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國舅下臺，三千學子赴京告御狀的風波暫告一段落，學子們也各返各鄉準備着朝廷科舉的到來。同時被勒令一個月內返回東瀛的陳靖元也在打點行李，交代琉球諸事，準備適時返回琉球。
這一日下午，接到陳靖元傳信而來京城燕國郡公府述職的天機府主事張遷侯，大都督府戶曹王來寶，軍備衙門副主事劉之軒相約到達。
三人都是從福建紅竹山過來的老底子，又是陳靖元安排留在琉球的幾個掌舵人，返回東瀛之前見上一見倒是無可厚非。一見三人同時到達，陳靖元吩咐六月丫頭給三人一一上茶後，這才說起話來。
歷來感情最爲豐富的王來寶一見陳靖元，像是沒長大的孩兒般抽噎了起來，道：“侯爺，哦不，郡公，可是想煞來寶了。”
陳靖元乍見不禁莞爾，逗樂道：“你好歹也是一府戶曹，掌管我幾十萬大軍的錢糧，怎的還跟個長不大的孩兒似的呢？哈哈。”
王來寶抹了抹淚痕，抽噎道：“郡公是不知曉，一聽聞您在琉球受了傷，來寶那是肝腸寸斷，晚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那個揪心啊。”
“我呸！”
一旁的張遷侯咕噥了一下口水，啐道：“你小子就口花花吧，輾轉反側無法入眠？那是你家剛出生的猴崽子給你折騰的吧？郡公是不知道，最近可把這小子給能耐得不行了，逢人就吹噓他老王家有後，七斤八兩胖大小子。”
頓珠替王來寶生了個兒子這事陳靖元也是有耳聞的，但無奈當時人在琉球無法親自前往道賀便吩咐張遷侯替自己捎上一份禮物，以示恭賀。
連王來寶這混球都有兒子了，陳靖元不禁感嘆時光荏苒，稍縱即逝。
於是輕笑道：“遷侯別取笑來寶了，小孩取名字了嗎？”
這話一出，王來寶頓時蔫兒了，而張遷侯和一直未說話的劉之軒則抿嘴似笑非笑，戲謔的看着王來寶。
陳靖元不明所以，疑惑道：“怎麼？”
王來寶唉了嘆了一聲，道：“取是取了，郡公是知道我家那母老虎的脾氣，雖然說收斂了許多但還是死犟死犟的。前幾日給娃兒取名字的時候跟我說，在產子前一夜，她夢見送子觀音給她送了八個火焰冉冉的麒麟蛋，隔日就產下了我家那小鬼。好死不死，這娘們非得說這是吉兆，非要給這娃兒取名八蛋。”
“八蛋？”
陳靖元嘀咕一下，道：“八蛋也成啊，名字賤些好養活，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俗理。”
這時候平日裡跟個陰面神似的張遷侯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了起來插嘴道：“郡公，來寶姓王啊！”
陳靖元一怔，呃，王八蛋？
一想到王來寶的兒子上了學堂，老師一個點名：“王八蛋！”
虎頭虎腦的小鬼蹭的一個起身立正，喊着：“到！”
“哈哈，這名字好啊，”陳靖元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這名字給力，王八蛋，哈哈。你家那虎娘們也真是有才。”
看着王來寶那一臉土鱉樣兒，其餘兩人也是笑得酣暢淋漓。
幾人打鬧一會兒陳靖元才說道：“好了，說正事兒吧，之軒，如今加恩休斯的火器製造司進展如何？估計東瀛那邊經過幾個月的征戰，火炮和彈藥損耗非常嚴重，估計快要告罄了。”
劉之軒彷彿一切數據都瞭然於胸，沒有思索直接脫口道：“自從火器製造司革新運用了郡公所交代的流水線生產法之後，產量日益劇增，現在每道工序都有專門的人員在操作，每日能產火炮一百門，炮彈一千發，算是有了一個較大的長進了。”
陳靖元滿意地點點頭，吩咐道：“很好，這次你回去之後就安排一下，先運火炮三千門，炮彈三萬發至東瀛，除了補充滿叔的火炮團外，還要給三十六縣各個城樓安裝火炮，用以防禦守城。”
劉之軒嗯了一聲，扭捏了幾下想問又不敢問，不過被陳靖元瞬間就識破，笑道：“之軒有何話要講，直言無妨。”
見小動作被識破，劉之軒乾笑兩聲，低聲道：“加恩休斯托我問您，何時給他兌現爵位，上次見着遷侯榮封奈良男爵，這小子好幾夜沒睡好覺，老嘀咕這事兒。”
陳靖元一怔，前段時間不是在東瀛打仗就是回到卑南在朝堂上黨爭，還真把這茬兒給忘記了，言出必行，可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隨即點頭道：“這次倒是我的不是了。這樣，你跟他說，等東瀛、高麗戰事一結束，我就向朝堂集體討封，你們一個人也不會拉下。”
劉之軒愕然，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連自己都有份兒，狐疑道：“我也有份兒？”
陳靖元頷首笑道：“竹山縣一事早已成過往雲煙，你不是在軍備衙門乾的挺好的嗎？自己人，誰也不能虧着，給你也討個爵位，算是成全了劉佳與我們陳家的這份情誼。”
劉之軒一哆嗦，納頭就拜，激動道：“屬下一定不忘前恥，看好軍備衙門這一畝三分地。”
王來寶也急道：“郡公，我呢？當年你是答應我的，您可別忘了。”
陳靖元想着自己當年爲了忽悠王來寶娶頓珠那黑麪女鬼而許下的諾言，隨即樂道：“什麼好事能少得了你？你現在有權有勢，有家有有業有小妾，我不是一路都在兌現嗎？放心吧，你小子可是我的錢袋子。”
這麼赤裸裸地誇讚，讓王來寶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腦子浮想翩翩，孃的，咱老王家這次真是要崛起了。
張遷侯見着這兩人的這幅鳥樣，開涮道：“郡公是不知道，自從屬下被封了男爵，這幾個人是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說起話來都是酸啦吧唧的。這下好了，都稱心如意了。”
劉之軒倒還好，靦腆地笑了笑，王來寶可就差遠了，想着將來王家的子孫後代都拿他這個祖先當傳奇一般演繹着，一嘴的哈喇子嗒嗒往下掉。
接着陳靖元又問了王來寶戶曹府中的錢糧狀況，這小子不是做官判案，領兵作戰的料，卻是天生的理財專家，不僅將戶曹府中的各項收支理的頭頭是道，還將陳靖元在琉球各地的產業打理的蒸蒸日上，讓陳某人不禁暗歎，高手在民間這一鐵律。
最後問着張遷侯道：“天機府在東瀛的密諜滲透的怎麼樣？”
張遷侯搖搖頭，道：“屬下身居琉球，與東瀛隔着海，這一來一回的信息傳遞還是太慢了，收效甚微。而東瀛那邊的天機府也沒個像樣的主事之人，頭疼。”
陳靖元想想也是，畢竟讓信鴿不是海鷗，讓信鴿飛躍海洋傳遞情報，也太扯淡了，既不保險也不效率，往往還是要依靠密諜乘船渡海傳遞。這年頭，什麼無線發報機，移動夢網純屬天方夜譚。
戰略情報，玩的就是一個及時和準確。
左右思索一番之後，問道：“琉球這邊誰可替你主事？”
張遷侯聽着陳靖元這意思是想將他調往東瀛，隨即說道：“兵部員外郎，提舉琉球各府治安警備司諸事的劉坤達。”
陳靖元對這人當然有印象，頷首道：“那就讓他能者多勞，將琉球天機府的事情也兼着吧。你隨我去東瀛，反正沒了你和文廷玉斗嘴，那傢伙也是一天閒得慌。”
張遷侯一聽，當然願意，這前方纔是立功建業的好地方，他還指望多立些功將爵位再往上提一提，好讓在福建的父親也再次高興高興。
嘴中道：“屬下也是，缺了文雞毛，倒是少了好些樂趣。”
一聽文廷玉的這個外號，衆人又是一番調笑。
寒暄一陣之後，陳靖元挽留三人在府中吃飯，但是好像知道燕國郡公府的後院不寧似的，三人連連搖頭拒絕皆以有事要去操辦爲由離開了府上。
無奈之下，陳靖元只得一人去了飯廳吃飯，這時女眷們都已經翹首以待，等着他這位大忙人吃飯。
吃完飯之後，李沅芷突生興致，拉着陳靖元到了大廳，說是之前清平長公主趙妍給她送了一批歌姬，今晚讓他欣賞欣賞一段舞藝。
一個人看戲哪裡來得有意思？
陳靖元又招呼來金和尚等一干親衛也來開開眼界，省得這個混球整日就知道鑽進窯子裡撒潑。
待得一干人坐定，十來名穿着圓領薄沙藍綠鑲邊舞裙的少女才款款走了進來，爲首一名面容姣好的少女手中提着一把三尺青峰，朝着李沅芷和陳靖元還有柔娘、六月等女眷盈盈一個欠身，道了個萬福，細聲道：“奴婢今天給郡公爺和諸位夫人上一段宮廷劍舞，奏樂。”
一說完話，其餘歌姬紛紛推出中央，將絲竹，長笛，小編鐘等傢伙什一一擺出，叮的一聲，一段悠揚悅耳，扣人心扉的宮廷樂曲婉婉響起...
只見提劍少女握緊手中青峰，一提腳尖，隨着宮樂翩翩起舞。
劍舞中的少女青山低頭，矯若遊龍，真有股子一舞劍器動四方的逼人氣勢，看得陳靖元不由一怔，喃喃道：“這難道是唐開元年間宮廷第一舞人公孫大娘的獨門舞技——劍舞？”
李沅芷也是被陳靖元的話給驚着了，因爲她也是清平長公主趙妍跟她說過才知道的，沒想到自己的夫君也是知曉，隨即嗯了一聲，道：“你還知道的真多呢。正是公孫大娘的劍舞。這舞劍少女叫做孫尚香。”
這時不同音律的金大和尚看着舞池中的美人劍影晃動，雖不會欣賞卻感覺透着股子殺伐之氣，有了東瀛那次前車之鑑後，第一時間對着陳靖元輕身附耳道：“大都督小心了，舞劍那小娘皮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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