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看着溫簡言將手機收回,一旁的聞雅開口問道。
溫簡言拿眼道:“成了“
和計劃中的一樣,丹朱同意了合作。
這一點和溫簡言的預期相差無幾。
可是,等這一刻到來時,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過程中得知了太多令人不安的訊息,他並沒有太多的喜悅之感。
“一…溫簡言扭過頭,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一旁緊閉的艙門。
鏽蝕的門牌之上,陰刻的模糊文字浸沒於黑暗之中,靜默無聲,猶如標種不祥的訊號。
他深吸一口氣,收回了視線:“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和丹朱約好的會面場所在賭場負三樓。
剛剛走出電梯,一股腐敗的花香就撲涌而來,其間夾雜着無法忽視的血腥味,和氣味的擁有者一樣,那氣息濃烈而充滿攻擊性,如同迎着面門的一記重拳,令闖入者感到頭暈眼花。
賭桌翻倒,地毯被浸透了海水,地面上躺着數具屍體,有的面孔空洞,應該是被住客襲擊後死亡的,有的肢體殘破,顯然是被入侵到負數層浮屍殺死的。
但除此之外,也有幾具屍體被密密絨絨的細小枝蔓覆蓋,血紅色的、猶如嬰孩手掌般大小的花在腐敗的屍首上開放着,散發出他們此刻喝到的詭異花香。
這一層顯然被“處理“過了,因而十分安全。
除了地面上的屍首之外,放眼望去,溫簡言沒找到一具浮屍,一名住客。
而和這一片狼藉的亂象格格不入的是,有一張桌子端端正正地擺放着大廳正中。
一個穿着考究的男人筆直坐在桌邊的一張椅子上。
身着紅裙的女人則懶洋洋地坐在桌邊,半截細白如藕的胳膀搭在他的肩膀上,身體柔弱無骨般倚着對方,一雙煙霧般的雙眼低垂着,那模樣筒直能讓任何一個人骨軟筋麻。
兩人長相都很好。
多麼美的畫面。
一一如果忽視被搭着的那個男人一臉苦相,僵硬的像是根木頭的話。
在看到溼簡言出現的瞧間,費加洛雙眼一亮:
“您終於來了一一I“
在那一瞬間,溫筒言懷疑看到對方眼角閃出了點喜極而泣的淚光。
溼簡言:“喝。“
丹朱拿眼地看向溼簡言,笑容深深:
“真沒想到你就這麼來了聽,親愛的。“
她靠着費加洛,用塗着血色蔡丹的手指輕供地划着對方的臉頰,每劃一下,費加洛的臉色就苦一分。
完全享受不了半點。
“怎麼,不害怕我出爾反爾?“丹朱笑吟吟地問。
溼筒言能躲這麼久,顯然早已摸清了丹朱天賦發動的必要條件之一:
距離。
而他出現在離她這麼近的地方一一這也就意味着,一旦丹朱此刻發動天賦,是完全有能力在瞬間間殺死他們的。
“當然怕,“溫筒言不動聲色地說,“但是,您應該還沒有弄清楚我逃開您追捕的手段吧?在這種情況下,殺死我們纔是輕率之舉。“
正是因爲丹朱不知道他們是用什麼辦法逃出自己手掌心的,這就意味着,溫簡言他們擁有着超出她掌控的底牌一一在這種情況下毀約,可不是一個聰明人會做出來的舉動。
「更重要的是…“
青年忽然雙眼一彎。
一個微笑柔和了他的面龐。
“我可不覺得您會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
丹朱伏在費加洛肩上,咯咯笑了起來一一溫筒言無視了費加洛投來的求救目光,神情仍然一如既往的鎮定一一幾秒之後,丹朱才停下笑。
瞧瞧你,總是這麼嘴甜,真討人喜歡。“
丹朱看着溫簡言,終於大發慈悲地鬆開了被自己拿捏成雞仔一樣的費加洛,緩緩直起身來。
「你判斷的沒錯,我確實是沒再準備殺你…“
丹朱笑着,輕飄飄地補了兩個字,暫時。“
溫簡言:“那麼,我想問您一一“
「不不,“丹朱笑着看向他,在那一瞬間,她的雙眼猶如死人,漆黑空洞,但很快,煙霧般的笑意重新浮現在她眼底,遮擋住那一瞬間的恐怖,“問問題,多掃興。“
“你在我這裡得不到任何問題的答案一一之前是這樣,之後也會如此。“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觀衆們終於停止探討主播的私生活,重新開始將注意力投注於直播間內正在發生的事。“啊2“
「不給答案,那還談什麼合作?“
「對啊,我記得主播一直以來想要的,就只有答案啊“
溫簡言看着她,沒有說話,他足夠聰明,聰明到不會再這個時候發問,只是靜靜等待對方給出更多的細節。
丹朱微微一笑,似乎滿意於他所給出的反饋。
“我願意後退一步,和你合作,但具體的合作條款需要進行一些…修
丹朱收回視線,嗡音輕飄飄的,顯現出幾分罕有的冰漠。
“給我你所擁有的硬幣,取而代之的是,我會帶你一起去負六層一一至於你在那裡能夠發現什麼,全憑自己,不過,至於你會在負六層會遭遇什麼,結果也由你一己承擔。“
「你想要真相?“
她拙起手,漫不經心地捏了捏溫簡言的臉,塗抹着猩紅蔑丹的指甲劃過皮膚,帶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之感。
溫簡言:“嘲。“
“很好,“丹朱輕笑,稍稍後退一步,拉開了距離,她眼帶深意,輕緩如譴言,“一一既然如此,那就自己去找吧“
溫簡言垂下眼,陷入沉思。
幾秒之後,他纔拿眼看她: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我想確認。“
丹朱:“嘲7“
“您之前說可以保我們安全下船,這個承諾還做數嗎2“
丹朱笑着脫他,眼神卻沒什麼溫度。
她抱着胳騰,用指尖點了點自己的臉頰:
“很可惜,我能給你們提供的是立刻下船的船票,而不是我無時無刻的保護。一旦接受這個條款,現在就能離開這個副本,但必須是現在一一一旦到了你想去的負六層,它就會作廢。“
“我不需要,“溫筒言道,“一一而是我的隊友。“
“一…4“身後,幾人皆是一驚,難以置信地看向溼簡言。
溫簡言卻沒看他們:
“我的安危您無需擔憂,進入負六層可能出現的危險我也十分清楚,可是,我的隊員一一他們沒必要爲我的野心付出代價。“
丹朱沒立刻回答,她只是擡起眼,笑着從溼簡言身後幾人的臉上掃過。
gk,"
「不過,我建議你和你的隊友再聊聊…我看他們似乎有些什麼不一樣的意見。“
她聳聳肩,轉身離開。
「得出結論之後再來找我。“
注視着丹朱背影走遠,溫簡言深吸一口氣,緩緩轉身,看向身後幾名隊友。
聞雅面無表情,冷冷看他。
陳默也是如此。
很明顯,他們的隊長的老毛病又犯了。
注視着那一雙雙情緒各異的眼睛,溫筒言垂下眼,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心中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幾秒之後,他拿起頭,緩慢而認真地說道:
一一你們自己決定。“
前往前路未卜的負六層,還是現在離開這舸將沉的船?
生或死。
去或留。
這一次,我把選擇權交還給你們…
我的同行者們。
季觀失去了雙眼和四肢,他必須離開,而黃毛的天賦消耗也已經到了極限,他也同樣必須下船。
常飛羽面帶爲難的微笑:“您知道,我是很喜歡您的團隊的,但是…“
溫簡言:“沒關係,我明白。“
要知道,喜歡一個團隊,和願意同他們一起冒死亡的風險,是兩碼事。
常飛羽長長鬆了口氣,退到一邊。
瑪琪焦慮地嘯着指甲,許久之後,她才終於艱澀的說:“雖然我加入你們沒多久,但是…“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開始漲潤了起來,像是下定了決心:
“我不覺得我能現在離開。“
“我,我從來沒有在這裡裡遇到過,這麼、這麼…“說着,瑪琪鼻子一皺,大哭起來,“這麼多像我朋友的人!你們,你們不能現在趕我走,我不能讓你們去,去死一一“
聞雅抱住她,把她打着哭嗝的腦袋按在自己的頸窩處,衝着溫筒言擺擺手,眼神譴責,示意他去禍害下一個人。
溫簡言莫名被瞥,只好看向下個人。
被他的目光盯着,孔衛的臉漲得通紅,他本就笨嘴笨舌,此刻更是說不出話了。
許久之後,他才悶聲悶氣地憋出三個字:“我留下。“
溫簡言沒問原因,只是點點頭。
陳澄:“你看我做什麼?我第一不是你團隊的人,第二也不歸你管,更重要的是,你不會天真到以爲丹朱會給我船票吧7“
他聳聳肩,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
「她不殺我就不錯了,還送我出副本?一一拜託,你醒一醒,和你合作還沒那麼值錢。“
溫簡言第二次莫名被瞳:
直說你想一起去不就完事了?
他嘆口氣,最後扭頭看向安辛。
我也不會下船。“
安辛看向他,神情很平靜。
“第一,因爲我的隊長在他身上。“
他拾手指了指陳澄。
陳澄在後方不禮貌地翻白眼:“你以爲我想?“
安辛沒理他,而是看着溫筒言,繼續說道:“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一點…我在這個副本失去了太多。“
幸運號遊輪將闇火小隊耗光殆盡。
那些死去的人…被掏空的屍首…被同化的朋友…
這艘船從他身邊奪走的東西太多了,甚至要重過生命本身。
“我以前和你合作過,我知道你的能力,“安辛道,“本本白金…對吧7“
他注視着溫簡言,的眼神不再輕優,而是冰冷認真的過分。
「這一次,與其說是我幫你,不如說是我需要借用你的能力一一“他咬字很重,很清晰,雙眼深處燃燒着仇恨的烈烈的火光,“我要讓這舸見鬼的船永遠沉沒,再也無法啓航。“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鄭重點頭:“好。“
就這樣,決定下船的一共三人。
丹朱拿眼看向面前幾人,也沒追問他們做出這樣決定的原因,只是從不知哪裡摸出三張船票,懶洋洋地遞給他們一一和上船時所需要的豪華船票相比,下船所需要的船票陳舊泛黃,十分骯髒,上面的字跡模糊,看上去似
乎年代久遠。
用血在右下角的空白處寫上自己的名字就行。“
一一和育英綜合大學的畢業證書是類似的使用方法。
常飛羽最先寫好,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衆人的眼前。
由於季觀失去了四肢,所以,他的船票是由溫筒言幫忙寫的,在寫完之後,他的身形也開始變得透明一一看他離開,所有人都替他長長地鬆了口氣。
“嘶17
黃毛忽然倒吸一口涼氣,後退一步。
“怎麼了?“溫簡言扭頭看去。
“我…不知道。“
黃毛神情茫然地回望他。
「在我寫上名字之後,船票就…自燃了“
在他將最後一撒寫下的瞬間,尚未乾涸的猩紅血液就立刻燒了起來,
不過勝眼之間,船票就已經被燒的支離破碎,灰飛煙滅。
「所以,就是他殺了梅斯維斯?“丹朱撐着下巴,眯眼看了過來,脣邊帶着捉摸不定的微笑。
溫簡言:“是。“
「那就別想了。“丹朱輕笑一聲,“他下不了船的。“
在那一瞬間,溫簡言的喉呈被像是扼住了。
他扭頭看向丹朱:“什麼意思7“
「在殺死其中一名管理者,就相當於和這舸船簽下了同化的契約,“丹朱面帶淺笑,並不介意向溼筒言揭露其中的緣由,“如果你真的爲他好,就早點把信物給他,至少他以後還能成爲管理者之一。“
她笑吟吟地欣賞着自己的指甲:
「否則的話,他會變成更糟糕的東西一一一個侍者?一名保安,或許是甲板的一部分也有可能嘜。“
溫筒言盯着她,許久之後,才說:“你也同樣殺了一名管理者,不是嗎“
丹朱一頓,扭頭看他,眼神有些不善:“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道:
「一一我只是覺得,他更需要更我一起去負六層了。“
【誠信至上】直播間:
“對啊,確實!1“
「主播的確是會抓重點,要知道丹朱可是沒有信物的,而她肯定是不準備像她剛剛說的那樣,成爲船的一部分的,那這就證明,負六層肯定這種情況所謂的解法…“
“啊啊啊,好推理!我稍微放心一點了1“
“好了,該送出去的人也送出去了,“丹朱懶洋洋地起身,“我們來做正事吧。“
她忽然提高聲音:“你再邁一步接下來發生什麼事就很難說了嘜。“
在她的身後,費加洛不知何時已經挪到了大廳的邊緣,看樣子像是想趁沒人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偷偷溜走,丹朱的話音一落下,他向後邁去的步伐就僵在了原地。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費加洛乾巴巴地笑了幾聲:
「我主要是不想幹擾您的計劃…“
「不會影響。“丹朱漫不經心地笑笑,招招手,“來吧。“
於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費加洛一臉悲慘地挪了回來。
溫簡言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知道您介不介意再等一下?“
丹朱有些不耐:“多久2“
溫簡言垂在身側的手指被搜動。
一隻冰冷修長的手指勾住了他的,輕輕晃了晃。
尚未出口的話在口中一轉。
溫簡言不動聲色:“沒什麼,不需要再等了,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