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澄淨，湖面晶瑩。
船槳撥開水浪，雲海由此翻涌。
今晚的星月光輝明亮清冽，襯得黑湖清澈透亮。
赫敏坐在細窄的小木船上，四周漣漪盪漾，滿是浮動搖曳的清輝，霍格沃茨和禁林此刻都迎來了夜晚的寧靜，湖面升起朦朧的水霧，銀輝灑落地面，整個世界像是披上一層輕紗，有種飄逸渺茫，不在塵世間的感覺。
七年前來到霍格沃茨那晚，他們也是這樣乘船穿過黑湖，已經記不清那晚月光是否也像今夜這樣清澈。
時光好像被壓縮折迭，目光所及是此時此刻，腦中映射的景象是彼時彼刻，總讓人有恍惚愣神的感覺。
“嘩啦……”
船槳撥開水面，泛起清脆的水浪，身邊傳來洛倫熟悉的聲音：“在想什麼？”
“有點懷念……”
赫敏收回極目遠眺的視線，轉頭看去。
淡淡的月色和湖光下，他的容貌俊朗，咬着柑橘味的棒棒糖，饒有興致地盯着湖面，神情如同往常一樣，似乎覺得漣漪波紋充滿趣味。
這人總是這樣，明明從霍格莫德回到城堡已經很晚了，但今晚月色很好，他突發奇想就拉着她到黑湖泛舟，沒有什麼明確的航線，也沒有任何計劃，隨手摘下幾片樹葉化作木船和船槳，漂到哪裡算哪裡。
超越時代的鍊金術也好，匪夷所思的決鬥能力也好，幾年相處似乎已經習慣了這些，印象裡最深刻的記憶反而是那些與魔法無關的畫面：在課堂上走神犯困發呆，在公共休息室聊天梳頭，在廚房裡揮動鍋鏟，或是隨時隨地來了興致，講述不知道從哪裡聽來或是編造的故事……
這樣的洛倫，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項宏偉計劃的呢。
回想起白天他與喬金斯商談的內容，赫敏仍然有些恍惚。
洛倫似乎能看出她的想法，輕聲說道：“其實很早就有相關的想法，但是想法萌芽生長成切實的計劃，應該是魁地球世界盃那晚。”
“因爲羅伯茨先生所遭受的苦難？”
“羅伯茨先生只是誘因，此前所有麻瓜和巫師不可調和的矛盾纔是種子萌芽的養料。”
“原來是這樣，難怪人魚長老臨死前想見你……”
赫敏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繼續坐着，看着遠方出神，冥冥中好像感覺到了一個時代正在迫近。
“呼……”
禁林深處有鷹頭馬身有翼獸振翅衝上天空，似乎想到月亮上去，飛行一段距離發現遙不可及，又張開翅膀瞬間調轉身形，俯衝回到森林，雲層和水霧被劃開，拖拽出長長的痕跡。
“嘩啦……”
湖面又有波浪炸響，這次不是船槳，是巨烏賊浮出水面，只露出半個腦袋，依然龐大無比，烏溜溜的巨大眼珠盯着他們，許久才沉入水底，又是一陣翻涌的浪花。
它是在關心學生，發覺沒有危險後才離開。
是隻善良的巨烏賊呢。
赫敏將重心稍微往旁邊傾斜，倚靠在他的肩頭：“再給我梳理一遍，我有些地方沒弄明白。”
“emmm……”
洛倫抿嘴稍作沉吟，覺得這個女孩是有點冷了才靠過來，把他當做人形暖寶寶，所以他選擇報復回去，把她當做靠枕，伸手摟緊：
“還記得在佛羅里達看日出的那晚我講的故事嗎？”
赫敏點了點頭，幾縷頭髮劃過洛倫鼻尖，有些癢癢：“巫師的歷史分爲四個時期，所有魔法生物共同構建着某種宏觀意識，每當魔法文明陷入停滯困境的時候，這種宏觀意識就會顯露蹤跡，以預言形式引導巫師走出困境，不斷開拓魔法文明的邊界……我們正處在第三個時期和第四個時期的過渡階段，巫師將會汲取科技文明的精華，學習他們的思維方式，創造更加繁榮的新世紀，同時也孕育着更加沉重的危機……”
“萬事通小姐記憶力真好。”
洛倫嗅着她髮梢的清香，繼續說道：“魔法文明持續幾千年，此前許多傳奇巫師留下許多東西，出於各種巧合，這些東西匯聚在我的手上，像是幾塊拼圖彼此補充完整。”
“什麼意思？”
“亞伯拉罕留下了煉製魔法石的途徑，以往那些被選中的巫師解讀書籍，獲取鍊金術知識，結合自身特質煉製成不同功效的魔法石，像是尼可·勒梅的點石成金，長生不死，斯內普教授的起死回生也能算作其中一項，而我解讀《亞伯拉罕之書》的過程，像是更加高維的魔法意識結合我的思維進行引導。”
“具體講講。”
“回想起來，《亞伯拉罕之書》最開始也只是企圖引導我煉製具有非凡特質的魔法石，所以引導我接觸了血腥瑪麗，後續我們也在迪安森林邂逅了那面手鏡，在遊輪上遭遇攝魂怪，因此得到引導恐懼的攝魂石，如果按照正常計劃，我的魔法石或許跟夢境或者情緒有關。”
赫敏回想起了那面手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所以後來你研究攝魂怪和博格特，以恐懼爲切入點，研究靈魂與軀體的聯繫……那面手鏡如果繼續完善，可以化作新的魔法石，一顆引動心靈，蠱惑靈魂的魔法石。”
洛倫皺起眉頭：“怎麼聽起來像是某些邪惡黑巫師，跟卑鄙的海爾波似的？”
“哎呀，這個不重要，你接着說。”赫敏蹭了蹭他的臉頰，做出撒嬌安撫姿態。
洛倫抿緊嘴脣，發覺抵擋不住這個女人的魅力，只得原諒她：
“後來解讀《亞伯拉罕之書》的方向就發生了變化，我也不清楚這種是什麼契機觸發的，或許是幾幅指向斯萊特林的蛇圖，或許是我體內繼承的仙女摩根的魔力，或許是時空間隙中與戴西·多德里奇女士的對話，也可能是隨着我認識到科技文明與魔法文明的衝突不可調和，所以某些想法開始萌芽，而那股宏觀的魔法意識獲悉了我的想法。”
洛倫漆黑的眼眸裡映照着銀輝，聲音放輕，彷彿要融入縹緲朦朧的月光，赫敏斜着腦袋看見他的表情，不由抓緊了他的手。
“《亞伯拉罕之書》發生了奇妙的變化，開始只是承載我的意識旁觀蘇梅克列維彗星撞擊木星的場景，然後承載我的意識環遊星空，直到億萬光年甚至超乎認知極限以外的距離，直到最後一次解讀這本魔法書，它甚至直接將我親身傳送到無數光年以外，親眼見證那道魔法意識結合我的思維給出的答案，解決未來不可調和矛盾的答案。”
“魔法的應許之地。”赫敏輕聲說道。
洛倫反握住她的手，語氣帶着些許感慨：“現實世界中，我的魔力越來越強大，幾次解讀就是幾次魔法覺醒，這種增長甚至是指數級別，短短几年時間，就讓我從還未畢業的學生，成長爲比肩鄧布利多和伏地魔的傳奇巫師，這是此前所有賢者都未曾有過的變化，尼可·勒梅煉製魔法石几百年，他的魔力在達到天賦上限後就不再無限制增長，也是這時候我逐漸意識到不對勁。”
“我還以爲這是因爲仙女摩根的緣故。”
“事實上，的確是這樣。”
洛倫聲音溫和而鎮定：“那道宏觀的魔法意識並不具有真正意義上的智慧，也沒有客觀存在的實體，它只是無數魔法生物意識的集合，無法直接影響現實，只能有限度地引導魔法界朝更加繁榮的方向發展，我所擁有的魔力，就是以仙女摩根的血脈爲基石，吸引灌注星相與時空的饋贈。”
“然後呢？”
“然後我開始有意識留意這些匪夷所思的事物，慢慢發現實行計劃所需的條件也越來越成熟，後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洛倫低頭看她的眼睛：“在神奇事務司拿到了梅林遺留的時空魔力，從時空魔力中得到啓發，結合攝魂怪和博格特的研究結果，提出新式空間挪移的理論基礎，並逐漸設計出新式裝置。”
他稍微停頓了下：“聯合美國魔法國會和英國魔法部，在今年夏天的國際巫師聯合大會上提出強制要求，配合純血家族的資源，將新式空間挪移裝置推廣到全世界，通過靈魂與身軀的基礎理論分辨具有魔力的生物，以我的意識結合伊法魔尼找到的星相定位魔法確定座標，在新的時代到來以前，承載所有魔法生命前往應許之地。”
赫敏微微睜大了眼睛，呼吸有些遲滯。
儘管白天已經初步窺探到一角，但當整個宏偉計劃此刻展露在眼前，還是忍不住心神振顫。
湖面泛起漣漪，月光隨之搖曳。
許久以後，赫敏回過神來，輕聲問道：“鄧布利多知道這項計劃嗎？”
“我沒跟他說過，但我覺得這個老傢伙肯定知道。”
“……”
赫敏沒有在意他不禮貌的言辭，繼續發問：“整個計劃需要多長時間，如果有人不同意怎麼辦，那邊的生存環境能夠確認嗎？”
“我怎麼知道。”
“？？”
洛倫理直氣壯：“我只是個還沒畢業的學生，本職工作是讀書考試，偶爾兼職對付伏地魔，閒暇時間研習鍊金術，哪能考慮那麼多有的沒的，新式空間裝置都還沒研發完成呢，量產還有難題沒解決。”
“可是國際巫師聯合大會還有三個月就要召開了！”
“開就開嘛，這屆聯合大會完不成就拖到下一屆，又不着急……”
洛倫頓了一下，稍作沉吟：“人魚還是着急的，再拖下去就要變成瀕危動物了。”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有問題，找校長。”
“……”
小木船在湖面靜靜漂流。
月亮緩緩落向山丘背面。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顏色，一輪紅日浮出地面，看完了日出，兩人離開這片湖，漫步走回城堡。外面陽光正好灑下，帶着淡淡的金色，城堡外層的石牆有着斑駁複雜的色彩和紋路，有些塔樓是巨石開鑿出來的建築，直接嵌在厚重的地面，每座塔樓頂端都有精緻的雕刻，只是有些已經風化侵蝕，殘破老舊，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魔法城堡滿是歲月和時光的痕跡。
……
四月下旬，春意正濃。
復活節假期結束，本學年最後一場魁地奇開始了，依然是格蘭芬多對陣斯萊特林。
洛倫嘗試跟麥格教授溝通，當年看的第一場魁地奇就是坐在解說席，轉眼就是七年，曾經的懵懂孩童已經到了畢業離校的年紀，最後一場魁地球，他只有一個請求——
重新坐上解說席。
麥格校長面無表情，拒絕得非常果斷。
球場的氛圍還和往年決賽時一樣熱烈。
好像所有事物都和以前一樣，看臺上的學生們舉着旗幟，上面繡着咆哮的獅子和吐信的蛇，教授們坐在前排，麥格和斯內普兩位副校長笑着聊天，弗立維和斯普勞特教授聽着他們互相諷刺挖苦，表情有些微妙，只有鄧布利多笑呵呵地望着場地裡正在熱身的球隊。雙方球員依舊彼此敵視，憋着勁要給對面一個教訓。
只有七年級學生有些感傷，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觀看學校的魁地球比賽了。
哨音響起，比賽開始。
斯萊特林的特訓發揮了作用，開局憑藉身體魁梧的優勢撞飛了好幾位格蘭芬多的球員，幾次搶攻都取得了成果，一度領先三十分。不過格蘭芬多球隊配合更加默契，緊緊咬住比分，逐漸適應比賽節奏後開始反攻，比分很快反超。
勝負焦點聚集到了雙方找球手身上，哈利和德拉科的身影化作兩道糾纏的線條，哪怕還沒看見金飛賊的蹤影，速度已經飆升到掃帚的極限，強大的風阻將兩人面頰吹得猙獰扭曲，互相死死咬住，眼睛瞪圓，都不願意給彼此絲毫喘息空間。
“嘖，這場比賽要是輸了，怕是幾十年都咽不下這口氣哦。”
洛倫看熱鬧不嫌事大，咧開嘴笑：“只比魁地球多沒意思呀，希望比賽結束他倆再約個決鬥，就是對德拉科好像不太公平，乾脆約個徒手格鬥，畢業前別給自己留遺憾嘛……”
赫敏面無表情，沒有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