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凱來到江海市參加年會。
他下了火車，卻沒看見有人舉着紅色的橫條幅迎接。
“江海市估計是第一次舉辦學會。”肖凱身邊的胸科冀主任有些不高興的說道，“會務組有沒有都不知道，還真是草率，也不知道這水平還舉辦年會幹嘛。”
“我們畢竟提前來了。”
肖凱毫不在意什麼會務組，身邊的胸科主任嘴脣動了動，但沒說什麼。
和院長唱反調屬於弱智行爲，冀主任還沒那麼傻。
“你們去人民醫院吧，我自己轉一轉江海市。”
“院長，您去哪？我陪……”
“不用。”肖凱笑道，“你們去參加學年吧，我去見一個小朋友。”
其他跟着來參加會議的人馬上不說話了，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
怪不得！
肖院長平步青雲，從胸科主任變成院長助理，又變成主管臨牀的副院長只用了不到五年時間。
按說他平時忙的很，地市級別的醫院組織的學術會根本沒時間參加纔對。
地市級別的學術會麼，都是刷存在感用的，乾貨基本沒有。參不參加沒有意義，旅遊的話也不會來江海市。
可是這次肖院長卻非要來，原來是他在江海市有個小朋友，胸科主任笑吟吟的想到。
但念頭一閃，胸科主任馬上開始擔心起來。
肖院長肯定是開心的過了頭，這才說出心裡最大的秘密，自己聽了……會不會是禍不是福？
該不會等肖院長想明白後把自己滅口吧。
肖凱不知道身後的人在想什麼，他回憶起和自己住在一個屋檐下的周從文，滿臉笑容。
揮了揮手，肖凱說道，“我先走了。”
說完，他上了一輛出租車。
“肖院長在江海市還有小朋友，沒聽……”一名胸外科的醫生笑嘻嘻的想要八卦，但他立即感受到主任冰冷的目光。
“都特麼給我閉嘴，把這事兒忘了。誰特麼回去嘴上沒有把門的，收拾收拾準備去急診科待一輩子。”
“……”
衆皆啞然。
……
……
肖凱坐在出租車上，和司機師傅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着。
忽然收音機裡傳來主持人甜美的聲音——這裡是交通廣播電臺……健康之路……請三院胸外科的李主任來到我們直播間……
哦？廣告都打到交廣臺了麼？肖凱含笑，饒有興致的聽着廣播內容。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特殊的內容，三院胸外科李主任在廣播電臺的欄目裡做了簡單的科普，又接了兩個聽起來像是託的電話，宣傳胸腔鏡手術。
五分鐘左右節目結束，簡短而無趣。
“師傅，你們的交廣臺挺有意思啊。”肖凱道。
“還行，我最開始也以爲是糊弄人的。”司機師傅道，“上個月我有一哥們在三院做的手術，還行吧。”
“術後還行？”肖凱興致盎然的追問。
“只能說是一般。”司機師傅道，“三院在江海市是小老弟，前些年我剛跑出租的時候三院還是衛生所呢。”
“他們手術做的一般，所以纔會請省城教授來做手術。”
“一般？”肖凱好奇的問道，“怎麼一般呢？”
有黃老關門弟子周從文在，肖凱沒想到三院的口碑竟然是一般。
“請省城教授做手術要三千塊錢，那可是小紅牛，整整三十張！”司機師傅做了一個誇張的手勢，“沒辦法，我朋友只能讓李主任做。”
“手術後怎麼樣？”肖凱來了興致。
“特別一般……只能說還行吧。”司機師傅不屑的說道，“切不到一公分的小東西，我哥們在牀上竟然躺了一天半！要說小醫院就是不靠譜。”
“……”
肖凱無語，差點沒暈死在出租車上。
切肺小結節，躺一天半，這些關鍵詞像是一連串的子彈似的準確命中了他的心臟。
無形之中彷彿有一隻手攥住肖凱的心，讓他呼吸困難，全身乏力。
自己還在臨牀的時候也經常切肺葉，術後兩天患者能拎着胸瓶下地就已經算是很皮實的了，只躺一天半……這都不滿意？
“住了多久出院的？一週？兩週？”
“水平再差也不至於那麼差。”司機師傅轉過頭開始維護江海市三院。
再差也是自家江海市的醫院，不能被外地人笑話不是。
“一天半的時候下地溜達，第二天覆查了一個片子，然後拔管就出院了。”
聽司機師傅這麼說，肖凱久久無語。
術後第一天下地，第二天拔管，第三天出院，這種水平在司機師傅嘴裡說出來竟然只是一般！
自己理解錯了，他們完全不懂，也沒見過從前大揭蓋手術的患者。
肖凱心裡想着，嘴裡卻泛起一片苦澀。
他回憶起示範手術後胸瓶的事兒。
水平真高啊！
“你去三院也是找李主任看片子吧。”司機師傅專心看路，隨口問道，“怎麼沒見你拿資料呢？”
肖凱心中一動，“師傅，去三院看片子的人多？”
“還行吧，我最近一週拉了兩個附近縣城來的患者家屬了。”司機師傅說道，“你什麼都不帶，可是吃虧。不過醫院也真是黑心，我哥們拿着片子去的，住院後又查了一個，做手術前一個小時不到又去查了一個。”
“啊？！”肖凱一怔。
“你說說，做這麼多CT要吃多少線。”
“怎麼查這麼多？”肖凱有些迷茫。
“黑唄，醫院的檢查據說都有提成。”
“那是私立醫院。”肖凱忍不住糾正，“公立醫院提成都沒辦法走賬，這話不對。”
兩人聊着，很快來到三院。
醫院不大，幾間大樓看着還很新，肖凱拿起手機撥通周從文的電話。
“小周，還記得老哥麼。”肖凱笑哈哈的說道，帶着一股子平易近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肖助理？你好。”
“現在是主管臨牀的副院長嘍！”肖凱道，“你沒上手術就好，我辦點事兒，路過你們醫院，忽然想到你來看看。”
“哦。”周從文的聲音有些平淡、冷淡、冷漠。
肖凱一怔，心裡很不高興。
“彆着急，我知道躺着的時候很難便出來，放輕鬆。”周從文的聲音傳來。
這是……在牀頭？
又不是普外科和消化內科，怎麼還要看患者大便呢？肖凱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