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57
將臣視若無睹, 抱着她躺在軟榻上，不是逗弄，而芷月毫不理會, 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夢璃。
她知道夢璃爲了化解洛宓妃的血毒, 已損耗了元神, 剛纔又被將臣打成重傷, 此刻面對毫不留情的折辱抽打, 根本就無法承受，但他卻一聲不吭地承受一切，蒼白得幾乎透明的絕美容顏上寫滿了堅忍和溫柔。
“夢璃, 你放棄吧！”感受傲岸的身體如風中破布般搖搖欲墜，她忍不住搖頭垂淚。
“不！”俊美的容顏已被破碎得不堪入目, 但他依舊笑得像梨花那樣甜美。
“這樣你會死的, 我不要你死。”芷月掙脫不了將臣的禁錮, 只能凝望着夢璃，眼裡充滿了擔憂、哀傷和愧疚。
夢璃見此, 心裡有所動容，低垂着腦袋，嘴脣抿緊，任由低賤的下人肆意抽打。
站在一旁的芷凌陽和蘇姬看着一臉憤慨，奈何身上的武功被廢掉, 無能爲力。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蘇姬忍不住諷刺將臣, 話到中途被芷凌陽阻止。
將臣見此, 不以爲意, 睨視底下的人，對夢璃嗤笑道：“她想讓你離開, 怎麼還不走？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他們。”
夢璃微怔，首次擡頭正視他，眼裡流轉着多種色彩，但很快低頭，低笑着拒絕：“不！”
那樣的笑容很虛弱，卻動人心魄，迷倒在場的人，將臣見此，十分憤怒，隨手殺了幾個下人以儆效尤，不言不語。衆人在他這種無形的壓迫下，對夢璃下手更狠厲了。
如此下去，夢璃恐怖性命不保，她狠狠地咬着將臣的手臂，直到出血了，他都面不改色，穩固如山，忽然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一巴掌把她摔倒一邊，惹得芷凌陽等人急叫，但卻被將臣的手下困在一旁。
將臣走到倒在地上的芷月，捏着她的下巴，肆意蹂躪一番破碎得脣瓣後，掐着她的脖子，提到面前，笑對夢璃：“我最討厭忤逆我的人，不如將她殺死，變成活死人，你覺得如何？”
“不，你不能！”夢璃震驚不已，在芷凌陽和蘇姬的尖叫聲中拼命衝過去，卻被刑天擊倒，踩在地上。
“這個人讓我們如此痛苦，本來讓她消失了就好，但我想讓她變成聽話的活死人更有趣！”說着，將臣湊到芷月的脖子上，張開尖銳可怕的獠牙，意欲咬下去。
夢璃見此，立刻變出一株桃花，轉換成鋒利的匕首，對準自己的胸口刺瞎去。
那一刻，所有人都怔住了，唯有芷月的淚水和夢璃的笑容。
“該死的，你居然拿生命來威脅我？你不想活了？”將臣氣得把芷月扔到一邊，對夢璃戟指怒目。
“我的世界不能沒有她。”夢璃看着倒地呻吟的芷月，露出梨花般甜美的笑容。
“她變成活死人會永遠跟我們在一起，怎麼會沒有她？”將臣雙手環抱着，挑了挑英挺的劍眉，十分不滿。
“不，那不會是我的芷月，你放了她和她的親人吧！”夢璃真誠地懇求道。
“你——”將臣被他的執着氣得不輕，憤然甩開衣袖，目光冰冷無度，“我最討厭別人威脅，你若死了，我會在我斷氣之前把所有人拉到地獄，尤其是芷月！”
“是嗎？我不信！”夢璃笑對着他，用力把匕首插入幾分。
淋漓的鮮血噴涌而出，把那一襲夢幻水藍的衣裳染成紅衣，驚豔絕倫，引得在場的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爲其傾倒。
只是，芷月沒有去注意這一切，只是吃力地爬起來，衝過去阻止。只是不知爲何，他異常執着，刀尖又進入幾分，紅蓮般刺眼的血液侵染了她的衣裳，滾燙了每一個神經。
她明白他在跟將臣對峙，但無法忍受他在她面前如此凌遲自己，就像當年冰夷執意爲他所做的一切，於是冷淡地推開他，轉過身去，用一種淡漠而疏離的語氣，低聲輕嘆：“夢璃，你走吧！我求你了，趕快走！”
“不!”夢璃顫抖着發白的嘴脣，低沉地拒絕。
“你的犧牲增加我的負擔，我討厭這樣，你明白嗎？”芷月背對着他，一步一步地遠離，語氣越發堅定，“別讓我恨你！夢璃，如果你今天離開，他日我們還會再遇，否則，永不相見。”
夢璃驚怔，癡癡地凝望着那一個柔弱的倩影，眼裡有了些失意。他咬了咬下脣，突然露出醉如桃花的笑容，輕聲說：“好，只要你說的，我都會去做。”
說話，他帶着累累的傷痕，艱難地走出聖王府。
在他消失在聖王府的那一剎那，芷月驀然回首，跌坐在地，潸然淚下：“夢璃，對不起，對不起！”
將臣神色複雜地瞟了她幾眼，揮退衆人，讓芷凌陽和蘇姬回到芷月身邊，以解藥來要挾芷月留在聖王府，遭到芷凌陽和蘇姬強烈的反對，看到他們強行把她打暈帶走，也不阻攔，心裡在醞釀着一些不爲人知的事情。
芷月醒來後，發現自己居然在終南山，看到夢璃毫不留情地割裂芷凌陽和蘇姬的肌膚，大驚失色，連忙飛奔過去推開他。
“你在做什麼？爲什麼要傷害他們？”
“……”面對她的質問，夢璃抿緊嘴脣，低頭不語。
“你解釋啊？爲什麼不解釋？”她激動地揪着他的衣袖，卻不知碰上了他的傷口，識得他那絕世的容顏上多了一種忍痛。
“……”夢璃不知道如何解釋，只是癡癡地凝視着她，說，“我知道你這輩子最討厭別人欺騙和傷害我身邊的親友，對不起，能不能原諒我一次？”
“我不會原諒你的，滾——”面對他的承認，芷月十分難過，一把推開他。
夢璃見此，明眸暗淡，突然感覺一種錐心刺骨的痛，知道蠱毒發作，不敢讓她發現，便忍痛離去。
芷月沒想到他真的走了，呆愣着，百感交織，及至芷凌陽和蘇姬醒過來，從他們口中得知剛纔夢璃是在把他們身上的毒液吸入自己的體內化解，立刻飛奔去找他，但是桃花林中已不見人影，只留下碎花紛飛，飄逸的香氣。
如此情景，似曾相似，那一刻，靈魂最深處的那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再次割裂，撕扯，她痛得淚眼模糊，眩暈倒地，一種嘔心的感覺迫使她扶着樹幹不斷嘔吐。
“夢璃……夢璃……”嘔吐過後，她無力地躺在樹下，目光迷離地凝視着不斷墜落的桃花瓣，不斷念着夢璃的名字，滿眼心酸。
“喲，芷家大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此時，將臣那慵懶魅惑的聲音響起。
宛如從夢魘中驚醒，芷月神情戒備地撐起來，目含三分怒氣七分哀怨地盯着一段向她走近的人，冷淡地問：“你來這裡做什麼？我不想見到你！”
“可是我想見到你，怎麼辦？”將臣不驚不怒，猛地把她摟在懷裡，眼眸戲謔地笑了，“明明很弱小，爲何還在逞強？乖乖待在我身邊不就好了？”
“放、開、我！”掙脫不開他的禁錮，芷月放棄掙扎，咬牙切齒道。
“嘖嘖嘖，先是冰夷，現在是夢璃，他們真有這麼好？”將臣識趣地放開，任由她跌在地上，幽暗的眼眸沉澱着不爲人知的情緒。
“與你無關！”芷月掙扎着站起來，厭惡地白了他一眼。
“好吧，那我說說與我有關的事情吧！你知道我在誓言蠱裡面下得誓約是什麼嗎？”將臣揚了揚手，慵懶地靠在樹幹上，笑得分外邪魅不羈。
“……”芷月無語，心裡有種強烈的不安，忍不住低頭皺眉。
“我的誓約就是……如果今天夢璃舍你而去，今生今世不能再見，倘若違背誓約，每次見面蠱蟲就會鑽進心臟幾寸，飽受撕心裂肺之痛。”將臣在碎花紛飛中擡起她的下顎，說得眉飛色舞。
“夢璃知道嗎？”芷月別過臉去，有些底氣不足地低問。
“心如明鏡的你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麼？”將臣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了一個優美的弧度。
“他知道，原來他都知道……”芷月跌坐在地上，失神地喃喃自語，彷彿將臣並不存在般，眼裡只有爲夢璃顯露的傷痛。
看到她的眼眸黯然失色，將臣有些惱怒，再次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接受事實：“我們雖然是兩個人，但別忘了，是一個人的靈魂，本是一體，也就是說，夢璃就是我，我就是夢璃。”
“不，你們是不同的！”芷月激動地推開他，蜷縮在一角，怔怔地凝視着他，痛心疾首，“將臣，爲何你變得如此可怕？我所認識的將臣並不是這樣的——”
“錯，我本性如此，只是你從來都不曾瞭解我。”將臣激動地打斷她的話，黝黑的眼眸因爲憤怒淡入了赤紅。
“你……”芷月被他的憤怒震懾住，頓了頓，低頭愧疚地問，“恨我嗎？”
“不，我恨所有的人！”將臣忽然笑了，笑得讓人心驚，“我永遠忘不了人類的醜陋，對我的殘忍，所以我要報復，把他們拉入無我地獄，哈哈哈……”
“即使過去有太多的不堪和悔恨，只要我們向着光明前進，一定會找到彼此的幸福的。將臣，你的想法不要這麼偏激好不好？”想到前世那個貼心的將臣變得如此可怕，芷月感到無比悲傷，目光堅定地勸說道。
“幸福？那爲何你愛的是夢璃，而不是我？”將臣冷冷地嗤笑，看到她無言以對，憤然離開。
芷月想上前說些什麼，忽然感覺一陣嘔心，渾身乏力，兩眼一黑，便暈倒在地。
繁華依舊紛紛揚揚，一陣清風過後，發出沙啞的低吟，彷彿在爲她悲鳴。
此時，在她的身前出現一個面容俊朗，渾身散發着皇者貴氣的男子。男子神色複雜地打量着，然後溫柔地把她橫抱起來，正欲離開，卻聽到身後的影衛衷心的話語。
“殿下，這女子跟將臣關係匪淺，說不定是奸細，不能留！” 影衛小心地說着，盯着芷月，眼裡充滿了敵意。
“我會是感情用事之輩？”李隆基不滿地橫了他一眼，不怒而威，“她還有利用價值，收起你的殺意！”
“是！”影衛恭敬地低頭回應，但擡頭目送李隆基遠去的那一刻，眼裡充滿了憂慮，“殿下，難道你沒有發現，每次你看她的眼神是多麼地溫柔？”
低聲嘀咕了幾句後，影衛也跟着離開桃花林，絲毫沒有察覺到躲在桃花樹後的夢璃，帶着溫柔而悽美的笑容倒了下去，身下一片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