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琥珀淚(修正版) 16.新年快樂 校園 書連

親愛的新年快樂

如果你不再看得見

我用煙花爲你祭奠

白亮開始與我冷戰,電話不接短信不回,看來他鐵了心要跟我慪氣。我們之間到了這步田地,我便再也不能對他們危亡的感情袖手旁觀了,所以我給康乃文打了個電話,決定介入此事,權作挽救我和白亮瀕臨破裂的友情之舉。

康乃文在電話那邊低靡地說:“你過來吧,來我家說。”

他的狀態似乎不佳,我打車來到大和小區,摁響門鈴,一張頹廢的臉出現在我眼前。

他像是幾天都沒有梳洗過,頭髮又髒又亂,眼睛裡佈滿血絲,臉上沾着染料。房間裡,瓶瓶罐罐躺了一地,畫布像經幡掛了滿屋。

看到他這番模樣,我不好再質問他什麼。讓我無法將眼前的他跟那個聽《西班牙鬥牛曲》的熱血青年聯繫起來。

屋裡沒有乾淨地方可坐,我便站在窗邊,看他在畫布上塗鴉。這次,他畫的不是抽象,而是瘋狂。對比張揚的顏色,粗厚濃密的線條,大片大片的陰影,我實在欣賞不了這種扭曲的“藝術”。

我一邊幫他收拾房間,一邊說:“你得僱個保姆了。”

他頓了頓筆,轉過頭看了看我,眼睛裡除了血絲,什麼都沒有,神色空洞。

雖然難於啓齒,但是問題的癥結必須有人主動解開,於是我說:“小白最近心情很差,甚至低落。他跟我做了六年的朋友,從初中到現在,他第一次跟我吵架。六年前,我們從巫山遷到重慶,一家鰥寡婦孺,無依無靠,在這座陌生的城市,只有小白不計回報地幫助我。”

康乃文一筆比一筆更加用力,直到將畫布弄破。

我苦笑道:“這次我們真的徹底鬧翻了,他說我欺騙他,替你隱瞞了一些真相。”

小康看了我一眼,只顧繼續埋頭去繪製他那幅瘋狂的油畫。

我知道他心裡正在矛盾地掙扎,我趁機說:“小康,請你不要傷害小白,好不好?”

他仔細斟酌了一陣,半天才吐出一句話:“我不能讓他做替代品。”

這句話擊潰了我所有決心,也讓我此行的目的變得毫無意義。感情的糾紛本來就不能通過談判解決,何況我並不是感情律師。

“你還忘不了她?”我問他。

他沒有反應,換了張新的畫布,繼續塗塗抹抹。我企圖開導他:“人怎麼能活在記憶裡呢,怎麼能被已經死去的人控制未來的方向呢?我認識的那個陽光男孩哪兒去了,那個聽《西班牙鬥牛曲》的康乃文哪兒去了?既然你走不出這場陰影,爲什麼又要跟小白髮生感情,爲什麼要把他變成你塗鴉裡凌亂的一筆?”

康乃文默默不語,用大紅的顏料畫出一朵朵盛開的罌粟花,刺眼,荼靡,像殷紅的鮮血。

我怒不可遏地掀翻畫板,顏料潑在畫布上,染成一堆奇怪的圖案。小康佈滿血絲的眼睛裡突然發出可怕的兇光,他緊捏拳頭,氣呼呼地盯着我。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立刻就對自己衝動的行爲感到後悔。三十六計,走爲上策,在他發狂之前,我應該趕緊離開。

誰知我剛踏出一步,康乃文就反手將我拽回來,我打了個趔趄,一腳踩到顏料罐上,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他粗魯地把我拎起來,將我死死捆在懷裡。我想掙開,可他的兩隻臂膀好像鋼打鐵鑄,我的掙扎蒼白無力。

他的肩膀寬寬的,胸膛厚厚的,因爲熱愛健身,所以身材健碩。我知道,白亮向來對肌肉帥哥沒有免疫力,所以這次,才用情至深。

我斥責他:“爲什麼要傷害小白?你還我小白!”

他更加用力地收縮雙臂,好像一個孤獨的孩子抱着他心愛的玩偶,生怕丟失。我想,神智不清的康乃文,肯定又把我錯當成那個車禍喪生的女孩了,因爲我聽到他在喃喃地呼喚:“可馨,可馨……”

那場談判,以失敗告終。我已經忘記在康乃文家是怎樣度過尷尬的每分每秒,但我清晰地記得小康對那個已故女孩聲聲悲切的呼喚。如果有種愛叫此生不渝,那麼他對她的愛,至死不渝。

春節將至,整個磁器口洋溢着濃濃的年味,午夜的煙花,將夜空染得五彩繽紛。

焰子哥哥把乾爹接了回來。乾爹顯得更加的蒼老,上次見他的時候,頭髮是花白的,現在已經白髮蒼蒼了;現在他腿腳不方便,整個人看上去也更瘦、更矮了。

剛來重慶的那段時間,乾爹住得非常不習慣。他並不是不習慣城裡的生活,而是不習慣這麼清閒。過了一段時間,他竟跟隔壁的退休教師李大爺聊到一起,兩人相當投緣。

一個寒冷的早晨,一切一如既往,乾爹在外面跟李大爺閒聊,我和焰子哥哥在茶庫裡整理茶葉,媽媽在前臺記賬。

忽然,外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請問邱焰在嗎,我找邱焰。”

我們來到外面,杜墨梅站在茶樓門口,焦急地往裡面張望。

老媽仔仔細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短髮女人,最後目光停留在她眉心的黑痣上,驚訝萬狀:“杜墨梅?!你……你怎麼在這裡!”

焰子哥哥匆匆走出去,將杜阿姨拉到路邊,壓低聲音說:“你要找我就直接打我電話,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杜阿姨說:“你們電話都關機啊!”

屋裡的乾爹似乎聽到什麼風聲,他拄着柺杖,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張望着站在門外的女人,他的表情凝固了。看到乾爹的那一刻,杜阿姨同樣目瞪口呆,也許他們都沒有想到,時隔多年,居然毫無預兆再次相遇,他們的臉上寫着相同的兩個字:驚恐。

媽媽把我拉到牆角,好奇地問我:“小韻,焰子他媽怎麼找到這裡來啦?她不是跟男人私奔了嗎?難不成……她想回來認兒子?”

乾爹發了一陣呆,終究沒有說出一個字。杜阿姨對焰子哥哥說:“你弟弟出事了,醫生說他的身體開始產生排異反應,身體機能也因此受損,你去看看他吧!”

杜阿姨話音未落,焰子哥哥拔腿就跑。

乾爹蹣跚地轉過身,老態龍鍾地走到樓上去了。或許這個沒有任何語言便冷靜收場的結局,既在我的預料之外,又在我的預料之中。歲月教會人們學會放棄,所以,乾爹才從容地轉身,況且焰子哥哥都已經長大成人,他無心也無力再去爭什麼了。

媽媽卻不像乾爹那麼冷靜,她放下算盤,向我盤問:“你們是不是早有聯繫?不然她怎麼會找到這裡來,她想做什麼,她想帶走焰子?”

對她的問題,我很不耐煩:“媽,您就別瞎猜了!其實杜阿姨並沒有你想象中那樣壞。相反,我挺佩服她的,因爲她敢於向命運抗議,敢於把握自己的感情,敢於追求自由。”

她彷彿聽出我話裡有話,憤憤道:“你別說得自己像只籠子裡的鳥!她抗議個屁!不要臉的賤女人!”

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麼,她都不會改變對杜墨梅的看法,因爲她腦子裡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讓她一口咬定,背叛自己的家庭,拋棄自己的孩子,罪不可恕。所以,我放棄辯解,默默地鑽進茶庫,默默地做事。

凌晨兩點,焰子哥哥才從醫院回來。他疲憊不堪,和衣而躺。

爲了等他,我一直沒睡,靠在牀頭苦心鑽研吳二爺留給我的表演札記。我合上書,問他:“小華怎麼樣了?”

他的聲音十分倦怠:“經過搶救,暫時已經脫離危險了。”

懸在我心裡的石頭終於落地了:“那就好,那就好。”

他回過頭望着我,眼睛裡分明不是釋然,而是慽然:“爲什麼會這樣?明明配型成功,爲什麼還是會出現排異反應?爲什麼連黎醫生也不能給我一個解釋?難道大家都是爲了安慰我而欺騙我嗎,小華根本就沒有多少日子了……”

他悲傷得快要崩潰,眼裡晶瑩的淚珠,在昏暗的牀頭燈下閃閃發光。我把他抱在懷裡,拙劣地安慰他:“小華不會有事的。相信奇蹟,好嗎?”

“難道你也騙我?”他有些激怒,“醫生都已經講得很明白了!爲什麼要這樣啊!爲什麼連小華那樣單純善良的孩子,都要遭這樣的罪啊!那罪孽深重的我們,豈不是要萬劫不復?”

我呆望着他,被他極具拷問性的問題難住了。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膽戰心驚,有種即將失去一切的感覺。

“我們這樣對嗎?你說對嗎?”他問。

我別過身,望着那盞昏黃的牀頭燈,就像一面落暮的殘陽,殘陽如血。我也不知道我們這樣對不對,或許對,或許不對,我也不知道。

焰子哥哥緊緊抱着我,將臉埋在我背心窩裡,沉重地說:“不管對不對,你都不要離開我!”

我勉強笑道:“別說傻話了,快睡吧。把衣服脫了。”

我伸手關燈,他突然身手敏捷地按住我的手,順勢騎到我身上,瘋狂地吻我。我覺得無所適從,緊閉雙脣。他強制性地把撬開我的牙關,我無力再抗拒,像一隻待宰的羔羊。嘴裡掠過一絲鹹鹹的味道,不知道是血還是淚,或許各自參半。

他見我流淚,像個認錯的孩子似的把臉埋在我頸窩裡啜泣,“對不起,對不起……你打我吧,小韻你打我吧……”

他抓着我手,在自己臉上狠狠抽着。我理解他的失態,所以心痛至極。他們兄弟剛剛重逢,卻又面臨生離死別,好像命運在殘酷地捉弄他們。如果我早知道結果如此,我寧願不讓焰子哥哥知道真相,這樣,即使永遠無知,也比現在痛不欲生的好。

那夜,我們徹夜未眠。

新年的鐘聲敲響。茶樓閉門謝客,姐姐放假回來,一家人手忙腳亂地添置年貨。這個新年,算是最熱鬧的,雖然奶奶走了,但焰子哥哥和乾爹來了。

大年初一的磁器口,沸騰得幾乎翻了天。金蓉街上,表演雜劇的、打火龍的、玩金板錢的、民樂書評的,等等等等,吸引了一堆又一堆的看客,摩肩接踵。焰子哥哥死死抓着我的手,生怕被人潮衝散。

磁器口遠近聞名的“九宮十八廟”,更是香客如海,尤其是建於初唐、歷史悠久、保存完好的寶輪寺,門檻都快被造訪的香客們踩出一道溝,四處彌散着香菸的氣味。寶輪寺飛檐林立,棗紅木漆,牆花亂眼,都透露着極重的歷史感。

由於香客實在太多,爲了維護秩序,寺院管理員便想了一個好辦法,在內壩裡增設了十二生肖香鼎,用以分散大雄寶殿內的遊客。

我想,既然是大年初一,一定得到殿內拜佛才吉利,因爲我想爲小華祈福。所以我們排了整整四個小時的隊,方纔踏進大雄寶殿。寶殿四周是鑿花木門,殿內木柱參天而立,樑上雕刻着“尉遲恭建修”的字樣。跪在金佛腳下的蒲團上,我虔誠祈禱,希望小華的身體早日康復。

從大雄寶殿出來,我們竟在茫茫人海中碰到大熊和他的弟弟林若森。小森眼尖,最先看到我們,他從背後抱住我的腿,歡叫着:“江韻哥哥!”

寶輪寺一片喧鬧,四周傳來念經誦佛聲,偶見幾名身着僧袍的和尚步履匆匆而過。我指了指寺外那片幽靜的樹林,提議道:“我們去那邊說話吧,這邊太吵啦!”

樹林裡有一張石桌。大熊今天穿着一件修長的灰色衛衣,小森穿着一件厚厚的菜花黃羽絨衣,一段一段的,就像只憨態可拘的毛毛蟲。

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但大熊臉上卻浮着淡淡的憂傷。四個人沉默了許久,他終於開口說:“春節過後,我就要去美國留學了,算是對外交流生吧。”

“是嗎?”我興奮地說,“真羨慕你啊!要去美國耶!你小子前途無量了啊。”

焰子哥哥也笑道:“大熊你得多拍點硅谷的照片哦,那可是我的嚮往之地呢。”

大熊淺笑着,露出一隻圓圓的酒窩。他的笑,並不灑脫,好像隱藏着什麼心事,這是好事,他卻全然沒有應有的興奮。

我想大熊此刻更需要的是惜別的話語,或是心有靈犀的沉默,而非羨豔。我問他:“你要去美國多久呢?一學期?還是一學年?”

大熊說:“這個說不定,得看學校的安排。如果順利的話,也許會在那邊進修醫學博士。”

“追夢少年啊!”我說,“祝你這次學習旅程快樂!”

爲了珍惜最後相聚的短暫時間,整整一天,我們都在外面瘋玩,晚上到火鍋店狂吃一頓,權作送別的宴席。大熊幾次想對我說什麼,卻欲說還休,只能把想說的話,和着酒水吞到肚子裡去。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總覺得他看我時的眼神,十分曖昧。但他終究什麼也沒有說,末了,只是藉着酒興對焰子哥哥說了一句:“江韻是我小弟,你可要好好照顧他,好好待他。”

這句話更讓我心裡波瀾起伏。我們醉意闌珊地橫闖大街,到了江邊,大熊吐了。他醉得厲害,有些神智不清,我們堅持送他回家,可他卻一再推拒,說有小森在,不用我們擔心。

那場餞行的晚餐,焰子哥哥也豪飲而醉,但他的醉,跟大熊截然不同,他只是單純地爲朋友即將出國深造感到開心,純粹是發乎朋友層面上的高興;而大熊,多少有些借酒澆愁的意圖。

焰子哥哥躺到牀上,呼呼大睡,可我怎麼也睡不着。夜深了,萬籟俱寂,我躺在他身邊,輾轉反側。我想起我和大熊的相識,想起他兩次送我風箏,他說他要送我飛翔的力量。今晚,他想對我說的話,始終沒有說出來,恐怕,要帶着這個遺憾漂洋過海了。

我挑起從街上買來的花燈,裡面的燭火不斷跳躍,像一串不安的音符。我輕輕下樓,穿過濱江路,走下那坡長長的石階,江邊還殘留着人們白天狂歡後的痕跡:爆竹紙屑、煙火灰燼、燈籠殘骸、玩偶面具……而現在,人煙散盡,剩下的只有無邊的沉寂。

江邊颳着涼涼的夜風,江上蕩起圈圈漣漪,倒映着兩岸璀璨的焰火,美輪美奐。幾隻停泊的木舟拴在岸邊的木樁上,隨着波浪起起伏伏。

我手上的燈籠成了江灘上唯一的火光,發出微弱的光芒,微弱得讓我只看得清十步之內的東西。我不是夢遊,也不是飄蕩,而是緬傷。雖然近來節日喜慶,可我依舊鬱鬱寡歡,因爲奶奶沒了,小華身體欠恙,白亮同我冷戰,大熊即將離行。最讓我難受的還是白亮的冷漠,往年春節,我們從來形影不離,樂此不疲地瘋上幾天幾夜,而現在,他連一句“新年快樂”都沒有。

一陣寒風吹過,我打了個寒噤,裹了裹衣服,一不小心,燈籠掉到江裡,隨着江水越漂越遠。我陷入一片漆黑,只能望着遠處的燈火發呆。

忽然,我感覺有人在背後溫柔地抱住我。他的頭靠在我肩上,雙手從我腋下穿過來,輕輕摟着我。我知道那不是焰子哥哥,他沒這麼溫柔,並且他醉臥在牀。夜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靜謐得只剩下我們的呼吸聲。我知道,他是大熊,那個總讓我感動的大熊。他的手緩緩滑進我的衣服裡面,暖暖的手掌觸碰到我的腹部那一剎那,我顫抖了一下,像只受驚的刺蝟,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那是一種酥麻的感覺,像一陣微弱卻銷魂的電流,瞬間傳遍全身。

大熊一隻手在我胸前輕輕摩擦,另一隻手則經過腹部向下遊移。我深感不妙,隔着厚厚的褲子緊緊抓住他的手。我轉過身,問他:“你沒醉?”

“能讓我醉的,只有你。”他重重地喘息,抱着我的頭,在一片黢黑之中激吻我的脣。我一面說“不”,一面卻罪惡地攬住大熊的脖子,熱烈地迴應着他。

我最終還是推開他,說:“外面天寒,回去吧。”

我彷彿看見他在黑暗中滿足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脣,不知道他是在笑還是在哭,語氣既欣喜,又悲傷:“能吻吻你,我就滿足了。”

我很難受,心裡好像裝着一塊石頭,沉重極了。我知道大熊就要走了,也許明天,也許後天,也許大後天,可是不管什麼時候,結局都是一樣的,縱然我現在已經方寸大亂,已經情感模糊,但他即將出國這個既定的事實,會幫助我平定內心的戰亂、理清糾結的感情。他將赴美踏上求學之路,醫心無悔,等待他的將是一片光明,我替他高興,也替自己得以成功撫平這場感情風波而竊喜。

還好,他離開。不然,我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他說:“那條線,不僅僅纏住了我的風箏,也把你緊緊纏繞在我心裡。”

“那就剪斷它。”我回應道,“一個微妙的錯覺會釀成一個巨大的錯誤,大熊,請正視你的錯覺吧,你跟我們不一樣。”

“不,我跟你一樣!我喜歡男生,中學時候就是了。”他急着分辯,“可是我不會令你爲難的,我知道你喜歡邱焰,我支持並且尊重你的感情。”

然後,他拉着我的手,在黑夜中摸索回家的道路,他親眼看到我進了家門,才轉身離去。

過完春節,乾爹堅持要回老家。無論我們怎麼挽留,他都不肯留下。他說他生是青龍灣的人,死是青龍灣的鬼,不願意在異鄉終老。我們拿他沒有辦法,只好由着他。

大熊是初六走的。而此時,我們都忙着準備開學。我不知道要不要約白亮一起去學校,我不敢奢求他原諒我,又不能詢問焰子哥哥的意見,畢竟他還不知道小白和小康之間的事。

正在我猶豫不定的時候,白亮竟給我打來電話,他分外開心地說:“韻公子!咋啦,還真跟我鬥氣啊?這麼久都不理我!您就大人大量,別跟我這種無理取鬧又刁蠻任性之輩一般見識唄!”

我氣不打一處出:“行啊你,死白娘子,你可真沉得住氣,硬是一個寒假都不理我!現在才知道自己錯啦?我見着你不把你那副白皮囊剝了纔怪!”

白亮嘻嘻笑道:“不跟你鬥嘴了!你愛剝就剝吧,千刀萬剮我也沒二話!誰叫我重獲愛情,心情大好呢?”

這倒挺意外的,我問他:“你這個春心蕩漾的悶騷貨,又是哪家帥哥被你勾走了?”

白亮嗔罵道:“去去去,什麼哪家帥哥?當然還是我的小康哥唄!我可是專情的種,哪像你啊,有了碗裡的還看着鍋裡的……”

我猛然覺得他的話不對勁,因爲心虛所以把電話掛了,對身邊的焰子哥哥傻笑:“嘿嘿……這小白,騷死了……”

又回到彩虹橋那間破舊的小屋了。雖然它簡陋陳舊,但我們對這裡產生了感情,縱然擁擠,卻也甘之如飴。

最讓我畏懼的日子其實不是高三衝刺,也不是炎熱難忍的伏夏,而是開學的第一天,因爲這天要準備太多的東西,就像佈置新家,瑣事一堆。

正在我們做大掃除的時候,有人敲門。我打開門,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模樣還不錯,標標致致的。

西裝帥哥對我微笑,聲音甜得像蜜:“請問邱焰是住這裡嗎?”

焰子哥哥丟下掃帚,跑到門口,說:“我是邱焰,你找我有什麼事?”

西裝帥哥確定了對象,才解釋道:“我是搬家公司的,有人在文星灣給你租了一套學生公寓,他們委託我過來幫你搬宿舍。”

我跟焰子哥哥面面相覷,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他疑惑地問西裝帥哥:“公寓?是誰租的啊?”

“是一對叫連正輝和杜墨梅的夫婦。”他一邊回答,一邊往屋裡瞧,“請問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我用身子擋了擋,因爲我實在不好意思讓他看到屋裡一片狼藉的模樣。

我說:“我們自己來就可以,你把地址給我們,我們自己搬過去吧!”

西裝帥哥說:“幫助客戶搬家是我們的職責,你們不用客氣。”

他幫助我們將屋裡的東西搬到車裡,離間這間小屋的時候,我竟然感到留戀。我是一個念舊的人,很難融入新環境。房間雖小雖破舊,可我對牆壁上的貼畫、條几上的電視、書桌上的刻紋,都產生了視覺依賴。

西裝帥哥將我們帶到文星灣的一棟公寓房,開門一看,竟然是兩室一廳。學生公寓不算豪華,但是條件很好:落地窗,百褶簾,紅沙發,百合吊燈。窗臺上擺着幾盆吊蘭,沙發對面是一套組合櫃,擱着一臺索尼液晶電視機,地上鋪着織錦地毯。客廳的每個角落,都飾以盆景、插花、畫幅,極具視覺享受。

“我們是來上學,還是來享受啊!”焰子哥哥感嘆道。

西裝帥哥將一串鑰匙交給我們,宣讀了一些關於住房安全、其他服務的條條款款,就告辭了。他後腳剛踏出門口,我就撲倒在沙發裡,歡呼起來:“我們住洋房啦!我們住洋房啦!”

焰子哥哥並不像我那樣沉不住氣,掏出電話撥了一通,不知道打給誰,估計是打給杜墨梅吧,大概要問她爲什麼要給他租這麼豪華的公寓。

原來杜阿姨和她的丈夫連正輝是出於對焰子哥哥的感激,爲了感謝他的大恩大德,所以才套了一套公寓讓他住。

焰子哥哥並不開心,他說:“我的腎不是用來換豪宅的,是用來救我弟弟的命的!你們把我邱焰當什麼人了?”

我對他說:“其實杜阿姨的本意並不是要感激你對小華的救命之恩,她是在努力地對你做出補償,補償這十幾年來對你的虧欠。”

他怔怔地看着我,嘆了口氣。

我說:“哥,其實你現在挺幸福的,母子重聚,兄弟重聚,在你們見面之前,我想象過很多次,你們母子倆見面會有什麼反應,會以怎樣的結局收場。但是當你們真的重逢了,反倒不如我所料,結局另有變化。人們指摘杜阿姨,是站在乾爹的角度,站在世俗的角度,但若從杜阿姨的角度來說,我覺得她並沒有錯,相反,她很有勇氣。”

焰子哥哥握住我的手,說:“是啊,見面之前我何嘗又沒有幻想過?原來她離開,是有苦衷的,她是爲了愛情,才挑戰人們所謂的道德,她跟戲裡的陳妙常一樣勇敢。也許你不敢相信,其實當年,是你奶奶協助她離開青龍灣的。”

他的話讓我不可置信:“我奶奶?這怎麼可能啊!”

焰子哥哥笑道:“所以說啊,世事難料。誰又會想到,一個思想保守的老人,會支持一個女人拋夫棄子呢?這可是世俗大忌啊。想想也對,當年她生下我,身體虛弱,如果單憑她一個人,怎麼可能逃出青龍灣?”

是啊,總之,當年是上演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甚至驚天動地。我向來認爲奶奶食古不化,她總是用自己的傳統觀點去約束別人,不允許小姑學川劇,不允許小姑和駱煬在一起,我又怎麼會想到,她也有成美之人的時候呢?

| | | | | | (翻頁用上下箭頭鍵)

猜你喜歡

書連除在首頁推薦優秀的原創同志小說外,會同步在書連微信公衆號:書連 和書連官方微博:書連讀書 喜馬拉雅電臺:書連 三家公衆平臺爲網友推薦優秀的原創小說,

6 守護天使10 逝23 荊州之行15 龍虎鬥20 入戲29 死亡陣線24 蕪湖風波25 廣州疑雲21 困18 夢的亡魂27 龍潭虎穴21 困1 紙鳶飛29 死亡陣線7 浮生若夢20 入戲32 重逢22 追尋到天涯1625 廣州疑雲3 巫山雲雨8 多事之秋26 煙然38 末幕浪漫5 青春末班車32 重逢30 拆20 入戲163 巫山雲雨4 遊魂歸8 多事之秋29 死亡陣線6 守護天使18 夢的亡魂22 追尋到天涯28 煙花殤38 末幕浪漫25 廣州疑雲5 青春末班車31 斷壁頹垣34 墨脫24 蕪湖風波13 孤單狂歡夜23 荊州之行6 守護天使23 荊州之行24 蕪湖風波8 多事之秋14 浮世誤22 追尋到天涯1 紙鳶飛1 紙鳶飛39 塵埃落定29 死亡陣線4 遊魂歸5 青春末班車39 塵埃落定25 廣州疑雲31 斷壁頹垣29 死亡陣線1639 塵埃落定7 浮生若夢31 斷壁頹垣14 浮世誤33 遠行14 浮世誤34 墨脫15 龍虎鬥30 拆4 遊魂歸20 入戲27 龍潭虎穴36 重生17 流言19 淪陷31 斷壁頹垣33 遠行39 塵埃落定2 誰家玉笛35 生活在別處23 荊州之行30 拆23 荊州之行29 死亡陣線32 重逢11 川戲32 重逢27 龍潭虎穴18 夢的亡魂20 入戲38 末幕浪漫23 荊州之行6 守護天使30 拆37 火鳥30 拆
6 守護天使10 逝23 荊州之行15 龍虎鬥20 入戲29 死亡陣線24 蕪湖風波25 廣州疑雲21 困18 夢的亡魂27 龍潭虎穴21 困1 紙鳶飛29 死亡陣線7 浮生若夢20 入戲32 重逢22 追尋到天涯1625 廣州疑雲3 巫山雲雨8 多事之秋26 煙然38 末幕浪漫5 青春末班車32 重逢30 拆20 入戲163 巫山雲雨4 遊魂歸8 多事之秋29 死亡陣線6 守護天使18 夢的亡魂22 追尋到天涯28 煙花殤38 末幕浪漫25 廣州疑雲5 青春末班車31 斷壁頹垣34 墨脫24 蕪湖風波13 孤單狂歡夜23 荊州之行6 守護天使23 荊州之行24 蕪湖風波8 多事之秋14 浮世誤22 追尋到天涯1 紙鳶飛1 紙鳶飛39 塵埃落定29 死亡陣線4 遊魂歸5 青春末班車39 塵埃落定25 廣州疑雲31 斷壁頹垣29 死亡陣線1639 塵埃落定7 浮生若夢31 斷壁頹垣14 浮世誤33 遠行14 浮世誤34 墨脫15 龍虎鬥30 拆4 遊魂歸20 入戲27 龍潭虎穴36 重生17 流言19 淪陷31 斷壁頹垣33 遠行39 塵埃落定2 誰家玉笛35 生活在別處23 荊州之行30 拆23 荊州之行29 死亡陣線32 重逢11 川戲32 重逢27 龍潭虎穴18 夢的亡魂20 入戲38 末幕浪漫23 荊州之行6 守護天使30 拆37 火鳥30 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