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依朵面色陰沉,將那單子瀏覽了一遍,心中默默折算成白銀,又吩咐碧裳取來紙筆,提筆便行雲流水地寫下:王府玉氏無煙貪墨王妃花氏嫁妝,共計一百七十五項,共計白銀六萬兩。寫罷,將筆扔到一旁,連頭都不曾轉過去,語氣涼涼道:“玉側妃,麻煩你過來籤個字畫個押先。”
玉無煙一聽此話,只覺得整個人如同雷擊,愣了半晌,突然尖叫着衝向花依朵。
“你這個賤人!賤人!”
花依朵飛起一腳,便將她踹翻在地。動作利落瀟灑,站定身姿,櫻花鑲邊的裙襬還在微微顫動,站在窗口的微光中,側身修長英挺,渾身發出凌厲和凜冽的氣息,一張如月華般的容顏因爲朦朧美得讓人窒息。
整個房間裡,大家彷彿約定好了似的,不約而同的屏住呼吸,靜的驚人。
花依朵微微一笑,眼波流轉,從微光中走出來,眉目如畫,季意飛拼命地想要移開自己的目光卻發現這只是徒勞。
“季御醫,麻煩您給當個見證,玉側妃貪墨本妃的嫁妝,按照王府的規矩是要打一百板子給逐出王府的。可本妃慈心良善,這麼一個溫柔賢惠的美人,我可捨不得動手。這樣吧,若是玉側妃能在三個月之內將我的嫁妝給換回來,本妃就既往不咎!你覺得怎麼樣?”
話是在對季意飛說,可是誰都知道,這最後一句問的卻是玉無煙。
三個月,六萬兩銀子,衆人面面相覷,他們還不如自殺了去。真不知道這個玉側妃是不是膽子太大了點,居然將手伸到了這個女人的口袋了,明擺着不是找死嗎?
玉無煙面如死灰,三個月呀,自己上哪裡去找六萬兩銀子,這些年,自己的體己和私房全給了孃家用於經營官場,這些事情都是偷偷摸摸地做不敢讓別人知道,父親雖然是從一品,但孃家的情況比她還不如,不過是個空殼子。可是若是還不上,自己就要被這個賤人治罪,一百大板,不打死纔怪呢,死了還要被逐出王府,她玉無煙辛辛苦苦經營這麼些年,難道是爲了這樣一個結果麼?
不等她思量完,花依朵便躋身向前,用長長的指甲劃過玉側妃凝脂般的臉,宛然一笑道:“玉側妃,果然花容月貌,嘖嘖……”邊說邊搖頭,神情
無比惋惜。
玉無煙只覺得渾身泛起涼意,知道花依朵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了,爲了自己和兒子的將來,只能先答應她,往後再作打算,於是抿了抿嘴脣道:“我會的,會的。三個月之內,我會補齊你的嫁妝啊!”神情肅穆,倒像是在發誓。
“那樣最好!現在先簽字畫押,省的某些人將來忘了或是不認賬了。當然,三個月之後要是東西齊了,我自然會給你字據。但是,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三個月之後,你還是把這個大窟窿補不上,那咱們就在皇上面前去評評理,看看你的御史爹爹能不能保得了你!”
說完,花依朵便示意碧裳將字據和紙筆遞給了玉無煙。
玉無煙渾身拿起筆,指尖顫抖,顫顫悠悠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又在花依朵無比凜冽的目光下咬破自己的手指蓋了個指印。碧裳見她做完這一切,連忙將字據收好,連同那份嫁妝缺少的單子一同雙手呈給花依朵,花依朵滿意地點點頭。
如果這一次不把威立足了,震懾住某些暗地裡有小心思的人,難免以後讓自己做事是受到掣肘。三個月的時間,足夠自己做很多事情。
花依朵將那字據又拿給了季意飛,季意飛本無意摻和她們王府內院的事情,可如今也不得不被拉下水。花依朵覺得這個人雖然醫德不怎麼好,但還算爲人正直,多一個人做擔保,也少了日後有些人賴賬。
季意飛拿到了字跡未乾還帶着墨香的字據,眼裡滿滿的都是震驚,都說字如其人,這筆鋒凌厲,帶着傲骨,字體俊逸灑脫,居然是出自一個魔女之手!季意飛只覺得今天自己受到的刺激太多了,腦子裡都有些懵,呆呆地看着這樣一幅字據,彷彿在欣賞什麼名人古蹟。
“季御醫,怎麼啦?難不成這份字據有問題?”花依朵心中一緊。
季意飛這纔回過神來,面上有些迷茫和驚訝地看向花依朵,擺了擺手道:“沒問題,沒問題。”
花依朵沒空理會季意飛的情緒,看了看還在牀榻上躺着的冥墨瑤,這才焦急道:“季御醫,麻煩你給孩子們全身檢查一下。”
季意飛一愣,神情木訥地看看花依朵又看看兩個孩子,視線來回地轉,腦子裡還有些拐不過彎兒來,直到聽到花依朵一聲冷哼,才神情恢復了冷淡道:“你剛
才說什麼?我沒聽到。”
花依朵只想將他那雙耳朵擰下來,但是有求於人,她好脾氣道:“你看我家軒軒都八歲了,還營養不良,跟小蘿蔔頭似的!”
冥墨軒先是被那句“軒軒”給叫的愣住了,心中莫明的出現一股暖流,他還不明白那是什麼,又聽到花依朵說什麼“營養不良”,他雖然不懂那是什麼,但是心知那應該不是什麼好話,遂不滿地叫道:“我不是小蘿蔔頭!”嚴重一片警惕和倔強。
花依朵知道一時半會兒要打破他們之間的芥蒂是不可能,所以她很有耐心,繼續調笑道:“好,你不是小蘿蔔頭,你是竹竿!”
“我也不是竹竿!”冥墨軒很不服氣,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確實是挺瘦的,可要不是這個女人虐待,他們也不會如此啊,想到這裡,他又惡狠狠地盯着花依朵。
花依朵一時也沒轍,就在這時突然想起一串不合時宜的“咕咕”聲,花依朵正疑惑,看到冥墨軒好看的小臉一紅,遂即哈哈大笑,極其沒有形象。
但就是這樣的笑,反而讓她顯出不同於以往的極致之美來。一雙眼睛如月亮般亮晶晶的,櫻脣張開,潔白如玉的牙齒,還有好看的酒窩。這一切堆疊在一起,明媚,恣意,瀟灑,說不出的讓人舒服和欣喜。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季意飛只覺得自己心突然跳得很快,他只得用一隻手緊緊握着自己另一隻手腕,那笑聲似落在盤上的珠玉,都一股腦地滾向了自己的心間,溫暖舒服,季意飛只覺得腦袋被心跳撞得一跳一跳的,沒有辦法安靜下來。
呢喃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躲在暗處的冥墨凡自然是聽到這一句了,他眸色陰沉,閃出一抹殺意。
花依朵並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姿態在別人心中激起了多大的波浪,蹲在冥墨軒的面前,用手拂去他臉上的灰塵,冥墨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居然沒有躲開,心裡竟然又襲來剛纔的暖流。
“小蘿蔔頭,你叫我一聲孃親,我就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她的聲音帶着一種致命的蠱惑,滿臉都散發出母愛的光芒。
冥墨軒雙眼閃過希冀,喃喃道:“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