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只要幫她拾起來掛到繩子上去就行了,因爲衣服一點也沒弄髒。可他覺得這是一個接近她的好機會,就來到她門前,敲了敲門說:“一件衣服掉了。”
“謝謝你。”女人走出來,抿嘴輕輕笑了一下,接過他手裡的衣服,重新掛到屋檐下的繩子上。他感到她的微笑特別好看,便想跟她多說幾句話,可剛要開口,她卻馬上關下眼瞼阻止了他。他只得悻悻地走回自己的屋裡。
女人對他如此冷漠,甚至警惕,但他還是越來越喜歡她兒子了。東東身上一直穿得漂漂亮亮的,經常不聲不響地走到他屋裡來。但他並不亂翻亂動,而是靜靜地看着他打字或者幹活,很少說話。他摸他的小腦袋,他就象一隻寵物狗,乖乖地貼在他身上,或者站在那裡不動。但他問他什麼,他也不大回答。開始,他媽媽總是不讓兒子到他屋裡來,後來才慢慢開隻眼閉隻眼不管了。他有時給東東一些東西吃,東東總是先搖頭不要。他塞給他,他才怯怯地拿了。
他慢慢發現,沒有爸爸的孩子也很可憐。樓下有個販賣蔬菜的房客,他每天從菜場上回來,都要給兒子小毛買好吃的果餅。小毛就故意拿了這些東西在東東面前炫耀地吃,有時還邊吃邊驕傲地說:“我爸爸買的。”
有次,他這樣炫耀的時候,東東上前推了他一把。小毛被他推得連連後退,紮腳不住,跌坐在了地上。他摸着跌痛的屁股喊:“你無緣無故,推我做啥?”
東東陰着臉,沒頭沒腦地說:“我爸爸,死了。”說完,掉頭就走。
回到家裡,他愣愣地站了一會,又出去了。但小毛他們都不肯跟他玩,他就只好一個人玩。一個人跟狗玩,跟貓玩,有時還蹲在地上,跟螞蟻和蟲子玩。
他見東東孤獨,常常一有空,就出去跟他說說話,還領他到外面的小街上去轉悠。可他對東東這麼好,東東媽卻依然一點也不領情,只與30號房裡的那對夫妻親近。她有時要外出,把兒子抱到他們的家裡說:“我把東東放一放你們這裡,一會兒就回來。”卻從來沒有託過他,他心裡有些難受。
女人也是個懂得感恩的人。讓那對中年夫婦照顧了兒子,就經常給他們一些回報。有時從外面帶回來一塑料袋水果,分一半給他們,有時熱情地給他們介紹一些便宜的商品和實用的信息。有次,他看見她拿了幾件衣服,對那個中年女人說:“大姐,這幾件衣服還是新的,我不穿了,你看看,能不能穿?”
那個姓陸的大姐,感激得什麼似的:“哎呀呀,哪裡好意思一直要你的東西啊?”她就說:“東東讓你們費心了,我不知怎麼感謝你們呢。這衣服,我反正不穿,放在那裡,也是浪費。”
就這樣,這對中年夫婦對這個新鄰居越來越有好感了,背後總是誇她好。也更願意跟她交往,更細心地關照她兒子了。可是沒想到,這個漂亮女人租來還不到一個月,就突然丟下兒子,失蹤了。
這天上午,她把東東領到他們家的門口說:“大姐,麻煩你,照看一下,我馬上就回來的。”卻一去不復返。
第一天還好,陸大姐夫妻倆以爲她遇到了什麼事,就弄東東與自己睡在了一起。第二天第三天依然杳無音信,他們才慌起來,抱着東東到處找她。
洪新暉有些驚訝,驚訝過後是恍然大悟,大悟過後卻是更大的疑惑,問他們:“你們知道她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幹什麼工作的?有丈夫嗎?”
他們說:“這些,我們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姓周。有些情況,她自己不說,我們怎麼好意思問?”他又問:“那你們有她的聯繫電話嗎?”他們說:“有的話,我們老早就打了。”
他就幫他們去問房東。一般房客住進來,房東都要登記身份證號碼的。這次,房東卻說:“我問她要過的,她說忘帶了,下次再拿來,卻一直沒有給我,我就沒有追着問她要。”
他問:“那你有她的聯繫方式嗎?”房東說:“租房時,我給過她家裡的電話,她打進來過,說那間房子她要了,可我沒有記她的電話號碼。”
陸大姐做着兩家鐘點工保姆,中午和晚上幫人家各燒一頓飯,打掃一次衛生。現在有了東東,她就不能去了,這可把她急壞了。他丈夫是個小卡車司機,經常要出差的,不可能在家帶孩子。他們是一對善良的夫婦,蘇北人。老家有個十三歲的女兒,在讀初中,由佬佬照顧。實在沒辦法,丈夫老邢就讓妻子辭掉鐘點工的活,專門照顧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