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的氣氛沉悶得讓莫林有些透不過氣來。
這種感覺很奇怪，往常莫林和阿諾克待在一起的時候，兩人都很隨意，也會有不講話的時候，這是無可避免的。
但他們以前不講話的時候，氣氛對莫林來說，仍然是愉快和諧的。
莫林有一次閒得無聊甚至在教室裡放一個詹姆和阿不思給他的煙花，阿諾克沒有去阻止，還饒有興趣地告訴莫林這種煙花要怎麼改進效果才能更驚豔。
但現在好像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阿諾克沒有開口，莫林也沒有開口。
莫林甚至都不想去問阿諾克這陣子去了哪裡，因爲他知道得到的答案會是什麼。
他心情很沉重，全身的關節好像變得無比僵硬，連移動的勇氣都沒有。他希望阿諾克跟他說實話，兩人坦誠面對，可是莫林卻又不敢聽到實話。
阿諾克收拾着講臺上的幾面鏡子，然後打破沉默問道：“你最近有什麼想要告訴我的嗎？”
“沒有。”莫林搖頭道。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的，連思考的時間都不想給自己。
他努力把自己咆哮的內心給平復下去，把自己的疑問深深地埋藏起來，不想把自己的心思流露出來。
“那我換個說法。”阿諾克擡起頭看着莫林，緩緩地說道，“你最近做了什麼？”
“你爲什麼這麼問？”莫林說道。
“那股力量！”
阿諾克提高了聲音，愉悅的神情已經消失不見，湛藍如水的眼睛中彷彿有一塊石子投進去，起了一道道漣漪。
他伸出纖長的手指輕輕地敲擊着桌面，沉聲道：“我記得我告誡過你，這股力量不是善茬！”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他那雙眼睛。
莫林的手在微微顫抖。
“我明白。”
莫林望着阿諾克那雙湛藍如水晶般的眼睛，他可以從阿諾克的眼睛裡看出自己的倒影，曾經他一直都很喜歡看着阿諾克那雙眼睛，因爲那雙眼睛清澈無比，夾雜着俏皮，讓人感覺莫名地心安。
可莫林如今看着阿諾克的眼睛，卻再也找不到一絲愉悅，阿諾克的眼眸變得那般深不可測，就像是一個深淵，吞噬了莫林的心。
“那你爲什麼動用了這股力量？”阿諾克問道。
他對阿諾克看出自己的異常一點都不意外，連羅南都能感受得到，更別說是阿諾克。
阿諾克最清楚他體內的力量，在一年級的時候，莫林決定要跟阿諾克學習魔法的時候，阿諾克就給了莫林一瓶龍炎驅寒劑，將他體內的力量給喚醒。
阿諾克是第一個知道他體內有那種力量的人。
莫林緩緩地說道：“因爲某些事情。”
“什麼事？”阿諾克問道。
“聖誕節期間，我和爺爺出去辦案，遇到了麻煩，我不得已使用了這股力量。”
莫林早已經想好了藉口，他不會承認自己去找馬人索取預言，更不會就此和阿諾克攤牌。
在沒有把握的時候，哪怕莫林擁有這股力量，也絕不是阿諾克的對手。
“你不應該這樣莽撞。”阿諾克惱火地說道，“你爲什麼不把這件事早點告訴我？”
“我要怎麼告訴你？”莫林很想要吼出來，可是話到了嘴邊，卻顯得那麼平靜，“我去過你家，你們都不在家。”
阿諾克似乎被莫林平靜的語氣給怔了一下，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情況。
“抱歉，我有事離開了一陣子。”阿諾克把目光轉移到窗外。
“是什麼事情要離開這麼久？”莫林低聲問道。
阿諾克搖頭：“去幫一個朋友處理事情，惹了一些麻煩。”
——他不會說實話的。
莫林把頭低下，他努力把眼底的失落與沮喪掩飾起來，不願意再去看那個曾經最信任的人。
兩人之間好像隔了一道牆，誰都不願意主動去推倒這堵牆。
“那我先回去了。”莫林說道。
“等一下。”
阿諾克叫住了莫林，他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細長的瓶子，塞到莫林手裡。
莫林認得這個藥劑，是龍炎驅寒劑！
“不要靠憤怒去支配這股力量。”阿諾克說道，他的眼神閃爍着些許異樣的光芒，“下次有危險就用它，比較安全，也不會讓你迷失自己。”
莫林接過龍炎驅寒劑，他忽然感覺這瓶龍炎驅寒劑沉甸甸的，那麼地陰冷，就像是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爲什麼覺得我是靠憤怒支配這股力量的？”莫林問道。
“因爲你只有這個辦法。”阿諾克說道，“憤怒是你目前唯一能夠引出這股力量的辦法。”
莫林閉上眼睛，隨即又緩緩地睜開。
“我知道了。”
莫林邁着沉重的步伐離開了阿諾克的辦公室，他走的每一步就像是踩在雙方的信任上，把信任的紐帶一步一步地踩碎，踩得面目全非。
——
莫林回到宿舍，怔怔地看着牀頭櫃上的龍炎驅寒劑。
阿諾克在莫林從畫裡出來之後，就禁止他再使用龍炎驅寒劑，因爲那股力量會給他造成十分嚴重的後果，透支他的身體，讓他虛弱好幾天。
哪怕去年明知道石拱門的事情，阿諾克都沒有把龍炎驅寒劑給他，如果莫林當時有這瓶藥劑的話，他根本就不怕佩尹蓋德，也足夠攔住佩尹蓋德。
可是阿諾克那個時候沒有給他，而是選擇在石拱門被開啓之後的這個時候給他。
這瓶龍炎驅寒劑到底是真是假，裡面摻雜了什麼，莫林並不清楚。
他也不需要去驗證什麼，因爲他明白，自己喝下去，後果纔是最可怕的。
“他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已經在懷疑他了嗎？”莫林呢喃道，“真的覺得我仍然像往常一樣無條件地信任他？”
如果有一天，阿諾克真的站到了莫林的對立面，莫林唯一的倚仗只有這股力量，阿諾克是否指望莫林喝下這瓶龍炎驅寒劑？
又或者阿諾克想要用這瓶藥劑來壓制他的力量？
莫林緊緊地握住這瓶藥劑，他心裡慌亂無望，很想把這瓶藥劑直接砸碎。
但他還是把藥劑收了起來。
他的目光變得越發地堅毅，如果真有那一天到來，他會把這瓶藥劑親手還給阿諾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