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內普的辦公室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沉默中。
燭火搖曳，將他的倒吊身影投射在石牆上，像一隻被釘在標本框裡的蝙蝠，那凌亂的黑袍就是他的蝙蝠翅膀。
說實話。
當倒吊人是真的難受。
由於這詭異的姿勢，斯內普只覺得羞惱至極，他有些後悔沒穿長褲子了，以至於倒吊的情況下還露出了他蒼白的腳踝和常年不見陽光的瘦削小腿。
臉紅確實很臉紅，不過倒不是因爲什麼羞恥的問題，他的臉是因血液倒流而漲紅，黑髮垂向地面像一團凌亂的蛛網。
整個霍格沃茲裡。
好似都要瀰漫起一股濃濃的怨氣了。
怨氣能不重麼！
“那個人就不是普通的學生！他就根本不是學生！”斯內普如今無比篤定這一點，他懷疑裡瑞姆是僞裝成學生的格林德沃。
是的。
血液灌注斯內普的腦袋，也是讓他的小腦格外的靈活好用——如果是伏地魔的話，自己能活，但是赫敏肯定不能活。
有啃大瓜的機會伏地魔會不用？
不用啃大瓜的伏地魔統統都是假的伏地魔！
而且。
伏地魔腦子就算是再出了問題，也不可能說是對自己進行如此侮辱。畢竟，自己也算得上是伏地魔身邊爲數不多的人才。
如果伏地魔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肯定上手就啃大瓜，不會給自己任何迴旋的餘地，最多也就是在殺自己之前問一問自己爲什麼背叛。
如此一想。
那個詭異的拉文克勞學生的身份自然立刻就要排除掉是伏地魔的這一種選擇了——而剩下的唯一能讓斯內普覺得能讓自己如此難堪，還有着這般魔法技藝和強大魔力的人，就只有那個被關在監獄裡面的格林德沃。
這是有道理的。
保不準格林德沃一直關注着鄧布利多，而當鄧布利多消失的時候他就抓住機會越獄了——這也和自己遇到那個裡瑞姆的時間一致。
那個人肯定是要去查看鄧布利多最後消失的地方。如此一想，瞬間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至於最開始入學的那個裡瑞姆。
要不就是被關起來了。
要麼就是死翹翹了。
反正斯內普是不相信一個一年級的小巫師能讓自己如此無能爲力——就連自己的那個怪物侄子在一年級的時候恐怕都沒有這份實力！
“要去通知其他教授嗎？”
赫敏點點頭，表情很是憂慮。
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無論那個僞裝成裡瑞姆的存在是什麼人，她使用的魔法都遠超她甚至面前這位教授的認知。
而更可怕的是——如果這個巫師能把斯內普困在一個簡單的惡作劇咒語中，那麼它對已經進入青銅門的鄧布利多和伊恩能做什麼？辦公室的壁爐裡，火焰發出輕微的噼啪聲。窗外，霍格沃茨的第一縷晨光正悄悄爬上天際。
“我覺得我們需要那麼做。”
赫敏站在一旁，手指不安地絞着自己的頭髮，她的眼睛時不時瞟向門口，彷彿在思考自己是否該抓緊時間去通知其他的教授。
“不！”
斯內普直接阻止了小女巫的行爲。
“你這隻會害了其他的教授——那個人，不是我們能對付的，除了鄧布利多。”此時的斯內普好似已經認定了裡瑞姆就是初代黑魔王。
只能說。
他的大腦或許已經足夠充血。
但是腦洞卻仍舊不夠大。
“怎麼會這樣……”
赫敏也是沒想到自己的魔法之旅如此危險，霍格沃茲不是說好的全世界最安全麼，怎麼感覺走到哪裡都是有恐怖的事情發生啊。
“你得幫我。”
斯內普不想要赫敏離開。
“教授……”赫敏微微一愣，她試探性地開口，“可是我幫不了你，但是我能找其他教授來幫你，你看行不行？”
這是一個很合理的想法。
然而。
斯內普不想要赫敏離開的原因就在這裡——即便是讓其他教授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對於有心理創傷的男人而言也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斯內普沒有回答，只是陰沉地揮動魔杖。
書架上的書籍像被無形的手拽動，嘩啦啦地飛向赫敏，在她面前堆成一座小山。其中一本厚重的黑皮古籍甚至差點砸中她的腳趾。
“在鄧布利多回來之前，”
斯內普的聲音冷得像地窖裡的石牆。
“你不能離開。”
赫敏瞪大眼睛，表情充滿了遲疑，“可是——”
她想要說自己今天還要上課呢，現在看一看時間也快到了起牀上課的時間，沒曾想，話還說完就被斯內普瞪了一眼。
“沒有可是！”
斯內普打斷她，黑眼睛裡閃爍着危險的光，“除非你想讓整個霍格沃茨知道，你親愛的魔藥課教授現在像塊風乾的火腿一樣掛在天花板下？”
他直接點名了自己的擔憂。
不過是以一種近乎威脅的嘲諷語氣在說着。斯內普確實也是擔心赫敏回去，就在格蘭芬多傳遍自己現在的情況。
他也記得格蘭芬多都是大嘴巴。
“我當然不會那樣。”
赫敏的嘴脣抿成一條線。她當然明白斯內普在擔心什麼——如果她回到格蘭芬多塔樓，哪怕只是無意間提一句。
不出半小時。
整個學校都會知道“斯內普被一個學生模樣的怪物倒吊着飛回了城堡”的精彩故事。這種事情在格蘭芬多學院確實是最爲常見的事情。
也不怪鄧布利多防完了她，現在輪到斯內普也在防她——沒辦法，誰讓這就是口碑呢。赫敏甚至也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管住嘴。
“我不會說出去的，或許您可以給我下一個封口咒，亦或者別的什麼魔法。”她小聲保證，如今的她知識還沒觸及到巫師之間的契約。
“呵，然後讓你去魔法部告我嗎？我還沒那麼蠢。”斯內普冷笑一聲，顯然不信，對學霸這種喜歡告狀的生物防備心十足。
“可是我呆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啊。”
赫敏無力極了。
“既然你暫時無法離開。”斯內普倒吊在半空中，他慢條斯理地說，聲音裡帶着幾分複雜，“不如學點有用的東西。”
赫敏一愣。
“學什麼？”
她眼睛一亮發問。
“我是魔藥課教授，當然是教導你魔藥。”斯內普面無表情的地指了指自己，“你可別誤會是我對你有什麼改觀。”
“你在我心中依然是一個討厭的格蘭芬多，不過……看在伊恩的份上，我會教導你，這也是爲了我現在能夠好受一點。”
斯內普彷彿是在赫敏和伊恩身上看到了別的什麼東西。
並不存在。
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東西。
這便是他最近越來越看奧羅拉不順眼的原因——那個格林德沃的血親後裔，不知不覺間已經被他代入成了別的角色在看待。
“是課堂上學不到的魔藥嗎？”
赫敏興奮極了。
“你在我的課堂上能學到一切，學不會只是你自己太蠢而已，現在，去把坩堝搬過來。”斯內普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開始發號施令。
於是。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
霍格沃茨歷史上最荒誕的一堂課開始了——一位倒吊着的教授，在教學生如何用魔藥，讓倒吊着的巫師能夠好受那麼一些。
地窖辦公室內。
坩堝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深綠色的藥液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詭異的光澤。
斯內普仍倒吊在半空中，黑袍垂落，像一隻被捕獲的巨大蝙蝠，但他的魔杖卻穩穩地指揮着赫敏的每一步操作。
“順時針三圈，然後逆時針半圈，”斯內普冷冷地說道，還帶着幾分嚴肅，“錯一步，這鍋魔藥就會變成腐蝕性毒氣。”
赫敏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手腕因長時間攪拌而發酸，但她不敢停下。斯內普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動作，哪怕是最輕微的失誤都會招來一句刻薄的評價。
“你的手腕是巨怪借給你的嗎？”斯內普譏諷道，“攪拌，不是砸鍋，你的動作粗糙的像是禁林外面那個該死的海格。”
“好的，教授。”
赫敏咬緊牙關，努力讓自己的動作更精準。時間流逝，窗外的天色早已暗沉，赫敏的肚子突然發出一聲抗議般的咕嚕聲。
斯內普的黑眼睛緩緩轉向她。
“這就餓了？”
他問，語氣裡帶着一絲嘲弄。
赫敏尷尬地點點頭。
斯內普冷哼一聲，魔杖一揮，辦公桌最底層的抽屜猛地彈開，一包皺巴巴的餅乾飛了出來，落在赫敏面前。
“吃吧，”他面無表情地說，“一個優秀的魔藥大師必須學會對抗食慾，有的魔藥，三天三夜熬製者可都能進食。”
他確實也不是危言聳聽。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如此魔藥。
“我懂了，等我以後會專門練習捱餓的。”赫敏拿起餅乾，試探性地咬了一口，然後差點硌到牙。
“教授，這餅乾……比石頭還硬。”
赫敏倒吸一口涼氣，門牙感覺都要被磕掉了。
“覺得硬那就別吃，吃不了苦，你這輩子都成爲不了優秀的魔藥大師。”斯內普冷漠地回答，目光重新回到坩堝上。
“額……”
赫敏盯着那塊堪比磚頭的餅乾，突然靈光一閃。
她悄悄從魔藥材料架上取了一小瓶蜂蜜水萃取液和幾片軟化草，用魔杖輕輕一點，將它們混合在一起，然後滴在餅乾上。
幾秒鐘後，餅乾變得鬆軟，甚至還散發出一絲甜香。
斯內普的餘光掃到這一幕，眉毛微微挑起。
“……不算太蠢，”他最終評價道，聲音裡罕見地沒有諷刺，“至少你知道怎麼用魔藥材料解決實際問題。”
赫敏嘴角忍不住翹了翹，剛想回應——
咚咚咚！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斯內普的身體猛地一僵，赫敏也瞬間屏住呼吸。
“西弗勒斯？”門外傳來麥格教授嚴肅的聲音，“你在裡面嗎？”
斯內普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
他迅速熄滅天花板上的吊燈，魔杖一揮，整個辦公室的光線驟然暗沉，營造出一種病人不宜見光的氛圍。
“米勒娃，”
他壓低嗓音，故意讓聲音聽起來沙啞，“我現在……不便見人。”
赫敏瞪大眼睛——斯內普在裝病？！
門外的麥格教授似乎猶豫了一下：“你病了？”
“魔藥實驗……出了點意外。”斯內普繼續用虛弱的語調說道，“魔藥升騰出來的蒸汽……影響了我的面容。”
赫敏差點沒憋住笑，趕緊捂住嘴。
“你不該犯這種低級錯誤的纔對。”麥格教授略有困惑，不過沉默了幾秒，然後還是嘆了口氣說出了正事。
“阿不思的鳳凰不見了。”
這位教授語氣嚴肅。
斯內普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隻鳥經常不見。”
他故意裝作毫不在意。
“可是這次不一樣。”麥格教授的聲音透着擔憂，“它就消失在我的面前，很着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聞言。
斯內普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平靜。
“我在熬製一種極其危險的魔藥，不能被打擾，“他繼續用病弱的嗓音說道，“等結束後，我會去找你。”
門外又沉默了幾秒。
“爲什麼我剛剛好像聽到了小巫師的聲音？”麥格教授突然問道。
赫敏的心跳瞬間加速。
斯內普面不改色。
“我抓了個學生打雜，不是很正常嗎？”
他坦誠無比。
麥格教授似乎思考了一下。
“沒有，很合理。”
她沒有什麼懷疑，這或許也是口碑。
腳步聲漸漸遠去。
斯內普鬆了一口氣。
“教授，”
赫敏小聲說道，“您裝病的樣子……還挺熟練。”
她小心試探。
斯內普冷冷地瞥了這個一年級的學生一眼。
“閉嘴，格蘭傑。”
赫敏抿了抿嘴，突然想到什麼，忍不住笑道：“要是伊恩在這兒，他肯定會說——麥格教授聽到的不是我的聲音，而是魔藥在尖叫。”
斯內普的嘴角抽了抽，像是想罵人，又像是……差點沒繃住。最終，他只是陰沉地揮了揮魔杖讓坩堝重新燃起火焰。
“繼續熬藥。”
他冷冷地說道。
“再廢話，我就讓你嚐嚐真正的魔藥尖叫是什麼聲音。”這是狠狠的威脅，赫敏趕緊低頭攪拌確實是被嚇了一跳。
倒吊人的課堂，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