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涉心裡一抖，他趕忙慌張地匍匐在地：“陛下，屬下不知你在說什麼！若陛下要污衊屬下，屬下不如以死明志！”
君臨燁似是沒有聽到豪涉的話一樣，他自顧自地道：“在長河上時，我時常做一個夢，夢裡的她總是一臉悲慼地看着我，似是想阻止我的行動。”
“但是我每次都那樣堅決，就像是那一日新婚夜時，我毫不猶豫地親手將毒酒餵給了她一樣。”
“那一天，在萬丈淵的峽谷內，我看到南曌爲了夏侯舒發瘋發狂，就彷彿看到了我自己。”
“我當時身受重傷，卻還是忍不住在想——南曌失去了夏侯舒，就像我失去了舒兒一樣，他的一生已經完了，他的靈魂已經沒了，他半個身子都下了地獄。”
“可是我發現我錯了。”
豪涉心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趕緊道：“陛下，您沒錯！南曌現在不就是瘋了嗎？不然，他爲什麼要主動進攻？他爲什麼要毀天滅地？”
“不。你不懂。”君臨燁定定地看着豪涉，“他不是在毀天滅地。他是在保家衛國。想要毀天滅地，不顧一切的——是我。”
“我發現，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我所想的，從來是我自己。”
豪涉不知道君臨燁爲什麼突然之間會有這樣的想法，但他卻知道，若繼續讓君臨燁這樣想下去，皓月帝國這一顆偌大的棋子，他們恐怕就會真正失去了，他趕緊上前抱住君臨燁的大腿：“不陛下，您是皓月帝國公認的霸主，當初讓三國都顫抖的帝皇！您心懷天下，又豈是南曌可比？”
君臨燁推開他：“你錯了。南曌是一個瘋狂起來，恐怕連我都不及的人。當初他跳下懸崖，我便看出來了。若夏侯舒出了問題，他必定也是會毀天滅地的，但是他卻沒有，不僅如此，還選擇了以主動出擊的方式佔據上風保護江山。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他即便沒有收到夏侯舒的消息，也確定她的平安無恙。又或者，他即便什麼都不確定，他也打算讓夏侯舒回來時，可以擁有一片穩定河山。”
“這纔是家，這纔是國吧。”
“但是我呢，最初，我只想着自己繼承皇位——後來我做到了。”
“然後，我一心只想找到雲舒——竟然爲此可以不顧一切讓慕家同入黃泉。”
“現在，我不惜發動戰爭，想着即便是皓月滅亡，我也要拿到聖明珠——救活她，以彌補我的過錯。”
“可我卻沒有想過，她喜不喜歡。”
“沒有想過，若她真的能再度睜開眼，卻發現山河已變，天下血流成河，皓月全國毀滅、屍橫遍野——而這一切都是因爲她時的心理感受。”
豪涉低下頭，他跟着君臨燁這麼多年，自然清楚他是一個怎樣的人。這個皓月帝皇，一直都是說一不二的，如今他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即便自己怎麼勸阻，也必定不能讓他改變主意了。
豪涉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在君臨燁身邊潛伏這麼久，眼看三國已亂，他們的計劃已經要成功，君臨燁卻在這個當口突然改變了主意！
豪涉的眼裡劃過一抹暗芒！在君臨燁身上，有着可調動皓月大軍的令牌，只要他拿着那令牌，再加上他好歹是君臨燁身邊的老人，自然可以根據自己想要的結果隨心所欲地發佈號令！
豪涉口中緩緩道：“但是陛下，當初你讓慕舒喝下了毒酒，又令得慕家家破人亡，你欠她的這一生都還不清。如果，你能拿到聖明珠，那就可以讓她成功醒來……”
此時此刻，豪涉自然不是在給君臨燁出主意。只是他清楚，慕舒是君臨燁心裡一道永遠的傷疤，在這個時候將一切說出來，必定能讓他心痛。
他心痛了，也就分神了。
他分神了，自己的機會也就來了。
豪涉繼續道：“陛下，若您能救她一命，倒也能彌補些許過錯……”豪涉微微瞥着君臨燁，果然看到他的臉上已經染上了一絲沉痛之色！
“陛下，您的意思如何呢？”豪涉口裡緩緩道，身體卻突然動了，藏在袖中的一把袖中劍快速朝着君臨燁的命門刺出！
以豪涉的想法，君臨燁雖然實力強悍，可他才受了重傷，再加上自己好歹也是一位高手，如今又逮住了他分神的機會，一擊致命，應當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但哪裡知道，他的劍纔剛伸出，一道銀光豁然從他眼前閃過，就那麼快而狠的，從他的喉嚨直接穿過！
正是神兵天誅！
豪涉眼裡露出不可思議的光輝！
君臨燁卻緩緩道：“你自詡瞭解本皇。可本皇，又如何不瞭解你呢？”
“君臨燁……難道你……十年努力……竟，竟就如此……輕易放手？”豪涉還是不甘心。
“不是放手。而是從牢裡走出來。”君臨燁面無表情，“因爲我才發現，我竟然畫地爲牢，給自己鑄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我進入牢籠無所謂，但我不能讓我的舒兒，睜開眼，還看到一片黑暗。”
君臨燁看着豪涉，眼裡煞氣騰騰：“不過，你好歹跟了本皇這麼多年……你放心，本皇不會讓你的黃泉路孤單。墨家的人……本皇一個都不會放過。”
“還有，你所說的‘放手’兩個字，本皇可不喜歡。”
“墨家，本皇要滅，聖明珠，本皇也要奪。”
“只是，到時候我希望我的舒兒睜開眼，能看到一個和平安穩的天下。”
“那纔是對她，最好的歉禮。”
“不……”豪涉真想掙扎着給墨家報信。君臨燁說的沒錯，他是墨家的人，爲了墨家的雄圖霸業，潛入皓月帝國多年。
只是，豪涉已經再沒了力氣，他只能瞪着眼睛，徐徐倒下，最後落了一個死不瞑目的下場。
……
而君臨燁大步一跨，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門外，等着一批死士。這些死士一個個單膝跪地，表情看上去頗爲凝重——他們各個是高手，自然發現了屋內的動靜。只是剛纔君臨燁又內勁傳聲給他們，讓他們不得妄動，他們這才只得苦苦守候於此。
“來人，給本皇準備紙、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