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她說起話來,還蠻有水平的。洪新暉越發感興趣了,就站在煎爐前聽她說下去。
“我高中畢業,沒考取上大學,只好在家裡呆着。可呆了一段時間呆不住,就想出來打工,可想來想去,沒有地方可去,我就給我一個同學發了一條短信,想請他幫忙。那時,我剛學會發手機短信,什麼都不懂。大概發的時候按錯了鍵吧,我明明是發給他的,卻被上海一個陌生男人收到了,你說怪不怪?這個人很快就給我回了短信,說他是一個工作不久的大學生,在一個公司當銷售部經理,可以爲我在上海找工作。唉。”攤主說到這裡,長嘆一聲,不說了。她低着頭,眨着眼睛,似乎有些難過。
洪新暉象聽故事一樣,覺得很有意思,就催促說:“後來呢?後來你們,見面了嗎?”
年輕的攤主遲疑了一會,才輕聲說下去:“見了,可我沒想到,他是一個騙子。明明是個有婦之夫,還有兒子,他卻騙我說未婚;明明34歲,卻說是27歲;明明只有初中,卻說是大學生。還,唉,不說它了,一說起這件事,我心裡就刺痛,就要哭。”攤主真的變了臉色,神情顯得有些尷尬和難看。
“真的?還有這種事?”洪新暉驚訝了,“那你,有沒有被他騙啊?”
“怎麼沒被騙?說起來真是羞煞人了。我自己也想不明白,當初,我怎麼就那麼輕信他的呢?”攤主臉上飛起兩朵後悔羞澀的紅雲,憤憤地說,“我不僅上了他的當,還生了他的孩子,後來,又被他甩了。”
“什麼?你說慢一點,”洪新暉越發來了興趣,“你生了他的孩子?那他人呢?”
攤主停下動作,呆呆地說:“我快要生孩子的時候,他突然失蹤了。我一個人,把孩子生了下來,好苦啊,差點死掉。”說到這裡,攤主眼睛紅了,好看的臉也陰了下來。
她停了一會,才繼續說,“後來,孩子長到三四歲,我就抱着去找他,找了好長時間,才找到他,他卻躲着不肯見我們。而他老婆,竟然還幫他說話,把我罵得狗血噴頭,你說,氣人不氣人啊?”
洪新暉不相信地說:“這,是不是真的?現在社會上,還有這種人?”
這時,旁邊幾個小攤上的人都說:“你是新來的吧?”
“沒有啊,我在這裡也住了三四個月了。”他轉臉看着他們,“她的事,我真的是,今天第一次聽到。”
一個烤紅薯的老人嘿嘿地笑着說:“在這裡住得長的人,誰不知道?俺在這裡住了有六七年了,那年下半年,俺們都象看好看一樣,看着她挺着個大肚子,在這裡走來走去。後來,又看見她抱着個娃娃走進走出,自己卻還是一個孩子,真讓人,覺得可憐。”
“這些都是真的。”攤主也一臉認真地說,“你真有興趣聽,等什麼時候下雨天,我不出攤了,可以詳細講給你聽。你是幹什麼的?斯斯文文,象個當老師的。”
“我是寫文章的。”洪新暉說,“在一家雜誌社,做撰稿人。”
這時,有人來買煎餅。攤主做完生意後,才擡起頭,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說:“那不錯啊,我中學裡,挺喜歡作文的,對寫作的人都很敬佩。你是寫哪方面文章的?”
他說:“主要給雜誌社寫專稿特稿,偶爾也寫些小說,掙點稿費。”
攤主揚起又彎又細的眉毛看着他說:“那你能不能,幫我也寫一寫啊?我的遭遇,對那些天真幼稚的女孩,肯定有幫助,哦,不是幫助,應該怎麼說?有借鑑作用,對,可以讓她們從我的身上,吸取一些教訓。”
洪新暉好奇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攤主說:“我叫蘇小玉。”
洪新暉又細細打量了她一眼,覺得她其實長得很漂亮,也還年輕,氣質也並不俗,要是稍微打扮一下,一定會更加迷人。可你看她,現在象個什麼樣子?完全是一個農村家庭少婦的模樣,一臉的愁苦和風霜。
回到宿舍,洪新暉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坐在電腦前呆呆地想着,覺得蘇小玉的遭遇很有寫頭。可怎麼寫呢?從什麼角度寫?用什麼體裁寫?立意是什麼?他想來想去,一時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她雖然年輕漂亮,可她的這種遭遇和身份,讓他覺得,自己不可能與她有什麼發展,就暫時打消了去採訪她接近她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