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川戲

琥珀淚(修正版) 11.川戲 校園 書連

清凌凌一甩水袖

眉目含情

嬌憐憐似嗔似怒

柔腸媚骨

很快就要開學了,老媽忙得跟嫁女兒似的,裡裡外外兩頭忙,又是替我們購買牀褥被單,又是給我們添置衣褲鞋襪。我常取笑她,你不是打算把我嫁給學校吧?我還沒十八歲呢,童婚違法。

她一邊替我們拾掇行李,一邊責罵:“你以爲你們是去旅行,輕裝簡陣嗎?你們這是要去安家!”

我笑道:“那我想要一張上古寒玉雕成的牀,喏,就楊過和小龍女睡的那種,你也給我整張去?”

她敲我的頭,一邊搖着頭,一邊唉聲嘆氣,說這孩子,什麼時候才長得大,老跟你媽貧嘴。焰子哥哥則坐在旁邊傻笑,笑着笑着就僵住了,臉上掛着黯淡的傷感。

媽媽全然沒發現焰子哥哥表情的細微變化,但是逃不過我的火眼金睛。我猜想他一定是羨慕我們母子倆心無隔閡地說笑吧,他一定希望像我一樣,有個體貼他、關愛他的母親。

我坐到他身邊,攀着他的肩。我想說什麼,電話響了,我閃過去提起話筒就問:“喂!蘭舟樓茶,請問您是要雲南的普洱,西湖的龍井,還是新上桌的黨蔘?”

“請問鳳毛麟角茶有麼?要瓊脂玉露水泡的。”是小姑的聲音,“大清早就像個擔米酒四處叫賣的老頭子,我建議你學他們敲着梆子,走街串巷。”

我哈哈大笑,小姑在電話那頭說:“不跟你瞎扯了,別忘了啊,今晚七點,沙坪壩體育館,你小姑我威震江湖的川劇專場!要是自家侄兒都不來捧場,那我這老江湖的面子可往哪擱呀!票沒問題,已經給你們哥倆搞到前排的座位,到時候直接進場,看場子的保安認得你。”

我們早早吃過晚飯,在體育館旁邊的小貨攤上買了兩束熒光棒,到後臺領了小姑託人給我們準備好的前場票,就早早到館裡候着。雖然時間還早,但體育館已經高朋滿座,氣氛high到爆,熒光閃爍,票友歡呼。舞臺上大紅的幔布擋住了後場緊鑼密鼓安排場次的工作人員。我想此時的小姑,一定臨場不懼,正從容淡定地化臉譜吧。

我看了看手裡的劇目表,共有十五出,其中有小姑的好拿手好戲《玉簪記》、《柳蔭記》、《青袍記》、《琵琶記》、《牡丹亭》,其間還安排了幾位來自四川的名伶串場。都說川劇自古以來以劇目繁多聞名天下,早就有“唐三千,宋八百,數不完的三列國”之說,川劇是華夏文明裡一顆璀璨的明星。今晚小姑要帶來的全是川劇裡的重頭劇目,遠道趕來的票友們可以大飽眼耳之福了。

時間到了,大紅幔布漸漸拉開,場內頓然鴉雀無聲,只聽得幕後大三絃的聲音,開場大戲便是名折《玉簪記》。隨着一陣武器璁璁的交織聲,馬嘶旗飄,戰鼓雷鳴,一幕兵荒馬亂的靖康變動牽開故事。由小姑飾演的陳嬌蓮出場了,着一身灰色道帔。好傢伙!竟以此幕開頭,低調出場,不着宮裝,不飾頭花,不施粉黛,不手舞足蹈,不眉目傳情,不弱柳扶風,不杜鵑啼血,不癡情矯作,不水袖翻飛,卻博得了滿場喝彩,頗有川劇名角陳巧茹之風範!

小姑乾脆利索地唱完開場詞,交待好陳嬌蓮逃難到女貞觀並得法名“妙常”之後,此劇男旦潘必正出場。扮演潘必生的演員是她的徒弟,年僅二十,但很有天賦,從他踩場子的架勢,看來的確如小姑所說,後生可畏,小小年紀,卻有名家風範。我突然想起曉風,若是讓他來飾演這個角色,一定也不在此人之下,因爲曉風是一個悟性極高的孩子,何況又繼承了吳家風骨。

焰子哥哥激動地揮舞着熒光棒,衝臺上的小姑歡呼。他問我:“小韻,我是個俗人,這高雅藝術聽不懂,你給我講講這折戲講的是什麼呀!”

我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冷哼道:“真是浪費了這張前場的票!還不如送給後面站場子的票友!”

他撓頭抓耳做可憐狀。我向他粗略講解:“這齣戲講的是一個大家閨秀爲了躲避靖康之亂,藏到一個寺院,削髮爲尼。她在此結識了一個書生,才子遇佳人,情愫暗生,於是經過茶敘、琴挑、偷詩,他們最終衝破封建禮法和佛法的約束而雙宿雙飛。”

焰子哥哥笑道:“呵呵,原來又是一場與封建專制制度抗衡的大戲啊,他們真勇敢,不顧世俗的流言蜚語,更不顧壓死人的宗教禮儀,真佩服他們。”

我白了他一眼:“挺有感的嘛!沒白看啊你。”

一場戲畢,小姑退場休息,幾位演員上臺串場。我把熒光棒交到焰子哥哥手裡:“你在這裡看着座位,別亂走動,我進去看看小姑!”

到了後場,一大羣工作人員圍着小姑給她卸妝,準備下場大戲《花木蘭》,那羣人跑前跑後,手忙腳亂,我便不好前去添亂,只得站得遠遠的,看着小姑。

小姑看到我,衝我笑笑,忽然齜牙咧嘴,尖叫一聲,衝她身後的那位年輕化妝師罵道:“小張你輕點!想扯掉老孃的頭髮,變老禿驢呀!笨手笨腳的學什麼化妝!”

那個被喚作“小張”的年輕化妝師用尖尖的聲音嘀咕:“反正都是戴假髮上場,禿子更方便!”

我噗嗤笑了,豎起大拇指,說:“小姑,唱得真好,比陳巧茹唱得還棒,你聽見沒聽見,館子都快被人轟爆了。”

小姑得意地笑着,服裝師脫下她的宮裝戲袍,替她換上短打,一個英姿颯爽的巾幗英雄活生生展現在衆人眼前,接下來是《花木蘭》。團裡的人手不夠用,大家忙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突然小姑大聲吆喝:“哎呀!翎子!翎子還在我的私人化妝間裡!小韻,二樓左拐第一間,你去幫我拿,記住啊,紅尾雉的那對兒!”

我慌不擇徑地跑到二樓。打開房門,快速掃了一眼,正面是一面化妝鏡,化妝桌上擺滿臉譜及化妝品,衣架上掛着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戲服。小姑說的那對紅尾雉翎子就掛在衣櫃的釘子上,我正伸手要取,忽然從化妝鏡裡看見一個人影從門外閃進來,並隨手將門關上。

我猛然轉過身,驚恐地看着那張臉。是駱煬,他是駱煬!我的心跳加快,血液上衝,不知道如何面對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他。

他走到我面前,如此貼近我。他抻手摸了摸我的頭,我好像被火燒了一下,後退兩步,靠在牆上。

“還痛嗎?”他聲音細如淡出的音樂尾聲,幾乎聽不清。

我的臉上寫着驚慌,我承認,那次在醫院裡,他的行爲給我留下了陰影。但我想到奶奶,氣就不打一處出:“你這個殺人魔,是你害死了我奶奶,你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你還我奶奶!”

聽了我的斥責,駱煬卻是滿臉哀傷。定了定神,他低語道:“如果不是她,我早就跟你小姑雙宿雙飛了。是她拆散我們啊,她看不起唱戲的,她說戲子無情,輕浮紅塵,所以她千般阻撓,活生生拆散了我們。她是死有餘辜。”

我聽不進他的話,我只知道奶奶是看着他那張扭曲的臉,在驚恐中含恨死去。我說:“那是你們有緣無分,是你們不夠勇敢!你們要是足夠勇敢,爲什麼不學陳妙常和潘必生,衝破一切障礙?哪怕頭破血流,你們也該去闖啊!”

“是,我是不夠勇敢!”他的聲音粗大起來,“可我好歹等她等了這麼多年,至今未娶!可她呢,她倒好,嫁夫生子,現在卻有臉在外面唱《玉簪記》,演千般媚骨,唱萬種風情!她有什麼資格演陳妙常?演潘金蓮吧她!我呸!虛情假義往臺上一站,她就名伶了?做她的春秋大夢!不搞得她身敗名裂我就不叫駱煬!”

我感到後怕,我真不知道眼前這個凶神惡煞的駱煬,和之前請我吃古典名餚的溫文爾雅的駱煬,到底哪一個纔是真實的他。他好像一個畫了皮的妖精,戴着溫柔和善的面具,面具底下,是青面獠牙的一面。

“你……你想做什麼?”我聲音變得顫抖。

“我不做什麼。”駱煬低下聲音,“小韻,既然她已經成家,丈夫女兒過這麼多年了,我又能怎樣呢?隨她去吧,忘了她,了無牽掛。可我對你的心,卻一直沒變啊!難道你不願意跟我做妙常潘生,一起衝破世俗的網麼?”

我閉上眼睛,他瘋了,他真的瘋了。這個活在戲裡的瘋子,他看不清什麼是現實,他分不明什麼是愛情,只顧按着他自己編撰的劇本,要求別人怎麼演。

我一字一頓地說:“你已經害死我奶奶,我不准你再傷害我小姑,不然我絕不放過你。”

他皺着眉頭,一雙畫眉眼對我睥睨而視,抓着我的雙臂,說:“我不傷害她,我答應你不傷害她!只要是你願跟我一起,我就跟她再無瓜葛。”

我搖頭道:“我不是你劇本里的角色。從一開始就不是。你找別人來演吧。”

他瞪大雙眼,我能看清他眼睛裡的血絲,以及我那張倒映在他瞳孔裡的臉——那是一張面若死灰的臉。他的眼睛大得快要裂開,這似乎是他情緒開始變壞的標誌,如我所料,他猛撲過來撕扯我的衣服,“嘶啦”一聲,我的衣服從肩到胸,裂開一條長長的口子。他把臉埋在我頸項間拼命啃咬,疼痛難當,我本能地呼救。

“你這隻怪物!你到底要男人,還是要女人?”

他沒回應我,繼續他暴虐的噬啃。

我從梳妝檯上抓起一把梅花剪,有種刺穿駱煬胸膛的衝動。就在此刻,有人破門而入,穿着戰袍鎧甲的小姑惱怒地闖進來,後面跟着幾個化妝師。

小姑看到此情此景,破口大罵:“我還納悶,爲啥拿個翎子咋拿了這麼久,原來是被一頭惡狼纏住了!”

她箭步流星衝過來,揪着駱煬的頭髮,摁着他的腦袋梳妝鏡上撞,鏡子瞬間裂開幾條縫。

如斯殘暴,小姑還不甘休,操起高腳凳上一條道具鞭子,在駱煬臉上狠抽了兩道,我原以爲那鞭子是假的,哪知竟是真貨,他的臉上立即浮現出兩條紅紅的血印,觸目驚心。

我勸阻道:“姑,別打了……”

駱煬蜷成一團,毫無反抗的餘地。小姑甩掉鞭子,唾了一口,指着他的鼻子開罵:“龜孫子,這麼不給老孃面子啊,這戲才唱一出呢,你就來砸場子?女人的更衣室是你隨便闖的嗎,沒看到女人,抱着一小子就開啃啊?有那麼飢渴嗎你?還世界級表演家,我呸!”

那幾個杵在門口的化妝師,肯定是被這突發狀況嚇懵了,措手不及。化妝師小張招呼他們過來勸勸小姑,駱煬趁機逃了出去。小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輕輕撫摸我脖子上的牙印,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小張尖着嗓門兒說:“哎喲,春姨!您就別哭啦,是你把人家打了,又不是人家把你打了,你哭啥呀!快把淚痕擦乾淨吧,別毀了妝,馬上就上場啦!”

“關你屁事啊!”小姑衝他吼道,一邊擦臉上的淚花,一邊給自己補妝,然後出去了。

尖嗓門兒的小張撓着頭,自言自語道:“真是隻老辣椒,唱戲帶勁兒,罵人也帶勁兒,想不到啊,打人更帶勁兒,活活上演了一出現場版《花木蘭》啊!”

我到洗手間洗把臉,在小張的幫助下換了一套他們的工作裝,把那件扯破的衣服扔掉,然後回到觀衆席,若無其事地坐在焰子哥哥身邊。他看到我,抱怨道:“真是的,一去就去這麼久,把我涼在一邊。”

我勉強衝他笑笑,說:“我的好哥哥,你就別生氣了嘛。他們人手不夠,我去給他們打下手了嘛,你瞧,他們送我一件工作服,多帥!”

他用熒光棒輕敲我腦門,呵呵傻笑。我看着樂得像個孩子的他,突然感到一陣憂慮。那個發了瘋的駱煬,剛纔在化妝間裡揚言不會放過小姑,好歹他們曾經相愛,都有如此深的積怨;那他會不會爲了報復我,對我的焰子哥哥不利呢?我暗罵自己神經質,浮想聯翩,但是,太愛一個人,纔會這樣吧。

之後的那幾折戲,我全然沒有心思看下去。我滿腦子胡思亂想,偶爾看一眼身邊的焰子哥哥,他倒是看得歡喜,儼然沒有發覺我的重重心事。

散場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回到家,洗了澡我便上牀睡覺。開學在即,焰子哥哥辭了“渝香子”火鍋店的臨時工,鍾老闆如約付他兩千薪水,拿到薪水那一刻,可把他樂壞了,說一定要給我和媽媽買件禮物,被我們百般拒絕。現在,他住以前奶奶的房間。

但今晚,我把他叫過來陪我睡,我一個人害怕。

空調調溫較低,房裡並不炎熱,反而一陣寒涼。屋裡彌散着檀香氣味,令我歆醉。焰子哥哥從我腰間伸過手來,在背後環抱着我,他說:“你怎麼發抖啊?是不是感冒了?”

他探探我的額頭,跟他自己的體溫對比了一下,自言自語道:“不燙啊,你怎麼了?”

“我害怕。”

焰子哥哥笑了笑,輕輕揪着我的耳朵,說:“小傻瓜!你怕什麼呢?”

我轉過身,攔腰抱住他,把臉深深地埋在他懷裡,像一隻粘人的小貓。我的聲音從他胸膛裡壓抑地飄出來:“我怕你有天會離開我。”

他捧着我的臉,安慰我:“你說什麼傻話呢?我是死也不會離開你的!就像戲裡的潘必生那樣,至死不渝。就怕你以後嫌我煩,要趕我走呢……不過就算你趕我走,我都像狗屎一樣粘着你不放手。”

我被他這個臭哄哄的比喻逗笑了。我說:“是我你是看戲入迷了,這戲啊,總讓人無限遐想,沒邊沒際的。你別管我,快睡吧。”

第二天,一陣手機鈴聲把我鬧醒。我揉揉眼睛,焰子哥哥還在沉睡,合着雙手,枕在臉下,乖巧得像一隻剛出生的嬰兒。今天天氣很好,陽光刺破迷霧,看着地板上窗外老黃桷樹的影子,心靜如水。

短信是白亮發來的,大清早擾人清夢,肯定不是什麼好事,謝天謝地,最好不要再向我打探康乃文的消息,我再也不想做間諜了。

短信洋洋灑灑說了很多,凌亂不堪,真難爲這個作文水平停留在小學生水平的白亮了。他講了一堆關於開學的無關緊要的瑣事,約定同去學校。他的第一志願落榜了,第二志願是西南師範,服從調配,不知怎的就被調到文學院去了。說完開學的相關事宜,後面卻拋磚引玉道出一個讓我驚訝萬分的消息:“我老爸查到了,上次誣告‘星辰’紅十字基金的人,就是那個海外歸來的戲劇大師,駱煬。”

這個消息於我來說,的確震撼。我實在想不明白,駱煬這樣做的目的,他根本不認識熊澤恩,爲什麼這樣做?我越想越害怕,駱煬是個有錢的大老闆,肯定不是衝那筆善款來的,莫非他誤會我跟大熊之間有曖昧關係,所以心生嫉妒,要給大熊來個下馬威?

我提心吊膽地看了看仍在睡夢中囈語的焰子哥哥,我真的害怕萬一哪天駱煬知道我和他的關係之後,會對我的焰子哥哥不利,那該怎麼辦?我有什麼能力去保護他?

吃早餐的時候,我想去醫院看看連華。我對焰子哥哥說:“快點吃,吃完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他應了一聲,狼吞虎嚥啃食麪包,灑了一桌面包屑,像個漏嘴小孩兒。小時候,每次奶奶看到我們吃飯撒得滿桌都是,就聲色俱厲地說:“咋了這是?下巴穿孔了啊?那我去針線給你們縫上!”然後,她命令我們把桌上的飯粒一顆顆揀起來吃掉,必須揀得乾乾淨淨。

想到這裡,我心裡一團亂麻,渾身血管像塞車似的,堵得慌。

我把焰子哥哥帶到第一人民醫院。他迷惑地問我:“小韻,來這裡做什麼?奶奶已經……”

我瞪了他一眼,他便閉上嘴巴,乖乖跟在我身後。

畫室裡一片安靜,整整齊齊排列的畫板上全是兒童塗鴉,黑板上的白雪公主,顯然是康乃文畫的,眼裡流淌着哀傷,那是孩子們無法看懂的。

陽光傾瀉在小華白皙的臉上,他坐在窗邊,全神貫注地修改那幅《巫山印象》,紙間殘留着黑色的像皮屑。他沒發覺我們,他是那樣認真,認真得像一座美麗的雕塑,讓人不忍心打擾他。

焰子哥哥沉不住氣,傻咧咧地讚了一句:“好美啊!”

連華循聲擡頭,白白的虎牙,亮亮的眼眸,大大的招風耳,短短的劉海——我所見過最最陽光、最最美麗的一張少年的臉。

他衝我們甜甜一笑,說:“江韻哥,你來啦?你們坐啊!”

我摸摸他可愛的劉海,說:“要開學了,所以來看看你。”

小華眨着漂亮的眼睛,問我:“你是要去上大學嗎?”

我點點頭,他的眼睛裡突然掠過一絲淡淡的憂傷。他頓了頓,說:“真好,真羨慕江韻哥。”

小華羨慕的眼神令人心碎。我寬慰他:“所以小華你要好好聽醫生的話,好好治病,等病好了,早日返校。總有一天,你也會踏進大學校園的。”

他連連點頭,笑靨如花。我一拍腦袋,說:“我只顧和你聊天,忘記給你介紹這位新哥哥——邱焰哥。”

焰子哥哥傻乎乎地笑了笑,他是慢熱型,遇到陌生人就會羞澀難當,傻頭傻腦。他忸怩了半天,總算開口了:“你叫小華啊?你畫得真好看,這山山水水的,跟我們巫山風景一樣秀麗。”

我嗤之以鼻:“你傻啊,這畫上不題着‘巫山印象’嗎?”

他笑得更憨了,嘿嘿笑道:“是是是,剛纔我沒看見。”

連華仔細打量焰子哥哥,半晌才說:“邱焰哥看着很面熟呢,我可以叫你哥哥嗎?”

焰子哥哥木訥道:“呵呵,當然可以啊,我巴不得有一個像你這樣可愛的弟弟呢!”

我們正打趣着,杜墨梅跑進畫室,氣息侷促,神情興奮,那顆美人痣像一顆黑珍珠,完美地鑲嵌在眉心。她顧不上和我們打招呼,衝連華說:“小華!小華,太好了,你有救了!剛纔劉醫生說找到一個配型成功的腎源,是上海一個心臟病瘁死者,生前答應將腎臟捐獻給你!你爸爸已經到上海感謝他們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小華興奮得像個得到棒棒糖的孩子,丟掉畫筆就朝門外跑去,失態地嚷着:“太好了,我要去把這個消息告訴大熊哥哥!”

小華跑到門口,又回過頭來,衝我倆甜甜一笑:“江韻哥,邱焰哥,我可以上大學啦!我可以上大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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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小華拉着他媽媽跑出去了。我看到杜墨菊離開時回眸看焰子哥哥的眼神,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衝我笑笑,說:“這麼可愛的小孩子,應該有老天保護,呵呵。”

九月八號開學,我們原計劃六號就到學校,提前熟悉環境,可我媽說捨不得我們,再說學校離家又那麼近,一個小時的車程就到了,非得留我們在家裡待到八號才讓我們去。

八號早上,白亮早早就在磁器口大門口等着我們。他是一個人去學校,揹着一個大大的迷彩旅行包,拖着一隻大大的行李箱。白亮從小就很獨立,這與他的家庭環境有關,他爸媽都是警察,他雖然生得白淨,可他是在軍營里長大的,被子能疊成豆腐塊,牙膏牙刷能擺成平行線。

我們就不一樣了。姐姐堅持要將我們送到學校,媽媽也一路跟來,目送我們哥倆上了車才肯罷休。白亮看到我們這架勢,取笑道:“韻公子一路隨從保鏢的,是來羞辱我的嗎?”

我們的行李特別的多,都是媽媽一手操辦的,她恨不得把家都給我們塞進去。其實對我來說,那些累贅的東西根本派不上用場,我只需要爸爸媽媽姐姐奶奶照片各一張,幾件衣服可以遮羞,一牀被單可以驅寒,一隻飯盒可以取食,一個杯子可以飲水,就足夠了,我是個對物質要求不高的人,很容易滿足。

媽媽對我們千叮嚀萬囑咐,講着講着就激動得流出眼淚來,搞得跟永別似的。白亮受不了她這個樣子,掏出手機聽歌。媽媽趴在車窗外淚眼婆娑地看着我,車輪轉動,她的影子便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我視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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