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問題,易學謙不好回答,也沒辦法回答。
感情的事情,只有當事人雙方清清楚楚。別人都是霧裡看花,虛虛實實。
沈怡安緩過神來,對他笑了笑。“沒事了,你回去忙吧。我自己再坐一會兒。”
易學謙點點頭,站了起來。邁開步子前,他的動作頓了一下,可到底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小姐,你的牛奶和點心,請慢用。”
“謝謝。”
沈怡安低頭看着那兩碟精緻的點心,過了好一會兒才捏起一塊,慢慢地送到嘴邊。
這裡的點心是一等一好吃的,但現在她吃什麼都像是吃木屑,完全嘗不出味道,只是機械地咀嚼機械地嚥下去。
還得忍着胃裡翻滾的難受!
幸虧東西吃下去了,並沒有再吐出來,只是有些難受。但她不敢多吃,吃了一塊小點心就端起熱牛奶,小口小口地喝,怕喝急了會吐。
“安安。”
沈怡安喝牛奶的動作一頓,然後慢慢地放下來,卻沒有擡眼。
“朱駿,我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你別來打擾我。”
“安安,你騙人,你一看就是有心事。”
朱駿直接在易學謙坐過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能不能跟我說說?或許我可以幫忙。”
沈怡安不得不擡眼看向他。但在這種情況下,她是真的沒有心情搭理朱駿。“你走還是不走?”
“如果我就是不走呢?”
沈怡安直接拿着包站起來。“那我走。”
朱駿跟着站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表情有些受傷。
“安安,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沈怡安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可他攥得太緊,她怎麼也抽不出來,氣得她擡腿直接往他腿間踹。
朱駿這才嚇得鬆了手,還猛退了兩步。
沈怡安沒看他,邁着大步走了。可是到了馬路邊上,她又覺得迷茫了。
以前,她特別羨慕別人在江城有個家,哪怕只是一個二三十平米的小窩都行。甭管錢多錢少,至少下了班就有個固定的去處,不用擔心哪天交不起房租,也不用擔心那房子突然就不讓你住了。
現在,她有一個兩百多平方的房子。她一直把它當成自己的家,可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個客人。
所有的這些東西都是屬於蕭子騰的,她只有使用權。如果蕭子騰不要她了,這使用權也會收回去,那這些東西就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安安,真的不能跟我聊聊嗎?你看起來好像要哭了。”
這一句話觸動了沈怡安的心臟。
她轉頭看着朱駿臉上的關心,差點兒就忍不住眼淚了。
“謝謝你。只是工作上的難題,總會解決的。”
“安安,你從來就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你說謊的時候,哪怕是無傷大雅的謊言,你都很容易心虛。這心虛還表現在臉上,你知道嗎?”
沈怡安明顯一愣,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對不起,我不知道。再見。”
她往邊上走了幾步,伸手攔出租車。
朱駿也跟着走前兩步,用身體擋住她的手臂。“安安,我沒有糾纏你的意思,我只是關心你。你始終是我人生裡很重要的一部分,我希望你能過得好。”
“謝謝。但是,我現在只想一個人安靜地呆着。如果你真的關心我,能不能不要打擾我?”
朱駿凝視了她一會兒,終於往後退了兩步。
“我希望你知道,只要你需要,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安安,我知道我曾經做出的事情很過分,但請你相信,我以後不會再傷害你了。”
沈怡安沒有回答,剛好出租車停下,她直接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車子發動之後,她從後視窗裡看着朱駿的身影迅速遠去,鼻子有些發酸。
相戀八年,可最終朱駿還是背叛了她,拋棄了她。
好不容易跟蕭子騰結了婚,可才過了幾天幸福的日子,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難道,她真的不配得到幸福嗎?
沈怡安緩緩地閉上眼睛,雙手揪緊了懷裡的包,用力得骨節高聳。
……
蕭子騰不肯見她,一個人呆在家裡也只能胡思亂想,所以沈怡安第二天就決定回到騰飛去工作。
忙碌的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下班時間了。
沈怡安沒多想就坐地鐵去了喬亞醫院。
下班高峰期,地鐵上人特別多。她是被人潮擠着上去車的。最後也只能緊貼在門上,動都動不了,呼吸也不順暢。
看着外面飛掠而過的隧道燈光,沈怡安突然想起剛到江城的那段日子。
那時候每天都像這樣擠地鐵擠公交,經常是連着過了三四趟車也擠不上去。好不容易擠上去了,幾乎連站的位置都沒有。
可那時年輕,心裡有理想有衝勁,雖然辛苦,卻也不覺得委屈和失望。
事隔多年,一模一樣的情形,她的心態卻變了,變得不那麼陽光了。
到底是年紀大了的緣故,還是心態老了?
一直到地鐵到站了,被人羣擠着下了地鐵,沈怡安依然沒能得出一個結論來。只是覺得很悵然,也很迷茫。
到了醫院,來來往往的都是人。
沈怡安朝着貴賓樓慢慢地走去,已經做好了被趕出來的心理準備。
果然,蕭子騰安排的人恭敬但強勢地要求她離開。
沈怡安黯然轉身,卻迎面碰上了段宏。她笑了笑,就擦身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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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電梯門要關上的時候,段宏卻擠了進來,似乎有話想跟她說。
“嫂子,我能請你吃個晚飯嗎?就在旁邊那家西餐廳好了。不過,你得讓我先換一身衣服。”
“好。”
沈怡安在醫院門外等了不到十分鐘,段宏就換了一身休閒服出來了。
因爲晚餐時間,西餐廳的客人不少,但剛好有一個雙人卡座讓他們給撿了。
“你們到底是怎麼了?”
兩個人好不容易纔在一起,段宏也不想看到他們分開。如果跟沈怡安走不下去,他不認爲這輩子還會有另一個女人可以走進蕭子騰的生命。
沈怡安苦笑着搖搖頭。她比誰都想知道!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這個人藏得深,他想什麼,我從來都是猜不透的。”
段宏眉頭打結,過了一會兒,才安慰道:“可能是身體虛弱,所以心情不好吧。你多給點體諒,我相信會好起來的。無論如何,我希望你別輕易放棄。”
“我擔心的是,放棄那個人不是我。”
隔天,沈怡安接到易學謙的電話,說蕭子騰讓她到醫院去一趟。
那時還沒到下班時間,但沈怡安顧不上那麼多,跟主管說了一聲就跑了。一路上,她心裡充滿了忐忑不安。
她進入病房的時候,易學謙也在。
蕭子騰半靠在牀頭,手裡捏着一份文件。見到沈怡安,他對易學謙道:“你先出去吧。”
“是。”
易學謙走的時候,還把房門給關上了。
病房裡頓時安靜得繡花針落地都顯得突兀。
沈怡安聽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她看着牀上的男人,慢慢地握緊了拳頭。“你感覺——”
一句話沒說完,就被他給打斷了。
“這裡有個東西要給你。”
沈怡安接過來之後,才發現那是一份病歷,而且是她的。她翻開一看,竟然是她做人流手術的記錄!
“這是誰給你的?”
“重要嗎?”蕭子騰看着她,眼神是冷的。
“當然重要!因爲這不是真的!我從來沒做過這個手術!從來沒有!”
沈怡安激動得將手裡的病歷捏得變了形,眼睛瞪得很大,連氣息都喘了起來。
蕭子騰削薄的嘴脣微微往兩邊一扯,冷笑。
“是嗎?可是我讓人去調查過了,就在這個時間這個醫院,你打掉了一個孩子!沈怡安,你揹着我打掉了我的孩子!我甚至不知道,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他抓起牀頭桌的水杯,狠狠地擲到了地上。
“啪——”陶瓷杯裂成了幾瓣,再也不復原來的完整。
有一塊碎片還隨着茶水一起濺到了沈怡安的腳背上,劃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沈怡安怔怔地看着那點紅色,然後擡起頭來,愕然地盯着蕭子騰。他的臉前所未有的冷酷,甚至有些猙獰。
想到那個孩子,想到一個人默默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想到他這些天的愛理不理,沈怡安的眼睛一下子就溼潤了。
“如果我說我真的沒做過人流手術,你相信嗎?”
“你覺得呢?在鐵證如山面前,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一面之詞嗎?沈怡安,你真以爲我蕭子騰是傻子嗎?”
沈怡安咬着嘴脣,擡手抹過眼角。她不能哭,哭哭啼啼的就更說不清楚了。
“蕭子騰,我那麼愛你,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
“你愛我?沈怡安,你連孩子都不肯給我生,你還敢說你愛我?”
他的臉色更加猙獰起來。
沈怡安怔怔地對上他冰冷的眼神,心臟在瞬間被刺得千瘡百孔。
“是,我承認,我真的打掉了一個孩子。可那不是因爲我狠心,而是因爲我是宮外孕,我不得不放棄!你以爲我不難受嗎?孩子在我肚子裡,我比你難受一千倍一萬倍!可是我有什麼辦法?你以爲我不想告訴你嗎?可孩子註定沒辦法生下來,我不想讓你跟着一起痛苦,你知道嗎?不得不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那種感覺有多痛,你知道嗎?”
沈怡安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蕭子騰突然坐直身子,一把捏住了沈怡安的手腕,拉扯得她踉蹌跌趴在他胸口。修長的手指,牢牢地捏住她的下顎。
“狗屁的宮外孕!這病歷上,醫院的系統記錄上,都清清楚楚地寫着,你做的是人流手術!沈怡安,你還想騙我!”
“我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真的是宮外孕!好好的,我爲什麼要打掉孩子?我那麼想爲你生兒育女!我怎麼可能那麼做!”
蕭子騰笑得更加猙獰,手指也越收越緊,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了。
“事實勝於雄辯。沈怡安,你的甜言蜜語,我不會再相信了。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我身邊。我的孩子,你也狠心殺掉了。那麼,就請你滾出我的世界。你不是放不下你的三哥嗎?那就滾到他身邊去,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沈怡安用力地搖頭。“不是這樣的!蕭子騰,我說的都是真的!我跟三哥是清白的,我——”
“滾!”
“我不滾!蕭子騰,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
“啪——”重重的一巴掌打在臉上,直接將沈怡安給打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