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把臉,仰頭,?天馭一臉複雜的痛苦。
他跟依蘭的交集至今,他最清楚!有時候,他能清楚的感覺到,除了怕,她也是恨他的!嚴格說起來,真的是他強行毀了她,她是唯一一個跟他關係複雜、他又傷害過的無辜女人,沒有前仇舊很,沒有情感糾葛,甚至帶着些莫名其妙地,兩人就成了夫妻。
他從沒把她放在心上,就算對她有些特別,更多的也是因爲她是他的合法妻子,而他的確也沉迷於她的美色,很享受跟她在一起的生活,特別是夜晚的時光。她就像是一個特別又智能的玩具,調劑着他枯燥又死灰一般的生活。
這一刻,?天馭的心情已經不止是簡單的震驚、愧疚或是後悔,每一分每一秒對他,都是翻天覆地的巨大折磨。
已經太久沒有見過他這般毫無掩飾、真情流露的眼神了,特別還是對一個女人。自從三年前的那場意外,柳思姍又私自打掉了他們的孩子,原本計劃中的婚事取消之後,他整個人都變了!曾經因爲摯愛,不是沒有誘惑,他都挺過了。可這些年,女人在他眼裡,越來越連玩物都不如。每睡成一個,他眼底的冰冷就會厚上幾分,慢慢地,連大伯都無法參言了,他的放浪,一度連他都覺得汗顏。沒想到,還能有女人,牽動他的心思。
望着手術室門口刺目的紅燈,能感覺到他無法言喻的脆弱與痛楚,?天翼擡手再度在他肩頭重重拍捏了下:
“一切還來得及!不會有事的!”
從來只有他保護別人。這一次,卻沒有選擇地,被一個女人保護了,還是用命,當真是讓他情何以堪?他的心情,他是能理解的,同時又無比羨慕,不管爲何,他都該是感動的吧!
只是,他也沒有料到,這個女人,居然會用命救他?如果不是她擋了,這一槍一定會結結實實地,他跑不了!
***
此時,陵城國際機場,送走了重要客戶,康駿正準備離去,廳裡不遠處,就見一個熟悉的紅影推着行李車,一瘸一拐地。略顯不變地緩緩走來。
一個定睛,康駿無意識地上前了幾步,看清女人的面孔,轉而走了上去:“柳小姐,真的是你?你回來了!好巧!你腳…怎麼了?”
也沒想到一下機,會碰到康駿,摘了眼上的墨鏡,柳思姍的臉色瞬間有些蒼白的難看:
“沒事,不小心,扭了下。”
無意識地。眼角的餘光還是四下逡巡了下:“康子,好久不見!”
已經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康駿順手接過了她的行李車:“先生不在,我是過來送朋友的!”
“喔…”
應了聲,即便笑着,失落跟遺憾還是無比明顯的爬滿了眼角。
“回來過年,探親?還是休假?準備呆多久?”
低頭,沒好意思說自己接連幾次表現失誤,已經被劇院開除了,加上又扭傷了腳踝,傷了韌帶,以後紀念大概都不能再跳高難度的動作了,而她的年紀,基本上,芭蕾的生涯是已經到頭了。
“還沒定,應該會多呆些時日…難得受回傷,權當休息了!”
眼見到了門口,康駿直接問道:“也好!難得回來一次!有人來接你嗎?”
“臨時決定的,沒有通知家裡人!我打車就行…”這樣不光彩的回來了,她怎麼好意思鬧得人盡皆知?
“這說得什麼話?我送你!反正也趕上了,走吧!”
路上,兩個人都沒怎麼交流,直至她報出了酒店的地址。
“桃源大酒店?怎麼不回家?”
“這不腳傷着了嗎?怕家裡人擔心,再說時間也不早了,當初就打算着休息好了,以更美好的狀態,再回去面對他們…”
“你還是這麼要強,這麼貼心!”
說着,康駿也調轉了方向盤。
思索糾結了一路,柳思姍還是忍不住問道:“他,還好嗎?”
知道她問得是?天馭,這一刻,卻着實把康駿難住了:好不好,他不確定,但已婚的事兒,他卻很確定。沒想到,她這個時候回來了?可是,那邊…
康駿有些把握不準,如果是三年前,他會毫無猶豫。但是而今,?天馭,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男人了。
“這個,還是等你遇到先生,自己問他吧!”
“你也還是這麼謹慎、圓滑!難怪,這麼多年,天馭只信你!”
笑了笑,康駿沒再接話。
將她送到了酒店,幫她把行李全部安頓好,康駿才道:“柳小姐。你早點休息吧,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康子,進來喝杯水吧!今晚,真的很謝謝你!”
“不用了,這是應該的!”
回覆着,康駿還一直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這要是要主子知道了,他可吃最不起。
不等她回覆,康駿已經退到了門外,跟她擺了下手,便轉身離去。
回到車上,他先拿起了——
***
醫院裡,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馭的臉色青白滲人,已經不止是難看那麼簡單,另一邊,看了看,?天翼也跟着緊張了起來:
快一個半小時了,怎麼還沒動靜?取個子彈,用的了這麼長時間嗎?該不會…真有什麼問題吧!
眼角的餘光掃着一邊座位上呆愣如山的男人,?天翼的呼吸都跟着一緊:
可千萬不要有什麼問題,否則,只怕,他也真要完了!
暗暗祈禱間,?天馭的突然響了起來,見他恍若未聞,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伸手,?天翼直接拿了過來,轉而起身走向了一邊。
“馭哥,柳…”
“康子!”還沒出聲,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傳來,一頓,康駿看了下,才道:
“二少?”
先生的怎麼在他手裡?
“是我!出了點狀況,我們正在肖氏的醫院…”隨即,?天翼大致把事情經過跟康駿說了下:
“盧森正在處理後面的事情,有空,你跟他聯繫下,看看警局方面的情況…另外。最近沒有什麼天大的事兒,儘量不要找他!能處理你就處理吧!”
如果依蘭今天真有個好歹,只怕事情更大條了。
說着,?天翼的眉頭都擰成了山。
“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
剛拿了電話回來,手術室的門也打了開來,兩人一前一後奔了過去:
“景,她怎麼樣?”
望着摘了口罩的肖景,?天翼都能清楚看到他頭上的旱地,點了點頭,換了口氣,肖景才道:
“好險!再偏個一毫米,人就完了!子彈是已經取出來了,不過,流了不少血,人還在昏迷中,而且有點損傷到心臟瓣膜跟輸血管…”
“你這話,什麼意思?”
一聽心臟,?天馭直接激動地抓起了他的領口:她不會醒不過來了吧!
“哥,你先冷靜點——”
拉下?天馭。?天翼也看了看肖景:“很嚴重嗎?”
“今晚會留在加護病房觀察一夜,什麼時候能醒過來,還不敢保證,如果明天早上能醒來,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只要好好療養,等傷口癒合,基本過個伏天,就沒大礙了,否則,要一直留院觀察!而且,她傷的位置,對心臟明顯有一定的損傷,手術都非常困難,若不是今天正好我值班,情況還真難說!就算以後恢復好了,也可能對心臟的供血有輕微的影響,換句話說,她也許一受刺激或者過於激動,都可能導致供血中斷。依據人體的詫異,有昏厥或者不適的表現,當然,也可能完全不受影響!當然這只是我據目前的情況給予的論斷,也許她可以恢復得更好。終歸還是傷筋動骨了,以後要更爲精心照顧了!你要有個心理準備,至少一年內,不能要孩子,不能讓她的情緒太過激動,尤其是最近三個月,千萬不能讓傷口崩裂…”
沒想到這麼嚴重,?天馭整個人也有些錯亂:“那,那我現在,可以去看她嗎?”
“跟護士去換衣服吧!我會跟他們交代一聲!”
拍了拍他的肩膀,肖景轉身先行離去。
***
加護病房裡,望着奄奄一息、面如血色的蒼白容顏,?天馭的眼眶紅了,牀畔,微微地勾着她的一個小手指,感受着她軟熱的溫度。整顆心都是酸的:
傻女人!傻女人,爲什麼這麼傻?口口聲聲地恨他罵他,關鍵時候還是護着他!分明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即便這場婚姻她心不甘情不願,終歸,也還是把他當丈夫了吧!
丈夫!
曾經,對他而言,也是多麼神聖的一個詞,一種使命,一種責任!可是又有多久,他已經完全沒有了這個概念。
“蘭兒。你一定要醒過來!我還在等你回家,以後,我都不惹你生氣了,不打你,不拿你當賭注…你不開心了,就讓你燒錢解悶,好不好?”
突然間,?天馭才發現,跟她在一起的點滴,全都烙印在他的心頭,絲毫都不曾忘記。
這一晚,坐在牀畔,?天馭的腦海中浮現的是兩人曾經交集的每一個畫面,他還記得初次相遇,是在他的那場婚禮上,她莽撞地撞進了他懷中,他還嫌棄地推開了她。
可是,他卻奇妙地,記住了她的臉。
這些年,女人對他。純粹就是宣泄情緒的,他從來不會費心去記女人的名字,女人的樣貌,喜歡了他就想辦法弄,弄不到,他就換人,對女人,他其實並沒有強求的習慣…
第一個強的人,卻變成了他自己名正言順的老婆!
而今想來,好像上天註定了要把她扎進他的心窩一般。
他喜歡她美麗高雅的外表。喜歡她活潑呆萌的吃相,喜歡她賴在他懷中撒嬌的感覺,更喜歡她深夜給他的溫暖,喜歡看她發的微博,喜歡她對他敢怒不敢言、又偶爾迸發撒潑的樣子,像是一隻小貓,總是乾乾淨淨,又懶懶地,等人逗弄,真逗弄過了。小爪子也會抓人!
“蘭兒,你一定要醒過來!”
這一夜,守着她,?天馭就是不停地回想着兩人的去,時不時地跟她叨唸上一句,心裡也不住地暗暗祈禱,祈禱上蒼的保佑——
***
另一邊,桃源酒店裡,收拾好一切,柳思姍就一直拿着在牀頭玩。有意無意地似乎在等着什麼。
她知道康駿跟?天馭的關係鐵的跟親兄弟差不多,她跟他的過去,他基本全程參與。任何事,他都不會瞞着?天馭的!他一定會告訴他!
只是,他會打電話給她嗎?會來找她嗎?
一晚上,柳思姍都沉浸在一種明顯興奮的期盼中,等待着。
殊不知,另一邊,?天馭同樣的一夜未眠,心思卻全在另一個女人身上,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陽光照進病房的時候,?天馭好像感覺掌心有什麼動了下,看了看手下,緩緩擡眸,就見牀上,依蘭長長的睫毛已經眨動了,很快,烏溜溜的大眼便睜了開來,氣若游絲:
“老…老公,疼…”
她醒了!她真得醒了!
一句話,?天馭差點當場熱淚盈眶,撫着她的髮絲,道:
“不疼,不疼!我在!一會兒就不疼了,寶貝兒,忍忍,不要亂動…乖!”
已經激動地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轉身,?天馭大喊道:“叫醫生!叫醫生!蘭兒醒了!快——”
值班的護士剛拿起病例準備記錄,頓時又快速放了下去,推門就跑了出去。
很快,肖景便帶着幾個醫生護士走了進來,給她做起了全身檢查,?天馭再度被請了出去,整個人卻已經樂到癲狂的無法言喻,樓道里,都情不自禁地有些手舞足蹈,一轉身,見康駿來了,便急切出聲:
“她醒了!她醒了,就沒事了!”
他不知道,他一時高興的失控,卻讓康駿到了嘴邊的話又直直嚥了回去,原本想着怕柳思姍很快離開,要不要說一聲,這一刻,看他鬍渣滋生、滿目通紅憔悴,整個人卻明顯是開懷的狀態,康駿也覺得這樣的情況,提前戀人,不管是對他的妻子還是救命恩人而言,都太不公平了,當即,原本的提點之意也給徹底打消了:想着真要見,下次回來也一樣!
“馭哥,你先吃點東西吧!別步小姐沒事,你先垮了,還有很多事,等着你處理呢!”
接過早餐,想起什麼地,?天馭才道:“什麼人幹得?有結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