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個水晶高腳杯在黝黑的堅硬的木板地上砸了個粉碎。
這裡法國的一個鄉間別墅，一個40多歲的金髮女人看着地板上的玻璃碎渣，以及洇開的一灘酒跡，一時間也是默默無語。
“他到底要把我怎麼樣？這個該死的混球，他想要我死嗎？他是不是想要我死？就是他，讓我整整兩年沒有拍電影，這個青蟲，王八蛋，賤人，臭蛆，狗屎堆！現在又提到我！我真的想要把他……”
一大堆污言穢語從一個白頭髮的老男人口中噴泄而出，他就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而在這個寬敞客廳裡的電視上，滿場的笑聲中，陳諾悠然的喝了一口手裡水晶杯中的香檳，潤了潤喉嚨，又接着說道，“不好意思，我的話可能喚醒了你們的悲傷回憶。”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諾微笑着。
他帶着笑的表情，臉上每一根肌肉都顯得很鬆弛，讓看着他的很多人，第一時間就會忍不住翹起嘴角。
這次主持，毫無疑問他比上一次更加遊刃有餘，對於主持人這個工作，他也有一種更深的認識。
像在奧斯卡或者金球獎這樣的場合上做主持人，的確與其說是像春晚主持那樣拿着話筒念背好的臺詞，不如說是在表演小品。除了臺詞之外，他的表情動作，如他練習的那樣，也成爲了某種感染情緒的工具。讓整個場合裡的情緒，在他的一顰一笑一言一句之下，順着符合預期的方向流動。
他嚴肅下來，揮了一下手道：“對不起，只是玩笑…………我不該說那是你們的悲傷回憶，也許有的人對此很反感，對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中，陳諾也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就此打住，我知道把你們和羅曼波蘭斯基聯繫在一起太殘忍了。我不會再提這個了。畢竟，你們這些又美又富的人，都是享譽世界的國際巨星，你們正在這裡享受這一場每年一次的盛宴，不希望有人打擾了你們的興致。”
“你們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但是，實話說，現場還有另外一部分，只是娶對了人而已。不，你們別看梅麗爾·斯特里普旁邊的那個男人……”
在後臺，
金球獎的大鬍子副導演再次站在艾莉森的身邊，低聲道：“他很有魅力，哪怕他說這些段子不比瑞奇柔和，但聽上去給人的感覺也比瑞奇好得多。導演說現在收視率又回到了2000萬以上，嗯，推特現在應該沒有多少人罵他，對吧。”
艾莉森這個時候正忙得不可開交，看會舞臺，又看一會兒手機，口中簡短說道：“是的。”
但副導演並沒有被冷落的感覺，繼續說道：“在他主持奧斯卡之前，我其實一直以爲他會像是西恩潘或者戴-劉易斯那樣的人。”
艾莉森淡淡道：“他誰都不像，他是獨一無二的。”
副導演乾笑兩聲，“是的是的，聯想起他獲得的獎項，我難免會有這樣的錯覺。再加上他又是中國人，你知道的，我們印象中的中國人可能會演戲，但是好像都缺少一些幽默細胞。”
艾莉森的目光從手機上移開，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個留着一臉絡腮鬍，大概40來歲的副導演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伸手說道：“能認識一下嗎？我叫大衛·諾德。”
艾莉森重新把頭埋了下去，沒理會他的手，“沒興趣。”
舞臺上，陳諾還在繼續着他的表演，他笑着說道：“……我之前跟唐見過一面，我知道他是一個慷慨大方的人，他不會生氣。但接下來的來賓我可就說不準了，他的脾氣，據我所知可不怎麼好。”
“他在電影裡有一場表演我印象深刻，他用拳頭把一個人打得不成人樣。就這樣……”陳諾臉色一變，一隻手往空中一伸，彷彿抓着一個人的衣領，另外一隻手狠狠地揮了幾下，“砰砰砰。幾乎就要把那個人揍扁。”
陳諾頓了頓，“但後來我聽說，這一幕本來並不在劇本里。”
“哈哈哈哈哈哈——”伴隨着笑聲，也有不少人在鼓掌。
後臺的大鬍子副導演沒有多尷尬，見此道：“陳的即興表演真是太棒了。對了，我聽說他只差一座威尼斯獎盃就能湊齊影帝大滿貫，就像西恩潘那樣。考慮到他的年紀，這真是瘋狂，你說是不是？”
艾莉森板着臉，看着手機，一聲不吭。
不遠處，陳諾站在主持臺後，正在一本正經的說道：“不過，正因爲他如此真實的表演，讓他如今在世界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演出的《諜中諜》系列在全球100多個國家上映。”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說誰了，滿場掌聲響起。
“是的，非常了不起的成績，值得鼓掌。”陳諾也裝模左右的鼓了幾下掌，“四部加起來的總票房，只比《盜夢空間》少了那麼幾億美元，非常棒，非常好。”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中，鏡頭給到盜夢空間的那一桌，克里斯托弗·諾蘭和艾瑪·托馬斯兩口子都在笑，坐在另一側的喬納森·諾蘭也在笑。
今天盜夢空間入圍了四個獎項，其中的最佳原創劇本，獲獎候選人是喬納森和克里斯托弗兩個諾蘭，因此喬納森也來到了現場。
“好了，現在大家應該都知道我說的是誰了。讓我們歡迎，本世紀最受歡迎的男明星之一，湯姆·克魯斯！”陳諾伸手往後虛引，一個卷黑頭髮的男人帶着笑容，從帷幕後走了出來。
他衝對方微笑點頭，轉身下臺，
這個時候，推特上的相關話題中，又再度歡騰起來。
綜藝雜誌的賬號上發佈了最新推文：“謎底揭曉！湯姆·克魯斯是陳在今晚的第九個取笑對象。讓人驚訝的看到，陳在今夜的金球獎上，露出了不亞於瑞奇·熱維斯的一面，他面前的一切都成爲了他的取笑對象，他讓好萊塢羣星在他的目光下瑟瑟發抖，讓我們哈哈大笑。截至目前，你認爲他今晚的發揮如何？和瑞奇·瑞維斯相比，你更喜歡哪一個的表現。請在評論區留下你的看法！”
“別拿瑞奇那個粗俗下流的英國人來和陳相比，他是下流，陳是不同的！”
“瑞奇·熱維斯？陳哪怕在暗示他會把金球獎塞進屁股，表現出來的紳士風度也是瑞奇·熱維斯的上限。”
“瑞奇是粗俗無禮，陳是幽默，別把他們兩個相提並論。”
“排除掉這些暮光女孩們的盲目崇拜，我覺得陳的表現和瑞奇各有優劣。瑞奇更加尖刻，陳則更加賞心悅目。”
“看了金球獎，我更想看陳主持奧斯卡了。金球獎的舞臺還是太小，或者SNL！再上一次！”
“沒有什麼比看到一個美男子表現幽默感更讓人心情愉悅的了。這是一個美好的週末，我沒有後悔晚上拒絕了酒吧，打開電視，把頻道調到NBC。唯一的問題，我是大西洋帝國的劇迷。但我現在還沒有看到任何一個關於他們的畫面。”
最後這一條的評論迅速累計了大量的贊和回覆。
艾莉森點進去看了一眼。
她嘴角露出一些笑容，隨後又想了一會兒，然後，跟坐在椅子上喝水的陳諾說道：“陳，下次上臺的時候，是頒發介紹電視劇最佳劇集？”
“是的，怎麼了？”
“那我想，你可以說多一點，關於那些電視劇演員的。”
“爲什麼？”
“現在網上的反應超出我們的預期，現在很多劇迷對他們喜愛演員的鏡頭太少有點抱怨……我想你或許可以滿足一下他們的心願。他們代表着美國很大比例的中下階級，獲得他們的好感，這對你的形象有好處。”
“所以，我不用去管什麼電影電視的差別了？”
“是這樣……嗯，我突然想到，其實我們可以趁機可以打打廣告。”
陳諾微微驚訝道：“什麼廣告？你是說……”“是的，你的那部《老鷹捉小雞》。看在現在收視率的份上，我想，只要提前打個招呼，金球獎外國記者協會的人應該不會反對。”艾莉森微笑道。“這是直接面對2000多萬人的現場廣告。我要是奈飛的人，我可能會迫不及待的把你擡進董事會。但前提是，你需要在這是十幾分鍾裡，想到一個不錯的段子，去告訴導演組你需要臨時改動。”
“呃……”毫無疑問，聽完艾莉森的話，陳諾真的是動心了。
盜夢空間能不能獲獎對他來說無關緊要，可老鷹捉小雞就不一樣了。奈飛董事會什麼的那是艾莉森開玩笑，但是這部電視劇，對他來說，它承載的甚至不僅僅是錢。它的成功，對他的理想達成可能是非常關鍵的一步。
“你等等，你先讓我想想。”
……
還是在那個法國的鄉間別墅裡。
地上的玻璃碎片依舊沒有被打掃，但房間裡的人已經漸漸平靜下來。
“羅曼，你不能再這麼下去。”女人說話了。
“你想我怎樣？向他認輸？”白髮男人聲音低沉。
“不是認輸。是談談。這不丟人。”女人嘆息，“他剛纔那一句話，又敲碎了你新片的希望。除非你甘心餘生窩在普羅旺斯等死，不然你得面對現實。”
“閉嘴！”
“隨你。但我相信，他應該聽到了什麼風聲。”女人站起身來，“從柏林到現在已經兩年了，他還年輕，你卻不再年輕了，時間也還在他那邊。”
“只要我人在法國，他能怎樣？”
“他不能對你做什麼，但他能毀掉你的電影生涯。羅曼，我知道你不服氣。五十年的電影生涯……現在卻被一個二十幾歲的中國人……”
“閉嘴閉嘴閉嘴，你現在給我滾出去！我告訴你，我永遠，絕對，不會，讓這個20多歲的中國人騎在我的頭上！”
“好吧，你等着看。”女人走到門口，回頭說道：“我希望未來某一天，你至少能在威尼斯阻止他。不然，你完了，我也得陪葬。”
……
20分鐘後。
陳諾第三次亮相，剛剛從後臺走出來，就迎來了鋪天滿地的掌聲。
他一路點頭，微笑着走到舞臺中央。
“謝謝，謝謝大家。”陳諾笑道，“大家應該都知道我和喬納森的關係，所以我真的不好意思告訴你們……其實這個劇本我也出了點力。”
他聳聳肩，“如果不是我一直在旁邊喊‘怎麼回事’‘我他媽看不懂’‘這寫的什麼玩意兒’，估計這個劇本會難上兩倍。”
“別不信。”
場下頓時一片鬨笑聲。
馬上，陳諾又繼續說道：“接下來，我們要頒發的是劇集類獎項。今年，我們看到了很多精彩的新劇，比如《國土安全》——那真是從頭到尾都驚心動魄。”
隨着他抑揚頓挫的話語，整個宴會廳驟然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陳諾在掌聲中停頓下來，頷首致意，隨着他這個動作，掌聲不僅更大了，而國土安全的那一桌，每個人愕然之餘，都頓時榮光煥發。
等到掌聲小了一點，陳諾道：“還有高潮迭起的《大西洋帝國》，我非常喜歡，裡面的人物不是一般的帥。”
大屏幕上顯示出大西洋帝國的主演們，又是一陣掌聲。
等了一會兒，陳諾這才繼續說道：“我可以稍稍介紹一下這部劇的劇情，講述的是一百年前，一羣來到美國的移民，捲入了一場行賄受賄，禁酒和銷酒的勾當……”
他一邊說，一邊比劃着手勢，“他們通過各種卑鄙下流的骯髒手段，躋身於上流社會，並對土著們發號施令……”
然後頓住了，微笑道：“嗯，好了，不說好萊塢外國記者學會這些的醜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場頓時爆發出一陣猛烈大笑。
在推特上，有着許多帶着“#陳諾”標籤的推文發了出來。
“LMAO，他的每一句話都是一個笑話，我的笑聲差點吵醒了我的奶奶。#陳諾”
“絕對的頂級主持，我爲此期待的每一秒鐘都沒有白費。#陳諾”
“外國記者協會這次可以大聲的嘲笑奧斯卡了，至少這次他們的主持人肯定完勝。#陳諾”
“他在嘲笑一切，這絕對是在電視裡看不到的一面，LMAO。#陳諾”
陳諾站在現場，等着掌聲小了一點，才繼續微笑着開口：“金球獎絕對是一個等級森嚴的小社會，電影明星坐在中間，電視明星坐在四周。很多人從四周來到了中間，比如喬治·克魯尼。但也有很一些人從中間去到四周，比如——我。”
“告訴你們一個新聞，我今年也會製作並演出一部電視劇。”
“我現在的想法是，明年我也可以坐在這裡的邊緣位置，哪怕是任何一個角落。”陳諾說完，全場只有小部分人在鼓掌，而其他人都擡起頭看着他。
“句號。這不是笑話，別像一個好奇寶寶一樣看着我。告訴你們，沒有下文。”
臺下頓時傳來一陣鬨笑和驚奇的眼神。
很顯然，他還沒有大牌到每個人都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的程度，哪怕這件事在此之前已經被奈飛在它的官網上公佈消息。
而且他現想的笑話也沒有獲得什麼驚豔的效果，不過作爲廣告產品，它應該是合格了。
陳諾繼續說道：“這是我新劇的廣告時間。爲了這個，我去跟外國記者協會交涉，他們同意了我在金球獎頒獎典禮上打廣告，不要錢，但是額外附加條件是要我也給他們打一個廣告。這纔有了之前那個笑話。我想，現在外國記者協會應該滿意了。”
“哈哈哈哈哈哈……”
等聲音小了一點，陳諾才說道：“記住，今年7月，鎖定奈飛。”
在硅谷的一處豪宅中，這個時候傳出一陣滿意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