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起了溼溼膩膩的小雨。紅伶幫我梳着頭髮，目光卻躲躲閃閃，這個人的眼睛，總是不會說謊。
“什麼事？”
“沒……沒事啊。”
“說。”
“小姐，真的沒事。”
“說。”
“少爺……東門先生今天去不夜天提親了。”
那一天，我在重陽樓院中的銀杏樹下借酒澆愁，紅伶居然也沒有阻止我，於是就忘了喝了多少杯。直到最後月亮都變成了兩個的時候，左葉釋然慢慢地踱了進來。我傾了傾手中的杯，問他要一起喝嗎？
他卻真就老實不客氣地坐下來，與我對飲了兩杯，才緩緩開口：“舒顏，人的一生很短，真的很短，有些東西錯失了，就沒辦法補償。你……畢竟是不大一樣。知秋若修成劍仙，你和他之間，時間很長。”
這是他第一次與我談及利益之外的東西，但是我還沒醉糊塗：“哼，如果不是不夜天的勢力，你也會這麼說嗎？”
他窒了一窒，終是不再開口了。
我望着天上的兩個月亮，再與他碰杯：“都TM別說廢話了。”
那一晚，我想我最後終於是醉糊塗了，因爲紅伶說最後我在院子裡跳了一晚上的舞。可是醒來後，又怎麼在左葉懷裡呢？？
“你怎麼在這裡？”我歪着頭問他，他微側頭，道：“盟裡有點事，不得不趕回來。”
胡亂唔了一聲，再次把頭埋進他懷裡，宿醉最直接的後果是……頭痛。
“別睡，先把藥喝了。”
“不要。”
“幹嘛？”
“太苦了。”
“乖，聽話。”
喝過藥，苦得一時也睡不着，低下頭把玩他腰間的玉佩，那條日月紫金鈴在腕間叮呤作響。他輕輕握着我的手，緩緩按在他胸口上，熟悉的體溫，沉穩的心跳，讓我重新入夢。
他成親的日子來得很快啊，夜未央與不夜天的合二爲一，正式確立了夜未央的霸主地位。十里紅妝，管樂琴絃，喜樂悠揚，武林同慶。
夜未央幾乎所有的人都忙於這場婚禮，可是我沒有去。在重陽樓的屋頂望着琉璃殿的方向，覺得那人與人之間的狂歡，離我好遠好遠。
莫非從始自終我就只是一隻狐，即使是千年修行，化作了人的模樣，可是終究還是一隻狐，入不了人的世界？
喜宴，從午時一直到午夜。來的人有武林的，有朝廷的，也有相者皆不是，受了夜未央恩惠的。夜未央除了重陽樓，每一處都是張燈結綵，燈火通明。
我俯在琉璃的瓦片上，覺得這個夜，真冷。
一把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突然不覺得冷了，我TMD是嚇得透心涼了。今晚確實警覺性太差了。
“一加一等於幾？”身後的人冷冰冰地道。
我只滿頭大汗，壞了，暗語？？
“二！”感覺脖子上的刀逼近了一分，我趕緊道。二，是吧，應該是二吧？
不想身後的人竟然刷地逼過來，我舉懷裡的古錚往上用力一抵，然後一把躲開：“喂！一加一不是等於二嗎？”
身後的人黑紗蒙面，利落的舉劍衝過來，惡狠狠地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召出雙絕劍，一招斷了他的刀，下一劍挑開面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東門！你TMD搞什麼鬼？？”
“盟主讓我來請你。走啦，一個人躲這兒幹什麼？”
隨着東門去到前殿，經他這麼一鬧，心裡好了不少。
踏進琉璃殿，是短暫的安靜。很多人都用同情的目光打量着我，讓我忍不住地有些心酸。
新娘子已經送入了洞房，左葉一身喜服，一堆人圍了他鬧酒。我俯身從一張桌上拿了一杯，儘量風姿優雅地走過去，然後努力讓自己笑得嫵媚橫生，笑得流光溢彩。
輕輕地跟他碰一下杯，異常優雅得體地道：“祝盟主與夫人百頭到老，百年好合。”
左葉怔了一怔，一句話也沒說，微仰頭乾了杯中酒。然後一時無話，兩個人相對無言。又停了一陣，他低低地道：“還有甚話說？”
我想了半晌，終於還是說出口：“我要你的第一次。”
“什麼？”
“我要你的第一次。”
“又不早說！”
“就今晚。”
“回重陽樓等我。”
低低地說完這幾句話，我往後退一步，學着秋莫離他們的樣子拱手下拜，道：“屬下、拜別盟主。”
他嘴角微揚，揮手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