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大雪紛飛,這雪從昨天傍晚開始下就一直沒有停過,晨初之時反而是更大了。
怕昭顏冷,銀冷送她走的時候,給她繫了一條毛絨絨的緋紅色披風在她身上,又給她戴了一頂暖帽,雖然披風上有帽子但他覺得那帽子似乎還不夠暖和。
分別的時候昭顏還有點捨不得,鼻尖被寒風吹的微微泛紅起來,眼眶裡也是,水霧氤氳的。
那模樣甚是惹人心疼,無奈銀冷將她抱在懷裡輕輕拍着她的背溫柔地哄了哄說等處理完蠱神教的事,他就會去看她的。
昭顏咬着粉脣嗯了聲。
銀冷又說他一定會重新整頓出一個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蠱神教來。
它會是正義的向善的,像冰雪一般純淨的。
昭顏點點頭,“我相信師哥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她又從身上的布兜裡掏出了幾瓶雪花冰霜丸塞給銀冷,吸了吸鼻子說:“師哥,你身上的傷,記得要按時吃藥,等你吃完了記得一定要去落雪山莊再找我要,現在我身上就這麼幾瓶了。”
銀冷說好,那邊坐在銀冷給他們準備的馬車裡的姬如千夜似乎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掀開車簾喊了一聲,“小妹呀,該走了,再不走就要追不上人家了。”
昭顏回頭看了她二哥一眼,銀冷摸摸她的腦袋,終是鬆開了她,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他揮揮手,“去吧。”
昭顏方纔依依不捨地走掉,一步三回頭地看了她師哥好幾眼,才接過姬如千夜伸來的手上了馬車。
馬蹄濺起了一地雪花,大雪飄揚,天地蒼茫遼闊。
直到那遠去的馬車縮成了一個圓點,再也瞧不見時,銀冷才轉身回去。
在風雪裡疾馳的馬車裡,姬如千夜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銀冷給他們準備的精緻點心,昭顏則無精打采地趴在車窗邊,看着外面的漫天飛雪,整個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
手伸出了一隻,那晶瑩的雪花落在她手上,很快就消融化成水了,她忽而嘆了口氣。
姬如千夜聽到,湊上了前去,笑吟吟地問:“小妹這是怎麼了?無精打采的,嘆什麼氣啊?”
昭顏回了頭來看他,小聲嘀咕了句,“也不知道風大哥他們去哪了?”
自從昨晚那一戰結束後,教王被銀冷冰封,風墨痕和紫墨雪便也算是完成了這次的刺殺任務,然後他們二人就走了。
無聲無息在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的情況走了。
這次的刺殺一結束,他們接到了主人的命令,又要去往下一個地方,而在這之前他們要先回到墨舞流影所在之地向他們的主人拿到解藥服下。
不然異毒攻心,命不久矣。
墨舞流影背後的主人會給其下的殺手服下一種西域奇毒來控制他們爲其效力,每完成一次刺殺任務,方可獲得解藥一枚。
這江湖上沒人知道墨舞流影所在之地到底在哪?
它們是一個極其隱秘的殺手組織,奉行着拿人錢財,□□的原則。
不管是好人壞人,又或是江湖上的還是朝堂上的只要有錢便就能驅使墨舞流影裡的殺手替他們去殺人。
他們所殺的奸惡之人不在少數,然而善良正義之人有時候也會成爲他們手下的一縷亡魂。
所以墨舞流影在江湖上的名聲一直是好壞參半,亦正亦邪,唯錢至上。
聽說他們所賺的錢足以富可敵國,但卻沒人知道他們賺來的錢用在了何處。
姬如千夜聽到了昭顏的那句嘀咕,笑着打趣道:“小妹你這又是捨不得你那個師哥,又是惦記着你那個風大哥的,我怎麼覺着你這有點花心呢?”
昭顏扭頭瞪了姬如千夜一眼,怪嗔道:“二哥你竟胡說!我對師哥和對你對大哥還有大嫂那是一樣的,風大哥,風大哥又是另一個樣的……”她語無倫次,搖搖頭,“總之是不一樣的!”
一個是親情友情,一個是她也說不清道不明的什麼情感。
姬如千夜聽她這麼一說眼眸裡的笑意更深了,“哦,是不一樣的,是哪裡不一樣呢?”他勾了勾脣,笑得一派意味深長。
“我,我也不知道。”昭顏將小腦袋瓜埋去了膝彎裡,像只蜷縮起來的小白兔。
姬如千夜繼續沒個正經地打趣着:“我看呀,小妹你是不是喜歡上你那什麼風大哥了?”
他丟了塊糕點在嘴裡吃得噴香。
昭顏猛然一下子擡起了小腦袋來,搖了搖,沒有底氣地否認,“我纔沒有呢!我都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子,怎麼會就喜歡上他了呢!二哥你就一天到晚沒個正經沒個正話。”
“哈哈,哈哈……”姬如千夜笑起來,又笑得被糕點給嗆着了,咳起來,“咳咳咳,咳咳咳~”
昭顏忙拿過水袋來沒好氣地往他手裡一丟,說:“二哥你快閉嘴喝水沖沖吧!”
姬如千夜咳笑着點點頭,“好好好,好好好,小妹讓我閉嘴我就閉嘴。”
他果真就不說話了,對着水袋猛灌了好幾口溫水。
昭顏又出神地趴在車窗邊往外面看,往前頭一望無際,白雪紛飛的道路上看,他是昨夜就走了的,不知道她們的馬車還能不能在路上遇見他們呀?又或者說是他們早已背道而馳。
都沒有問他的家在哪裡?真是!昭顏微微懊惱,又想起剛剛她二哥調笑打趣她的話,她喜歡他嗎?
她搖搖頭,自己也不知道不清楚,心裡就像是籠了一層迷霧似的。
正出神地想着他會不會就在不遠的前方,說不定下個路口就遇見了呢……忽然就聽到空中一聲清脆尖利的鳥鳴聲傳來。
昭顏循聲擡頭望去,但見白雪飄落的天空之上有一隻雪鷂從高處向她震翅俯飛而來,最後落在了她趴着的車窗邊。
這是落雪山莊養訓的專門用來傳遞書信的雪鷂。
果然昭顏就從它的層層羽毛掩飾下找到了一封信件。
昭顏把信件取下,溫柔地摸了摸雪鷂的腦袋,纔回身鑽進車廂裡,開口道:“二哥,落雪山莊來信了。”
“哦?”姬如千夜擦擦嘴,伸手道:“信拿過來,我看看。”
昭顏嗯了聲,隨即把信件遞給了她二哥,姬如千夜打開來看,朗聲笑了起來,“哎呀小妹這下你又有正當的理由可以不用那麼早回山莊了。”
昭顏眼睛一亮,“是嗎?信裡說了什麼呀?”小腦袋瓜湊過去看。
剛剛她還有點怕是爹來信催她回家然後再行逼婚不免讓她有點害怕擔心,此刻一聽她二哥那麼說,一顆懸着的心放下去了不少。
只見信上面第一行就是一句問候的話。
阿顏可好?
昭顏一看就知道這信是她大哥來的了。
她再鬆了口氣,接着往下看,看完了所有的內容,原來大哥要二哥若是接到了她的話,莫要着急回去,順路讓他們先去黃河以北的白沙山莊給白老莊主祝壽,完事之後再行南迴。他身有殘疾,不便遠行。
姬如千夜揉揉昭顏的腦袋,“怎麼樣?這下開心了吧。”
昭顏搖搖頭,“嗯,不開心,我離開落雪山莊那麼長時間,有點想大哥大嫂還有爹他們了,本來可以早點見到他們,這下又要延期了。”
姬如千夜咦了聲,“你是真想呀還是……”
他還沒說完,昭顏就先搶斷了他的話一臉嚴肅又認真地道:“我當時是真想了!”頓了頓,明亮的杏眸裡漾起一弧純美的笑,“要是爹他能不讓我嫁給南宮陌,我就更想他了,哈哈!”
姬如千夜怏怏地哦了聲,忽然問:“那你就不想我?那天大祭司要去請我來和你相聚你還不願意,嘖嘖嘖……”他晃晃腦袋,故作傷心難過地往車廂上懶散一靠,哭喪道:“小妹的心裡唯獨沒有我這個外來的二哥呀!”
昭顏收起那封信,貓着爪子去給姬如千夜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滿面笑容可掬嗓音甜甜地說:“怎麼會不想二哥呢?昭顏最想的就是二哥了!”
姬如千夜眯着眼睛笑起來,彎彎的,像一弧清亮明澈的月牙,漂亮極了。
他俊美的容顏和那雙漂亮的桃花眸裡也只有在與昭顏和姬如沉星獨處時,才完全地沒有絲毫陰戾之氣,單純的像個不經世事的孩子。
“小馬,改道去白沙山莊。”他開了口提醒在坐在馬車前頭趕車的車伕,只聽那小馬揚鞭說了一句,“好嘞!”馬車便在紛揚的飛雪中,向白沙山莊駛去。
而車廂裡俊美的紅衣男子,漸漸的……腦袋歪靠去了一旁昭顏的肩上,竟睡了過去。
呼吸是那般的輕緩而安心。
沒過多會,昭顏又聽到她的二哥在喊着她的小娘和依青姐姐的名字,而再低眸瞧去,男子漂亮的臉頰之上倏然多了幾滴淚。
昭顏擡手輕輕地爲她二哥拭去淚水,心中忍不住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她的二哥呀……那些經歷的傷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