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陸大姐天天領着東東在這個村莊裡走來走去,不安地逢人就說:“我哪裡想得到,他的媽媽會這樣啊?怎麼連孩子都不要?真是奇怪。”
只要有人跟她搭訕,她就說:“你看看,這孩子多好,長得好看,又特別懂事。”
東東確是個讓人可憐的孩子。媽媽失蹤後,他的話更少了。也更加膽小怕事,一直圍在陸大姐的周圍轉。有時,小手總是緊緊地牽着她的手,或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襟,怕她也跑了似的。一雙大眼睛一翻一翻的,不停地朝他們夫妻倆看,唯恐惹了他們不高興,要趕他走。
吃飯時,他想吃什麼菜,卻不敢伸出調羹去抄,而是先要看他們的臉色。他們搛給他吃,親切地勸他吃,他才怕痛似輕輕吃起來,活象以前的童養媳。連要大小便,他也是聲音很小地說:“阿姨,我要尿尿。”就是出去與孩子們一起玩,他也只是愣愣地站在一旁看,怯生生地,只怕惹他們生氣,一點天真活潑的樣子都沒有了。
一個月到期,房東讓陸大姐把東東屋裡的東西收拾到她家裡去,他要把這間房子租出去。陸大姐是個很謹慎的人,去收拾東西時,把洪新暉叫過去,讓他做個見證人。怕東東媽一旦回來,說不清。可她屋裡除了牀上用品和一臺舊電視機外,都是東東的衣服玩具之類的東西,別的什麼也沒有。
這個漂亮優雅的女人,爲什麼不要孩子呢?洪新暉想起她來看房時的情景,覺得這一切都是她精心安排的,更加疑惑不解。
洪新暉非常可憐東東,知道這樣下去對他的成長極爲不利,就想利用自己不坐班又與他隔得近的方便,給他一些關心和溫暖。於是,只要空下來,他就出去看他。一旦發現他一個人在門前或樓下轉悠,就招他過來,或走過去跟他說說話。
“東東,你想媽媽嗎?”這天,他寫好一篇文章,見東東靠在門框上,仰頭望着遠處發呆,就把他招過來,笑着問他。
東東忽閃着一對大眼睛,膽怯而又期待地看着他。見他是真心關心他,才點了點頭。
他問:“你知道,你媽媽到哪裡去了嗎?”
東東仄着小腦袋想了想,說:“到外地,打工去了。”
“你說得對。”他也象陸大姐他們那樣地安慰着他,“等她掙了錢,就買了好吃的東西,好看的衣服,來接你回去了。”
東東臉上露出了充滿希望的微笑。洪新暉的心裡卻隱隱有些疼痛,要是他媽媽一直不來呢?他看家裡沒有什麼東西給他吃,就領他下去,到一個蛋煎餅的攤上去,想給他買個煎餅吃。
攤主是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少婦,身材苗條豐滿,鵝臉蛋秀麗耐看,只是因爲天天在路邊風吹日曬,皮膚顯得有些乾燥,穿着也隨便了些,所以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一些。她將一隻用油桶做的煤球爐子頓在一輛三輪車上,爐子上再擱一塊鐵板,就成天站在旁邊現煎現賣。她的煎餅5角1個,既大又好吃,所以買的人很多。
洪新暉租住到這裡後,早晨經常到她的攤上來買煎餅吃,卻很少跟她搭話。他給一元錢,她給兩個煎餅,交換了就走人。互相只認識面孔,不知道姓名。
可今天,攤主見他是買給一個孩子吃的,就跟他搭話說:“這孩子,也真是可憐。”
洪新暉就知道她也曉得了東東的事,說:“是啊,她媽媽。”見東東懂事地看着他們,住嘴不說了。
這時,陸大姐出來找東東。東東拿着煎餅看了看他,他衝他揮揮手,他就向她走去了。
“她一定也是個單親媽媽,”攤主見東東走開了,又自言自語地說,“跟我一樣。孩子從生下來,就沒有看到過爸爸。”
“單親媽媽?”洪新暉以前聽到過這個詞,但從來沒有看見過這種人,更沒有想過這種事,就好奇地問,“你也是單親媽媽?”
賣煎餅,早晚忙,上下午都不忙。攤主見他感興趣,就一邊弄着麪糰一邊說:“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這個世上的奇怪事,真的是越來越多了。連一條錯發的短信,也能製造一個單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