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BOSS。”
“早上好，艾莉森，你這麼早過來，別告訴我今天還有什麼安排。”
“不，沒有。我昨天晚上就已經正式通知了頂峰娛樂，我們工作完成了，從今天開始，什麼事情都不用再找我們。”
理應如此。浮誇的首映禮結束，陳諾一點都不想動，就想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他滿意的點點頭，調整了一下躺椅上的姿勢，又咬了一口盤子裡的全麥麪包。
陽光灑落下來。
12月份的LA，早上的氣溫大概也就只有10多度，他穿着一身襯衣休閒褲，露出一雙赤腳，太陽烤得腳上皮膚暖洋洋的。
面前的恆溫泳池是昨天剛放的水，池子也被房屋清潔工打掃得很乾淨，池水清澈見底，能夠清晰的看到一道修長白皙的身影，在水下飛快的穿行。
艾莉森·格雷厄繼續說道：“……機票的錢，他們已經同意出了。我現在正從ABC那邊索要那天晚上的觀衆名單。到時候我會把名單提供給頂峰，由他們負責到時候的聯絡和支付，我們作爲第三方進行監督。”
陳諾更滿意了，點頭道：“幹得不錯。”
艾莉森說道：“其實，最好的方式還是我們直接跟那些觀衆聯繫，這樣才能百分百確保每一筆錢都能落實。你知道，這種公開承諾如果最後出問題，很容易對你的公衆形象造成不利影響。所以，我還是建議你認真考慮一下CAA。他們的頂級客戶享有很多特權，像今天這樣的事務，根本不用我們操心。而且，他們通過旗下客戶，在美國建立了一個極其強大的關係網絡，在頒獎季，他們能做到的事情遠比你想象中多。”
陳諾嘆了口氣，道：“他們是不是又聯繫你了？”
艾莉森點了點頭：“是的，CAA的合夥人布萊恩·洛德昨晚給我打了電話。他看了你在中國劇院留印的新聞，說頂峰娛樂對你太缺乏尊重。他的原話是——‘如果是我們在運作，這絕不會發生。我們不會讓陳和克里斯汀·斯圖爾特還有那個雜毛一起出現在同一場合。’說實話，我也同意。如果不是……真的，我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陳諾繼續嘆氣，道：“如果不是我干擾了你的工作是吧？但我還是那句話，你把這個事情看得太嚴重了，在中國，我們這種關係叫做同事，同事都是平等的。”
“但這是在美國，陳，而且還是在好萊塢。這裡是一個等級森嚴、光鮮背後競爭無比殘酷的名利場。你和誰一起出現，和誰並排站在聚光燈下，對外界來說就是在傳達一個信號。他們不在乎你怎麼想，他們只看畫面。誰站中間，誰先發言，誰最後亮相，全都有講究。如果你和別人出現在同一個排位上，那在媒體眼裡，你們就是同一個量級的人物。”
“好了好了。”陳諾擺擺手，說道：“我知道了。以後我聽你的。以後不要再拿CAA來威脅我了，好麼？”
艾莉森·格雷厄姆眼裡露出一絲笑意，說道：“這可是你說的。”
“是的，我說的。對了，有一個好消息，到今天爲止，我們合作剛好一年，鑑於你的優秀工作表現，從下個月起，你的年薪將由現在的100萬美元漲到150萬同時，其餘的獎勵協議依然有效，所以，如果1月份的奧斯卡我能拿到提名的話，你還是能拿到獎金。”
聽完這話，艾莉森難得露出了驚愕的表情，而後抿了抿嘴脣，語氣罕見地帶着一絲情緒，“謝謝。”
雖然艾莉森從來不談起她女兒的情況，但陳諾知道這女人每個月的所有開支都花在了這上面，他微笑道：“不用謝，這都是你應得的。”
艾莉森輕輕吸了一口氣，說道：“不，事實上我搞砸了。金球獎的提名……”
陳諾無奈道：“我不這麼認爲。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艾莉森。這畢竟是一部科幻動作片。你知道上一次有動作片男主角被金球獎提名是什麼時候嗎？我不知道。但我估計是一百年前。那個時候一年可能拍五部電影，其中四部動作片。”
“不是一百年前，是2008年。”艾莉森被他的玩笑逗得笑了一下，但馬上又認真地說：“小羅伯特·唐尼，憑《鋼鐵俠》拿到了金球獎劇情類最佳男主角提名。鋼鐵俠，也是科幻動作片。至於原因，我認爲CAA在背後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陳，我知道你不喜歡CAA那種純商業化的運作方式，但它的確在獎項公關上很有優勢。我剛纔說的，你真的可以認真考慮一下。”
陳諾點了點頭，心裡明白她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
就在昨天，他在中國劇院完成了留印儀式後，本屆金球獎的提名名單正式公佈。
衆所周知，金球獎一向偏好文藝題材，在它的歷史上，科幻片極少能夠以“劇情片”的身份入圍。但《盜夢空間》這一次不僅以劇情片參賽，還一口氣拿下了最佳劇情片、最佳導演、最佳原創配樂和最佳劇本四項提名，追平了兩年前《阿凡達》的戰績，吸引了全世界的媒體注意。
但“最佳男主角”提名一欄裡，卻沒有他的名字。
這不僅意味着艾莉森在他回國期間爲提名所做的一個多月努力，最終功虧一簣，也意味着她本該得到的十萬美元獎金泡了湯。
更關鍵的是，作爲奧斯卡的風向標，金球獎的落選，幾乎也等於宣判了他與奧斯卡影帝提名的緣分告吹。
而這，纔是真正讓人遺憾的地方。
實慘。
但如果真的換做CAA就有用嗎？他卻並不這麼認爲。
眼下，《盜夢空間》的全球票房已經突破了24億美元，在美國和日本的院線裡已經上映了五個多月，到現在每週還能穩穩進賬幾百萬美元。昨天他剛收到煥新影業轉過來的11月份分賬，又是幾百萬美金。12月的賬也在路上，估計還有好幾百萬。
說實話，他又不是上帝的兒子，金球獎也不是CAA開的，人家不給他提名，也確實說得過去。
就像此前，大多數媒體雖然看好《盜夢空間》的聲勢，但對他個人是否能入圍奧斯卡，一直都持懷疑態度。
這不是偏見，而是現實。
這一次唯一讓人感到意外的，是金球獎——這個相對開放、商業味更濃、娛樂導向更明顯的獎項，也在最佳男主角名單上將他排除在外。
只能說，他和諾蘭這兩年的連續成功，的確動了太多人的蛋糕。
關鍵他們又不是像詹姆斯·卡梅隆那種“十年磨一劍”的風格，要很多年纔來橫掃一次，而是每隔兩年就能掀起一次市場狂潮，吃下屬於其他人的蛋糕。
陳諾甚至看到網上有人在討論，要是諾蘭下一部電影還是找他合作，比如拍《蝙蝠俠3》之類的，那兩年後再來一次票房炸裂、口碑雙收的局面——那好萊塢其他五大製片廠的臉，到底往哪兒擱？他們還要怎麼活？
所以，說真的，他想得開。
金球獎而已，提名了又怎樣？
拿不到獎，提名有個毛用？
就像小羅伯特·唐尼。
剛纔其實只是他在裝傻。他當然知道唐尼提了名。那可是2008年——也就是他陳諾拿下金球獎最佳男配角的那一年。那一屆的提名名單他再熟悉不過，唐尼憑藉《鋼鐵俠》提了名，可影帝最終還是頒給了《血色將至》的丹尼爾·戴-劉易斯。無論怎麼說，面對作爲一部商業大片，美利堅這些評委們第一願意給的是技術獎，第二是最佳男配女配，要是實在說不過去，影片獎導演獎，也可以咬咬牙給。
但最佳男主女主？
不好意思，那真的是做夢都別想，絕對不可能，提名都極少極少。
這麼說起來，明擺着拿不到，一個區區金球獎提名有啥意義？
現在這樣，說實話他完全能接受。
四年前，克里斯托弗·諾蘭在奧斯卡典禮上的落寞神情依舊曆歷在目。三年前，他和詹姆斯·卡梅隆在名利場派對上的對話，更是讓他銘記在心。
這幾年，他其實一直在各種場合下有意迴避詹姆斯·卡梅隆。說白了，就是心虛。他怕一旦見面，被問說“嗨陳。當年信誓旦旦說要給《阿凡達》報仇，現在仇報得怎麼樣啦？”
他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但這一次——在昨晚的推特上，他看到有人說《盜夢空間》的四項入圍是：“標誌着科幻題材電影逐漸突破‘技術奇觀’的刻板印象，真正進入主流獎項的視野。”
如此一來，對他來說，比一個提名重要多了。至少不用再躲着人走了。而如果最後還能真的拿獎……或許就該詹姆斯·卡梅隆躲着他走，覺得不該收他幾百萬美元的攝影機租金也不一定。
“好了，艾莉森，你我都知道，其實一個金球獎提名不重要，我不缺這個。嗯，你覺得下個月十五號的奧斯卡呢？這個我還有希望沒？”陳諾說道。
金球獎算什麼玩意，一個左右搖擺的婊子而已。根本無需在意，只要有錢有勢，她自然而然就會落入掌中。
但假如錯過一次奧斯卡提名，卻是真的會讓他不爽。奧斯卡這玩意，跟有錢就能上的婊子不同，它更像一個良家，需要耐心，需要深夜話療，需要被一次又一次拒絕之後的寬容…..咳，好像說多了。
總之，在陳諾心裡，奧斯卡提名比金球獎提名有意義多了。
不到最後一刻，他還真的有點不甘心。
聽到他的問題，艾莉森表情鬆弛了一些，露出一點譏諷的笑意，說道：“原本我們的機會不大，但是現在…….”
“你看看這些。”
艾莉森從她的挎包裡拿出幾分報紙，道：“這是今天早上我過來的路上買的，綜藝，好萊塢報道，洛杉磯時報，呵呵，裡面針對金球獎的報道非常精彩，我真想看看外國記者協會那些asshole看到這些報道的臉色，motherfucker那一定比報紙還精彩……他們真的錯了，大錯特錯！你在《盜夢空間》裡的表演曾經讓每個影評家讚不絕口，而他們居然敢！”
陳諾聽得臉都有點紅。
艾莉森冷笑道：“但或許這，就將是我們奧斯卡入場券的敲門磚。”
陳諾接過艾莉森手裡的報紙，但還沒有來得及看，只聽泳池裡傳來“嘩啦”一聲，一個女人一下子從水裡冒了出來。
遊了一個來回，這個時候才冒出水面，看到別墅門口的艾莉森，古麗娜扎的表情一下子有點慌了，“啊”了一聲，幾下游到泳池邊，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對，對不起陳總，我沒注意時間，我這就去換衣服。”
陳諾說道：“沒事，你繼續遊你的，今天休息，真不用……算了算了，你去吧。”
“好的。嗨，艾莉森。”
古麗娜扎打了個招呼，就立刻跑了進去。
陳諾看着女孩苗條的背影，只想說，什麼都有原因。
人能好看那也不是因爲別的，都是自律的生活作息養出來的。就像這人，現在每天早上7點到8點，不管在酒店還是在這裡，基本都是雷打不動的一個小時晨泳，久而久之，怎麼能身材不好？
反觀某人……呵呵。
陳諾想到這，倒是想起一件讓他今早上有些舉棋不定的事情，他把報紙順手放在了茶几上，問道：“艾莉森，昨晚我收到中國那邊傳來一個消息…………”
事情也不復雜，他三言兩語也就說清楚了，最後問到：“事情就是這樣，你覺得我應該去嗎？”
艾莉森想了想道：“假如這個晚會真的就像中國的超級碗，能夠鞏固加強你在中國的人氣地位，那我覺得不應該拒絕。但是，去參加這種活動，在上面唱歌娛樂大衆，這對你的形象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所以，你的意見是什麼？”
“可以去做觀衆。”
陳諾有點無語。
他理解艾莉森的想法，在這個加拿大人的想象裡，春晚應該就跟超級碗一樣，在一個體育場裡，中間是載歌載舞的節目。他作爲觀衆，在包廂或者什麼地方，被現場的攝像機時不時的掃一下就行。
可實際上呢？
陳諾覺得他到時候在觀衆席上，可能會去給劉謙當託。
所以，還是算了吧。
他重新拿起茶几上的洛杉磯時報看了起來…..
但第一眼，他看到的卻不是什麼金球獎、而是一張他趴在地上，把右邊臉埋進了水泥的照片。
這件事艾莉森和他甚至今天全程都沒有談論過。結果，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算是給了他一記悶棍。
《洛杉磯時報》頭版頭條，還用一個黑體加粗的標題蓋在了這張照片上面，陰陽怪氣的寫道：
“中國劇院即將成爲twihards的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