鬟上來制止住了她的動作。豆子娘只能乾着急,生怕年幼的兒子說出什麼要命的話。
林致遠往前踏了幾步,下了臺階,俯下身看着小豆子,笑問道:“你是跟在表少爺身邊的……”
“我叫小豆子”聲音脆的不得了。
“小豆子,你爲什麼說你母親不是家賊?可東西確確實實是從你母親的屋子裡搜出來的”
小豆子纔多大點的孩子,話也說不清,只知道爲自己的孃親辯解,待聽了林致遠的話,根本沒了解是什麼意思,只好扭頭看母親。
林致遠並不相信一個拉拔着孩子,好容易能有個落腳歸宿的‘女’人會無緣無故的偷竊,“豆子娘,這個孩子是你唯一的希望,我有心栽培,你也知道林家的規矩,到了少爺身邊做小廝,將來會成爲什麼,不用我說,你也明白。可是,出了現在這個事兒,我還敢不敢叫小豆子留在林家?你想好了再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明白。”
豆子娘心緒難安,爲了兩個無關緊要的人,斷送了兒子的一生前程?不,不能這樣豆子娘猛的擡頭,道:“大爺,我把一切事兒都告訴你。”
林致遠叫管媽媽帶着豆子娘進了屋,榮澤正百般無聊的坐在大大的椅子上,由小丫頭伺候吃果子。他一見小豆子,咧嘴一笑就從椅子上滑了下來,伸手就要去拉小豆子。
黛‘玉’手疾----,忙衝榮澤招手,小傢伙不知所措的看看小豆子,再看看姐姐,最終還是甩開了已經黏上的二人的手,笑眯眯的倚在黛‘玉’身邊。
滿屋中只留下林家兄妹四個,管媽媽、豆子娘、小豆子和雁蓉。林致遠端坐在正首位上,說道:“你有什麼隱情只管說。”
“回稟大爺,這事兒還要從以前說起,我亡夫當年也是赫赫有名的竈上能手,他們家到了這輩有兄弟三個,我夫君排行爲長,下面有兩個弱弟,可以說,這兩個小叔子的手藝全是我夫君一把手一把手教出來的。他們家有個秘方,只傳男不傳‘女’,傳長不傳幼。這秘方能瞬間提鮮菜餚,恁憑它是塊白豆腐,也能做出不可多得的美味。只是……一旦多了量,此秘方便成了殺人的利器。我相公臨終的時候怕小豆子年紀小記不住,也不能傳給我,東西就失傳了。我幫管媽媽收拾東西的時候,無意間掃到了那對雙頭鮑,姑娘,大爺,不是我存心的,而是我發現,這鮑魚上面沾滿了家傳秘方,我怕是兩個小叔子犯渾,所以才……”
林致遠冷哼道:“此時那對雙頭鮑呢?”
“一早就扔了”
林致遠似笑非笑的說道:“扔了?不會我猜你是想用這對鮑魚去換你兩個小叔子手裡的東西。你要的是秘方”
豆子娘被問得啞口無言。林致遠並不理會,而是問管媽媽,“誰家送的鮑魚?
“回稟大爺。是華家。”
“華家……華家未必知道,大約是受了無妄之災”
ps:今天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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