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頤指氣使與溫婉可人

大臣閣下的話讓這些商人們依舊摸不着頭腦,不過至少讓他們稍稍地安下了心,明白了這次他真不是爲了索要上供而把自己召集過來的。

不過“以更加現代化的方式來運行各自的鐵礦,統一地爲國家效勞”這句話,充滿了太多令人遐想的空間,所以他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更加害怕帝國政府在這些言辭下面隱藏了什麼禍心。

“我知道,我說這些東西,你們現在還是不太明白。”夏爾倒知道他們的心中所想,所以馬上就開始解釋了,“但是請你們放心,帝國政府對你們毫無惡意,相反,陛下希望你們都能夠經營好自己的礦山,爲帝國的經濟繁榮做出更加卓越的貢獻。”

“請您詳細跟我們說明一下吧,閣下。”一位礦主大着膽子說,“作爲帝國的忠實擁護者,我們十分樂意服從陛下的命令,只要陛下給我們指明道路,我們將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絕不會有任何遲疑。”

“首先,我們需要擴大已有的礦業協會的規模,讓各位名下的礦山都能夠接受一個統一的組織的安排。”夏爾馬上跟他們解釋了起來,“其次,礦業協會將會在帝國政府的指導下,每年確定從市場上募集資金的規模和方式,然後由各家金融機構來爲其融資,這些融資將會受到政府的擔保,用於舊有礦山的維護和新礦山的開發,帝國政府不會干涉各位的實際經營,但是必須派出代表來監督協會的運行……”

本質上,帝國政府的這項舉措,是夏爾在鐵路行業和航運行業所作所爲的翻版——那就通過資本扶持和國家行政力量,促進行業的壟斷化。

他們的目的就是構成一個龐大的礦業-鋼鐵行業的複合體,同時在政府和金融界的支持下,實現對這兩個行業的壟斷。因爲礦業和鋼鐵行業的特殊屬性,他們的壟斷也幾乎可以說是對整個工業界的基礎性壟斷,整個國家經濟都將受到強烈的影響和控制。

而因爲礦產和冶煉行業的特殊性,又極端依賴大規模的鐵路運輸,因而又和鐵路企業出現了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依照這樣的計劃,很快就可以實現一個工業巨頭的團體。

這種壟斷性的組織,自然也是資本主義發展的必然方向,而由於這些工業巨頭所擁有的巨大資源,天然地就會和政治分不清關係,也極度依賴政治權力的保護和扶持。

也就是說,在帝國皇帝的精心努力下,國家政權將與大企業主、金融貴族與工業巨頭們融爲一體,構成了一個將舊有的土地貴族排斥在外的新統治集團,而這種新融合起來的統治集團,又必須集中在帝國最高統治者的身邊,成爲帝國皇帝可以依賴的統治工具。

皇帝陛下刻意想要扶持一個工業化時代所造就的新的統治團體,將會成爲帝國長期維持下去的主要支柱,爲波拿巴家族的帝國所用。

財閥,工業巨頭,軍事貴族,和龐大的官僚體系,也就將成爲帝國的三根支柱,共同維繫着帝國的統治。

而夏爾,作爲皇帝陛下這個野心勃勃計劃的主要執行者之一,他當然不僅僅是爲了維護波拿巴家族的統治而已,他也在慢條斯理地在這個體系當中扶持自己的力量,讓特雷維爾家族也成爲這個新的統治集團的核心一員,就目前來看,他做得還十分順利。

畢竟,雖然特雷維爾家族並沒有控制東部的這些鐵礦,也無意於去和這些地頭蛇們搶食,但是他控制着帝國的鐵路網,沒有他發話,這些礦主們只能守着一堆挖出來的鐵礦石發愁,最後還是隻能在他面前諂媚討好。

大臣閣下的話,惹來了這些礦主們的陣陣騷動,此時他們的疑慮已經漸漸消退了,他們發現了皇帝陛下對他們的扶持態度,並且爲此而歡呼雀躍。

“我們十分感激陛下對我們的關心,”很快,這些礦主們就紛紛對夏爾表忠心了,“大臣閣下,請您轉告陛下,我們將會以全力來配合陛下的意志以及他所有的構想,我們將會是帝國政府的絕對支持者。”

“我會的,諸位。”夏爾笑着點了點頭,“當然,也許過不了多久,你們就能直接前往巴黎面見陛下,說不定有人還能得到封爵——您知道,陛下是很慷慨的人。”

“當然了,當然了!”所有人都歡呼了起來。

“讓我們爲德-特雷維爾元帥乾杯吧!謝謝這位偉大統帥,爲法蘭西洗雪恥辱!”就在這一片喜慶的氣氛當中,一位客人拿起了酒杯向所有人喊了出來,他當然不僅僅是在恭維那位遠在克里米亞半島的元帥而已,更是爲了討好現在坐在他們面前的特雷維爾大臣閣下。

而就在這樣的歡快氣氛當中,一直坐在夏爾旁邊默不做聲的瑪麗-德-萊奧朗小姐陪伴在大臣閣下身邊一直和這些客人們暢快地交談着,經過了這幾年的經歷,她已經見慣了大場面,應付這種場面已經是遊刃有餘,並且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這些礦主們的恭維。

不過,這些礦主畢竟是東部的外省人,沒有浸染在巴黎社交界那種講究風雅的圈子裡面,所以恭維人的時候難免有些簡單粗暴,不過瑪麗卻並不因此而感到不滿,反而愈發地享受着他們近乎於諂媚的恭維。

而就在宴會進行到了午後時分的時候,大臣閣下似乎有些事情,於是離開了這個二樓的平臺,而德-萊奧朗女士則被留在了這裡。

“很抱歉,因爲夏爾的一時興起,所以將諸位請到了這裡來……希望沒有影響到諸位的日程。”在夏爾離開之後,原本默不作聲的瑪麗終於笑着開口了,“不過也請你們理解一下,夏爾每天經手的事情太多了,實在是忙得讓人心疼,所以他希望能夠藉着這個機會來放鬆一下。”

“不,我們很榮幸能夠和大臣閣下見面,並且聆聽他的指導。”一位礦主連忙回答。

“可是,說是放鬆,最後還不是在爲皇帝陛下辦事,本來他是答應我這幾天好好帶我一起逛一逛山林的,結果呢?最後還是搞得這麼忙,我算是領教了,這些當大臣的都不是在爲自己活着了,真沒意思。”瑪麗突然皺了皺眉頭,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發愁,“您知道的,大臣的生活清苦,還要養那麼多人,整天事務纏身,可不像你們看上去那麼風光啊……”

“呃……”一時間沒有人再接她的話,這些礦主們機警地互相對視了幾眼。

這些礦主們畢竟也都是人精,他們都已經看出來了,大臣閣下特意將自己的情婦帶過來可不是爲了擺個樣子的,而是爲了談論一些他自己不方便談論的事情。

有些人心裡則在哀嘆,心說這位京城裡的權貴,雖然看上去如此讓人如沐春風,但該來的勒索終究還是免不了。

同樣的事情,大臣閣下做得文文雅雅,從不親自出面,實在是有貴族之風。

“是啊,我們都十分欽佩大臣閣下爲帝國所做的貢獻,”這些早有準備的人們拿出了事前說好的說辭,“我們都認爲,以他對帝國的貢獻,他應該得到更多的報酬。”

“哎,您想到哪裡去了?我這可不是在爲大臣閣下索要什麼,只是在訴訴苦而已。”瑪麗又皺了皺眉頭,似乎更加不高興了,“夏爾是一心爲國的人,他的正直廉潔可不應該被人玷污。”

說實話,如果是在巴黎的話,她根本不需要說到這一步的,可惜這些外省土豪不懂得首都那一套,非要她挑得這麼明,不過這並不讓她感到反感,反而更有興致。

好在,在互相對望了幾眼之後,這些人終於明白了這位女士的含義。

“女士,我們當然不會懷疑大臣閣下的報國之心了,我們十分欽佩大臣閣下,並且不會去損害他的名譽。”一位礦主小心翼翼地說,“不過,我們感謝您一直對大臣閣下的照顧,所以希望能夠爲您送上一些禮物,讓您能夠在未來更好地照顧他……”

“照顧他是我的職責,您太客氣了。”瑪麗總算露出了笑容,似乎是讓這個回答過了關。接着,她擡起頭來看了看這座宅邸,“這裡已經被夏爾送給我了,我很喜歡這裡的景色,每年夏天的時候我都打算過來消夏,到時候還請你們能夠多給我捧捧場……”

“這當然是應該的,應該的!”所有人連連點頭,也讓瑪麗更加眉開眼笑。

在巴黎,她需要顧忌社交界的傳言,更需要顧忌會傳出小道消息到夏洛特夫人的耳中,所以還算是有些收斂,可是跑到了外面來,就沒必要有那麼多的顧忌了,她在旁人們面前簡直就是在以特雷維爾夫人的派頭自居。

而其他人雖然都知道她並非特雷維爾夫人,但是並不敢因此而怠慢半分,生怕得罪了這位顯然極受大臣喜愛的女士,所以她在這裡享受的就是夫人般的禮遇,幾乎是有求必應。

這當然極大地滿足了瑪麗的心,每當被衆人如此小心翼翼地恭維着的時候,她就越發感受到了權力的美妙——自然,也就越發感受到了跟在夏爾身邊的重要性。

很快,這次的宴會告一段落了,這些礦主們要麼散去,要麼繼續留在這裡打獵,而又有另外一批人從附近的鐵路車站下車來到了這座鄉間別墅當中。

身爲這裡的主人,瑪麗十分客氣地接待了他們,並且毫無保留地展示了自己和夏爾的密切關係,不過,這次這裡的氣氛有些尷尬,因爲夏洛特的哥哥、特雷維爾公爵的長子和繼承人菲利普-德-特雷維爾先生也在其中。

自從之前仕途挫折之後,他轉投到了妹夫的帳下,並且被夏爾委以重任,擔任全國軍需生產的監督員,之前一直在各地視察。而在夏爾來到了東部之後,正好也在東部的菲利普不敢怠慢,特意趕到這裡來向妹夫述職。

此時的他,相當的春風得意,在孔澤和芙蘭兩個人都離開了法國前往克里米亞之後,他稱得上是揚眉吐氣了,終於擺脫了兩個名義上地位比自己低實際上卻一直可以干涉自己的人,享受權勢的美妙感覺。

不過在今天,他的感受就沒有那麼美妙了,因爲在宅邸的大廳當中,當他想要上樓去找夏爾的時候,瑪麗突然出現攔住了他。

“先生正在休息,請留步。”瑪麗帶着笑容看着菲利普,“特雷維爾先生,現在有什麼話就跟我說吧,要麼您等我通報。”

“我要見夏爾還需要您通報?”菲利普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半是調侃半是譏諷地說,“女士,您這就有點兒亂來了。”

在來到了夏爾的帳下之後,他馬上知道了瑪麗的存在,並且看出了妹夫和她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不過在巴黎當慣了浪蕩子弟的菲利普對此並不怎麼在意,也從未因此而指責過夏爾,反而帶上了一種“原來夏爾也會玩玩啊……”的感嘆。

不過,當發現這位德-萊奧朗小姐似乎有些想要在自己面前擺譜的架勢之後,情況就不同了,菲利普可是一直以特雷維爾家族繼承人自居的,雖然現在地位有些尷尬,但是他可不認爲一個情婦居然敢在自己面前頤指氣使。

“作爲夏爾身邊一直以來的助手,我當然可以爲他通報了,先生。”瑪麗仍舊笑容不改,“再說了,夏爾一直這麼忙,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下,您又怎麼忍心去打攪他呢?”

“夏爾?您這也叫得太親密了吧?不知道人還以爲您纔是我妹妹呢!”菲利普又大笑了起來。“小姐,我知道您是個聰明人,但是這世上的聰明人很多都喜歡得意忘形,您可不能學他們啊……”

一瞬間,兩個人之間雖然擺滿了社交場上慣有的笑容,但是氣氛卻劍拔弩張了起來,兩個人顯然都有些生氣了。

當然,菲利普完全不氣對方勾引了自己的妹夫,成了妹夫的情婦,他真正氣的是這個女人頤指氣使,大有不把自己這個公爵繼承人放在眼裡的架勢,更加不願意在夏爾的這個小集團裡面屈居於這個女人之下。

說到底這不僅僅是意氣之爭,這還是地位之爭。

菲利普飽含譏諷的話,讓瑪麗眼中寒光一閃,但是她很快就忍了下去。

“難道只有您妹妹才配得上用這個名字嗎?我不這麼認爲。”瑪麗微微笑着,“我一直以來都和夏爾親密共處,他的事業就是我一直見證和輔佐下成長起來的,也正因爲如此夏爾才如此倚重我,至於您的妹妹……唔,她安享尊榮,我是很羨慕的。其實您不也是如此嗎?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請夏爾親自消災的……”

一說到這裡,就戳到了菲利普的痛處,讓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獰惡了起來。

“這可真是抱歉,誰叫我們是特雷維爾家族成員呢?我們的路總會比旁人更加好走一點。”沉默了片刻之後,菲利普略帶威脅地說,“小姐,本着我們之間的友誼,我真誠地奉勸您一句,您還是收斂點吧,我剛來這裡都知道了,您公然向那些礦主們索賄,這是在敗壞夏爾的名聲!要是夏爾知道了,不知道該多生氣?還是那句話,您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那您呢,難道您就沒有向企業索賄嗎?”瑪麗冷冷地問,“或者您以爲其實我不知道?”

這句話,讓菲利普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哦?還真以爲您做得很隱秘啊?也不想想,這些年來我認識多少人,我想知道的事情還真沒有多少不能知道的。”瑪麗冷笑了起來,“您說人不要自作聰明,這話簡直太對了。”

菲利普沒有再說話了,只是睜大了眼睛瞪着瑪麗。

“您跟企業界索要好處,這一點沒關係,也沒有人會因此而指責您。”瑪麗繼續說了下去,此時她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在夏爾面前的那種盪漾的笑容,反而冷若冰霜,語氣也十足的強硬,“但是我要提醒您一句,您最好要把事情做得漂亮一點,免得給自己和夏爾帶來麻煩。好了,現在您先去休息吧,等到夏爾休息好了我會爲您通報的,到時候您再去見他。”

菲利普還是沒走,依舊陰冷地看着瑪麗。

“怎麼,還不死心?”瑪麗瞥了他一眼,略帶挑釁地問,“我們要不要拼上一場,看看最後誰倒黴?”

菲利普此時心中已經是怒火萬丈,但是僅存的理智讓他沒有完全發泄出來。

此時的他還真沒有自信,自己能夠取代這位小姐,畢竟她確實很得寵。

小妖精,你給我等着,遲早有你好看。他在心裡惡狠狠地說,然而臉上卻展露出了笑容,妥協退讓了一步。

“哎,我們都是在爲夏爾效勞,您又何必把話說到這一步呢?”他微微向瑪麗躬了躬身,“好吧,我先休息下吧,這裡的風景確實挺不錯的。”

畢竟是世家子弟,菲利普拿得起放得下,一下子又顯得和瑪麗十分熟稔,彷彿是老朋友一樣。

“這裡確實是個好玩的地方,”瑪麗又重新微笑了起來,“您放心,作爲這裡的主人,我會好好招待您的。”

接着,她轉身走上了樓。

很快,她來到了夏爾所處的房間當中。

此時的夏爾正躺在牀上閉目假寐,他中午喝了不少酒,而且最近有些疲勞,所以想要休息下。

“把菲利普打發了?”一聽到腳步聲,夏爾就直接問。

“是的,幾句話就打發了。”瑪麗點了點頭,“您還不知道他嗎?平時意氣高昂,但是外強中乾,一跟他來硬的他就會縮。”

“哎,別這麼說他,再怎麼也是我內兄……”夏爾忍不住苦笑了起來。“不過也好,菲利普是該被敲打一下了,最近他做得十分有點過頭了,已經有好幾個人在我面前告狀。”

“他還說要跟您告我的狀呢,說我在索賄。”瑪麗略顯得委屈地說,“不過他倒也沒說錯,我確實是在索賄……當然是在爲您了。”

一邊說,她一邊也脫掉了鞋子,然後直接躺倒在了牀上,依偎在夏爾的身邊。

此時的她,表情溫婉,語氣也十足的柔媚,一點也沒有在那些礦主們和菲利普面前囂張跋扈的樣子,簡直就像是一隻小貓一樣。

“唔……”當她溫軟的身體湊到了自己的身上的時候,夏爾發出了一聲舒服的悶哼,然後睜開了眼睛,略帶歉意地看着對方,“哎,抱歉……這都是爲了我,讓你辛苦了。”

“沒什麼,我樂意爲您扮演惡人,至少您給了我我想要的東西。”瑪麗吃吃地笑了起來,然後攬住了夏爾的腰,“其實我倒是很樂在其中呢,我老早就喜歡對他們頤指氣使了,只可惜一直以來沒機會。”

“不用擔心,以後你就會有的是機會了,只怕你厭煩呢。”夏爾輕笑着調侃了一句,“跟這些人打交道多了,很容易就產生厭倦了,因爲都是利益的你來我往。”

“我可不覺得有什麼厭倦的,倒覺得挺有趣的呢。”瑪麗搖了搖頭,然後把頭埋到了夏爾的胸前,“鬥這些人總讓我覺得心情舒暢。”

夏爾聳了聳肩,也許是因爲早年經歷的緣故,瑪麗有一種很強烈的報復心態,而且十分迷戀權勢,不過他倒也並不反感,因爲瑪麗實際上很知道分寸,而且她更加知道,一切權力的來源是什麼。

被她依偎在身旁,感覺到胸前傳來的熱度,他突然感覺有些興致了。

他猛然抱緊了瑪麗,然後直接翻身壓了下去。

“輕點兒啊,可別傷到孩子了……”瑪麗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在他的耳邊呢喃。

“什麼?!”夏爾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軟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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