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玩禁忌還是冒着欺君之罪的危險選擇後者?
答案似乎很明瞭。
蘇紫染正思索着如何開口,徐徐擡眼,卻驀地撞入一雙漆黑如墨的鳳眸之中。
“王妃考慮得如何了?”男人含笑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沙啞。
她垂着眼簾,抿脣不答。
若是她直言選擇前者,恐怕會讓人感到奇怪,畢竟蓮妃和景帝特意爲她謀了吃胭脂這麼簡單的“好差事”——不過就是當衆讓自己的相公親吻罷了,總比玩兒那禁忌曖昧的遊戲好吧?
“其實吃胭脂這個遊戲妾身也聽說過……”她眼波流轉,視線從身旁的男人身上緩緩掠過衆人,“只是各位大人有所不知,女子的胭脂成分多樣,其中不乏一些含有輕微毒素的藥草。雖說服食那麼一點並不礙事,可身爲王爺的妻子,自當事事以王爺爲重,哪怕只有那麼一點點危險,也不能聽之任之。”
這個理由足夠冠冕堂皇了吧?
反正她沒有說謊,就算有人去找太醫驗證她也不怕,就連現代那些化妝品的成分都還不見得多幹淨呢,何況是這古人的胭脂?
衆人皆是一怔,似乎沒想到她會有此一說,而那提出遊戲的人更是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額上連連冒着冷汗。
謀害皇子?
這可是滿門抄斬的罪名呀!
就連景帝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
只是君洛寒卻驀地輕笑一聲,四兩撥千斤地將衆人的思緒帶過。
“王妃如此爲本王着想,真是令本王甚感欣慰。”他脣角半勾,揚着一抹無比璀璨的笑意,琉璃般的鳳眸中光華熠熠,只聞他意味深長地問道:“所以,王妃是打算選擇前者嗎?”
什麼就選擇前者了?
蘇紫染一噎,她有這麼說嗎?
這廝莫不是故意整她吧?
明明這些人就已經失了繼續鬧洞房的樂趣,雖說就這麼散了難免有些冷場,甚至還會令某些人心中不快,可如何也好過那勞什子的“冰火極致”吧!
新郎都發話了,幾個會活絡氣氛的立刻接下話茬兒:“王爺說的是,王妃爲了王爺的安危,不惜英勇獻身啊!”
“王妃真不愧女中豪傑啊……”
“管家,還不快快不命人去取冰塊兒來……”
這叫什麼話啊!
女中豪傑,英勇獻身?
蘇紫染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了,狠狠地瞪了君洛寒一眼,他卻像是有感應的一樣,立刻就往她這邊看了過來,讓她糾結扭曲的表情瞬間僵硬。
男人微微一怔,旋即,那雙晶亮的鳳眸中便有光華流轉,似乎是被她愉悅到了,原本已淡下的笑容似乎又深了幾分,燦若夏花。
很快,管家就取了冰塊回來,還周到地準備了一個銅盆,一塊錦巾。
至此,蘇紫染不得不咂舌驚歎,睿王府的管家可真是盡心盡責,辦事效率高得出奇啊!
君洛寒輕笑一聲,大掌一撈,依言取了冰塊,只是走到她身旁的時候卻沒有立刻含住冰塊,頭微微一歪,湊到她的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沒想到,王妃竟如此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你妹啊!
蘇紫染心裡頓時有千萬頭草泥馬飛奔而過,狠狠吸了口氣,才強忍着沒一巴掌拍過去。
衆人只當這是他們夫妻間的曖昧與情調,表情豐富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幾許曖昧,一個個笑意紛紛,竊竊私語。
“紫染,本王在這裡,別緊張。”這一回,他的聲音雖然仍舊不大,卻足夠在場所有人聽見。
安撫人心的話,配上他氤氳着波光的鳳眸,竟有幾分迷離的醉意。
不由自主地想起老太君五七當日,他也是這般恍若神祗地站在那裡,跟她說,只要本王相信你就夠了。眼前景物變換,他的容顏一如往昔,只是她卻分明知道,不管是哪一次,他擁有着罌粟一般的誘惑,卻沒有半點的真心。
他,君洛寒,只是在衆人面前演了一場與她恩愛的戲碼。
巴掌大的冰塊被他握在手中,冒着絲絲的寒氣,當他送至嘴邊,菲薄的脣瓣含住那冰塊時,她羽睫一顫,心跳彷彿漏了一拍。
寒意逼近,溫熱的氣息撲灑,果然是冰火極致。
他擡手去撩她垂在兩肩的髮絲,動作溫柔得彷彿在對待一件易碎的心愛珍寶,讓她險些就迷失在這份柔情中不可自拔。
最外層的嫁衣褪至肩胛,露出雪白的脖頸與優美的蝴蝶鎖骨,黑曜石般晶亮的鳳眸絞在她的身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那份帶着酒香的氣息彷彿又熱了幾分。
人羣中暗暗響起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是驚歎,是豔羨,是嫉妒……
下一秒,肩上一暖,竟是被褪下的嫁衣再次完好地穿了回去。
她不禁詫異擡眸,薄脣輕啓:“王爺?”
“本王的王妃,可不能讓別人看了去。”他微蹙的雙眉間閃過一絲任性的孩子氣。
蘇紫染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說實話,她實在是有些摸不透他了,明明已經做到這一步,卻又爲何突然改變主意?
不就是露個鎖骨麼,別說對她這現代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哪怕是在民風開放的天闕也是件很平凡的事兒,可這男人卻偏偏要打岔。
真的如他所說是吃醋嗎?
鬼才信他呢!
恐怕是不願和她在衆人面前秀恩愛吧?
可這也說不過去啊——秀恩愛不是這男人最喜歡乾的事兒嗎?
“睿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景帝睇了他一眼,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悅,“既然你的王妃已經做出了選擇,你怎麼能不按照遊戲規則來?”
衆人都沒想到會有這麼一齣兒,好好地鬧洞房怎麼也能鬧成這樣?
君洛寒攥着冰塊,轉身抱拳一拜:“父皇恕罪。”
蓮妃抿了抿脣,也不想在這大喜的日子裡觸怒帝王:“皇上,皇兒他也是愛妻心切,還望皇上能夠體諒他的一片真情。”
“是啊,王爺只是愛妻心切……”
“還望皇上恕罪……”
“皇上開恩啊……”
底下附和聲迭起。
景帝卻始終沉着眉目,一言不發。
短短的時間,君洛寒手中的冰塊已全部融化,化作水珠滴落在地面上。
“父皇,兒臣也不想擾了衆位大人的興致,不若還是玩兒那吃胭脂吧。反正王妃也說了,只是小小的毒素,並不會對人造成什麼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