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哥

北京人將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者稱爲侃爺,在我認識的幾位侃爺中,論“侃”的水平,開黑車的海哥絕對排在頭一號。

我從小區出來,經過黑車聚集的小廣場,常見海哥蹲在地上,與人唾沫星子四濺地神吹海聊。從國際到國內,從中央到地方,從公開報道到幕後消息,從大人物軼事到當紅明星的花邊新聞,全都說得有鼻子有眼頭頭是道,那架勢,彷彿他剛剛開罷常委會,才同明星喝過酒。

我走過去,說:“海哥,又聊上了?怎麼樣,走一趟?”

“走!”海哥瀟灑地一揮手,領着我鑽進他那輛紅色捷達,油門一踩呼嘯而去。

在衆多黑車中,我獨鍾情海哥的捷達,是在那次丟手機事件之後。

那天我坐海哥的車去開會,和他一路神聊,中間還接了個電話。等到了會場要發個短信,一掏衣兜卻掏了個空。

我挨個拍打幾個衣兜褲兜,都未發現手機的蹤影,不由腦門沁出細汗來。我看中的不是手機本身,而是它裡面儲存的上百個電話號碼,那可是我全部的社會關係,如果沒有了損失實在巨大。

我靜下心回想一下,十有八九手機是落在了海哥車上,熬到會議結束馬上打輛出租車奔回小廣場。

海哥正和別人聊得起勁,我衝到他面前劈頭就問:“海哥,你撿沒撿到我落在車上的手機?”

“你手機落我車上了?”海哥一拍大腿,“這事兒辦的,手機我是看到了,可被兩個學生拿走了。”

他給我講了事情的原委。在我之後他又拉了兩個學生,學生們下車時他一眼瞥見後座有一部手機,海哥以爲手機是兩個學生的,好心提醒說:“手機別忘了。”兩個學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其中一個穿紅夾克的伸手把手機拿走了。

“那手機一定是你落下的。”海哥皺眉抱怨,“這倆孩子也夠差勁的,是你手機你拿,不是你的你也拿?”

我問:“你知道那倆學生是哪個學校的嗎?”

“我在財會中專門口拉的他們,一定是那個學校的。”海哥說,“我這就帶你去財會中專,把手機追回來。”

我們驅車到了財會中專學校,卻遭門衛擋駕,說什麼也不放我們進去。海哥一跺腳說:“咱們在大門口守着,不信那倆人不出來!”

那天晚上我們一直守到半夜,眼見學校燈火全熄了才怏怏而歸。第二天一早我倆又去蹲守,眼巴巴地盯着每個進出校門的人。

暮秋時節黃葉飄飛,我們兩個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我知道海哥和我守在這兒會耽誤不少拉車生意,對他說:“海哥,那倆人的模樣你都跟我講了,我一個人在這兒盯着就行了。”

“李老師,別再說這話,你手機落在我車上,我就該幫你找回來,一兩天不拉活兒餓不死咱。”

見他這麼說我也不好再講什麼,只是更加睜大了眼睛,唯恐將目標錯過了。

突然我看到學校大門口走出一個穿紅夾克的身影,後面還跟着一個矮個子同伴,忙一搡海哥:“是他們不?”

“沒錯,就是這倆小子!”海哥帶着我迎上前去,攔住了兩個學生的去路。

“你們要幹嘛?”紅夾克見我們來者不善,警惕地問。

“昨天你倆坐我的車,撿走了別人的一部手機,趕快拿出來!”海哥聲色俱厲地開了口。

“誰說我們拿別人的手機了?”紅夾克狡辯,“那手機本來就是我的。”

“兔崽子,還不承認?信不信我當街揍你們滿地找牙!”海哥擼起了袖子。

紅夾克毫不示弱:“你們倆咋回事啊?平白無故誣賴我們!想打架?行,可你們看明白了,這是在我們學校門口,招呼一聲就能叫來一大幫子人,到時候看誰吃虧!”

我畢竟做了多年教師,對付這樣的學生還有些經驗,當下用目光制止住海哥的衝動,平心靜氣地對兩個學生說:“你們不承認沒關係,咱們這就一塊去見你們的校長和老師,把情況好好說說,如果還說不明白,再請你們家長來,好嗎?”

我的話產生了威力,矮個子扯了扯紅夾克的衣服,兩人到一邊小聲嘀咕了幾句。矮個子走回來對我們說:“你們在這兒等着。”同紅夾克進了校門。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兩個學生走了出來,矮個子交給我一個紙包,我打開一看,裡面正是我的手機。

爲了慶祝手機的失而復得,我把海哥拉到飯店,要了兩瓶白酒幾個熱菜,哥倆且喝且聊。

飲下一杯酒海哥酒意上來,說:“老李,那倆小子後來是慫了,不然我今天真替他們爹媽好好教訓教訓他們!我海哥小時候就是個衚衕串子,打架打大的,收拾他們還不是個玩兒!”

我給海哥的酒杯滿上,說:“就他們兩個小屁孩,不值得你動手。”

“老李,不是跟你吹牛,我也是有些英雄事蹟的。”海哥繼續神侃,“前年冬天我在街上趴活兒,來了三個小子,說是要去河北宣化。那時候己經下午五點多鐘了,天黑路遠,我真不願拉這活兒,就故意出了個高價,想支走他們算了,可沒想到那幾個小子還真應了。車上路了,我這人不是愛瞎聊天嗎,就問他們到宣化幹嘛,他們說是進貨。車越走天越黑,進河北以後按他們的指點我把車拐上了一條小道,這時後座的人接了個電話,聽他和電話那頭一問一答,他說明天一早去張家口。我心裡犯開了嘀咕,剛纔和我說到宣化進貨,怎麼又去張家口了,這也對不上呀。我偷眼瞧那三個人,賊眉鼠眼透着股邪氣,一下子就想起電視上歹徒劫車殺司機的報道,一股涼氣‘噌’就上了腦門。我定定神,心想,孫子,你想謀害我,可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我一踩剎車,說聲:‘我去方便一下。’就下了車。我在野地裡踅摸半天找到一根木棒,提着棒子來到車跟前,喊叫說:‘你們幾個別想打老子的主意,識相的趕緊下車走人,要不然老子豁出這條命跟你們拼了!’那仨小子沒料到我會來這一手,一下子懵住了,最後商量幾句真就下車走了。老李,我跟你說,這要是換了別的司機,那回不光車被他們劫,命也一定丟在了河北的荒郊野地!”

我敬佩地說:“海哥,一個字,牛!”

“還真是牛,”海哥得意地笑道,“我海哥是什麼人!”

我在學校做老師,生活圈子少有海哥這樣灑脫不羈的人,只覺和他相處十分輕鬆快意。自這之後每隔一段時間不是他請我喝酒就是我請他,很快我倆已成爲無話不談的朋友。

教委給學校下來一個去外地支教的名額,我自告奮勇地去了。等一年後回來,小廣場上不見了海哥,我向另一個相熟的黑車司機老趙打聽,老趙說:“海哥呀,人家已經發達了,再也不用起早貪黑地趴活兒了。”

原來海哥家所在的城中村一直嚷嚷要拆遷,可好多年只是乾打雷不下雨,就在大家都以爲沒戲的時候,半年前拆遷工作突然啓動了。海哥家佔地大,一下子分了三套樓房外加三百萬。講完這些老趙豔羨地說:“海哥現在是行了,幹躺着不掙一分錢也照樣吃香喝辣,人呀,難說啥時候就交上好運了。”

我掏出手機給海哥打電話,告訴他我支教回來了,爲祝賀他通過拆遷躋身富人行列,晚上請他喝酒。電話那頭霸氣地說:“啥你請?咱不比當初了,我請!”

晚上我倆在飯店見了面,海哥一連點了八九個菜,我說:“就咱倆人,這些菜哪吃得了?”

“吃不了就剩下。”海哥揮揮手打發走服務員,舒服地往座椅上一靠說:“老李,不瞞你說,我以前看電影電視,就羨慕有錢人不把錢當錢的牛氣勁兒,今兒咱也能學一回了。”

我把海哥和自己的酒杯滿上,問海哥:“現在不趴活兒了,都忙些啥呢?”

“離婚,”海哥說,“吵吵鬧鬧好幾個月,到上星期總算弄利索了。”

我大爲驚訝:“拆遷了,你們家的好日子剛剛開始,咋就鬧離婚了?”

“這婚其實我早就想離了,”海哥喝下一口辛辣的白酒,臉上開始顯出一層紅暈,“那娘們太能嘮叨,在廠子上班時埋怨我不會巴結領導,混不上一官半職,後來廠子黃了下崗了,又說我沒本事,掙不來大錢。她只挑我的毛病,也沒想想自己的問題,結婚這麼多年,也沒給我生下一男半女。嘿,沒想到老子時來運轉,拆遷了,有錢了,什麼年輕漂亮的女人找不到,一分鐘也不想和她過了。”

“這婚怕是不太好離吧?”

“我答應給她一百萬——拆遷的老房子是我家祖宅,給她這些不少了。可那娘們不幹,爭來爭去,到底訛了我一套房子,這才辦了手續。”

海哥發財即休妻正是典型的陳世美行徑,我心裡不以爲然,面上也不好評價什麼,只是舉杯祝他早日覓得如意佳偶,步入人生的第二春。

沒想到海哥的第二春來得還真快,兩個月後的一天我在街上遇見老趙,老趙告訴我,海哥已經又找了一個媳婦。

我說:“這海哥也真是的,辦喜事也不通知我一聲。”

“辦啥喜事?”老趙笑道,“海哥可不敢輕易再婚,要是離了不又被分走一套房子?倆人就是搬一塊過了,根本沒辦手續。你還別說,這老海還真有豔福,那女人歲數比他小不少,盤兒也挺亮的,就不知道海哥的身體能不能消受……”說完就壞壞地笑。

海哥沉醉在溫柔鄉,我忙於教書育人,好長時間都沒有見面。直到冬日的一天我去早市買菜,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記,回頭一看正是海哥。他留着油光光的大背頭,身上是高檔皮衣,腳下是名牌皮鞋,與之前不修邊幅的黑車司機簡直是兩個人。

“咱哥倆可有日子沒聚了,”海哥熱情地說,“我家就在旁邊,走,到我那兒坐坐。”

盛情難卻,加之我也想參觀參觀海哥拆遷分得的新居,便跟着他離開早市走向不遠處的小區。

海哥家在一幢高層樓房的頂層,進屋後我立刻被其富麗堂皇的裝修震懾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東瞧西看。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從臥室迎了出來,殷勤地請我到沙發上就座,給我沏上茶水端上水果盤。

我知道這就是海哥的新婦了,連說不用客氣。

海哥挨着我坐下,得意地說:“老李,我家這位還可以吧?她名叫丁香,是我在棋牌室認識的,人對脾氣喜好也一樣,用一個詞兒說……對,就是情投意合!”

我開玩笑說:“人家比你小這些,你可算是老牛吃嫩草了。”

“啥老牛?”海哥一笑,“我可不是老牛,咱是正當年!”

我們隨意聊了半天,眼看快到中午了,海哥說:“老李,你就別走了,午飯在我這兒吃吧。”我點頭答應,以爲丁香要進廚房整治菜餚,哪知海哥抄起手機打起了電話:“喂,是三合居飯莊嗎?我是常在你們那兒訂菜的海哥。馬上給我弄幾個菜送過來,一套烤鴨,一份大豐收……”

放下手機,海哥笑着跟我解釋:“丁香在跟我之前就說好了,她是仙女轉世,十指不沾陽春水,從來不下廚房,我們家頓頓都是買着吃。”

“頓頓買着吃!”我咋舌說,“這花費可不小呀。”

“沒事兒,”海哥說,“咱有錢,這點兒吃飯錢算啥?”

飯店的夥計很快將飯菜送過來,海哥開了一瓶五糧液,一邊給我倒酒一邊說:“下午有幾個朋友到我這兒來詐金花,老李,怎麼樣?和我們一塊玩玩?”

我忙搖頭:“我可不會玩這個。”

“詐金花可簡單了,就是三張牌比大小。”丁香在旁說,“您是當老師的,腦瓜子靈,肯定一學就會。”

海哥也說:“是簡單,我現在就教你。”他讓丁香拿過來一張撲克牌,給我講解什麼是豹子,什麼是金牌,它們又誰大誰小等等。

講完了玩法,海哥接着又給我顯擺起自己的輝煌戰例,說自己一次拿了個小牌,碰上對手拿了個金牌,由於他始終表現得鎮定自若,對手竟被唬住,以爲他手裡是頂大的豹子,最後棄牌投降。

我說:“這是心理戰術嘛。”

“是心理戰術,”海哥說,“詐金花關鍵在一個‘詐’字,以前我不懂,玩牌全憑運氣,牌好就贏,牌賴就輸,自從認識丁香,經她一點撥,纔算真上了道兒。”

丁香把一塊紅燒肉夾到海哥碗裡,笑着說:“我家大海悟性高,一點就通,現在我們常玩牌的一幫人裡,數他玩得最好了。”

海哥得意地笑笑,繼續對我進行炸金花的普及教育。由於他的喋喋不休這頓飯就吃得沒有盡頭,一直到外面有人敲門才終止了他的話癆。

丁香跑去開門,讓進來一個婦女和兩個中年男子,應該就是海哥的牌友了。我向他們三個點點頭,對海哥說:“那你們玩,我這就回去了。”

“別的呀,”海哥說,“我跟你講了這麼多,你好歹玩幾把,興許就喜歡上了。”

我擺手說:“我真不成,玩也是個輸。行了,我走了,祝你們大家今天都贏錢。”

丁香笑了:“哪有都贏錢的呢?沒有人輸哪有人贏?”

得知海哥再次迴歸單身的消息是在半年後。我去他家去看他,房子還是原來的房子,卻是垃圾酒瓶遍地,四下凌亂不堪。

海哥揉着佈滿血絲的眼睛請我落座。我嘆口氣,問他:“過得好好的,咋說分就分了?”

“騙子,”海哥咬着牙說,“那娘們是個騙子!”

海哥告訴我,丁香和他同居是整個騙局的第一步,接着將他引上賭博這條道兒,並且介紹自己的幾個親友做他的牌友。這些人合夥算計海哥一人,打牌時故意讓他贏多輸少,把他捧得飄飄然彷彿已成了賭神,但實際上海哥贏時不過幾百塊入帳,輸時卻是幾千塊都進了他們的腰包。

我問海哥:“你一共輸給他們多少?”

“總數也說不上了,前後咋得有十多萬吧。”

我張大了口:“這麼多!”

海哥憤憤地說:“錢是要不回來了,把那婆娘趕跑前我把她狠狠揍了一頓,也算出了口惡氣。”

一天我再去小廣場打車意外地看到了海哥,招呼說:“到這兒溜達來了?”

“不是溜達,是歸隊,我又開始趴活兒了。”海哥說。

我不相信:“你都大款級別了,還用趴什麼活兒?”

海哥說:“以前一天到晚詐金花,現在不玩了,心裡空落落的沒個抓撓,在家憋得牙疼上火,一想還是出來拉活兒,不爲掙多少錢,只爲有個營生幹。”

我說:“好啊,以後我還做你的車。”放眼尋找他的捷達,卻不見蹤影,這時海哥一指身邊的一輛奔馳說:“老李,我的車在這兒呢。”

我驚得合不攏嘴:“你開奔馳拉活兒?”

“拿到拆遷款我就把車換了。我這奔馳和捷達一個打車價,不貴一毛錢。”

我拍拍奔馳鋥亮的車身,覺得它實在是龍困淺灘虎落平陽,委屈大了。

這天我坐海哥的奔馳出去辦事,海哥說:“老李,我這兒有個發財的道兒,你有興趣嗎?”

我好奇地問:“啥發財道兒?"

海哥告訴我,他有個開公司的朋友,有路子獲得政府的一筆扶持資金,但需要先手裡掌握一批房源。誰若把房子給他們公司借用一段時間,拿到扶持資金後公司給予十萬元的酬勞。

我問:“真的假的?”

“你放心,我們多少年的老關係了,他不會騙我的。”海哥說,“我已經把一套房給了他,怎麼樣,你也參與一下?整整十萬塊呢。”

我搖搖頭:“我比不了你手裡有兩套房,真參與了,萬一有個閃失,我老婆非跟我玩命不可。”我好心提醒海哥:“你也小心點兒,現在騙子多着呢。”

“你們知識分子就是膽小,”海哥滿不在乎地笑笑,“有句話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不冒點兒險咋能掙大錢呢?”

後來的事實證明海哥還是中招了。他所謂的朋友把海哥的房子過戶到自己名下,又很快賣掉,然後連人帶錢人間蒸發了。海哥的一套房子就這樣稀裡糊塗地打了水漂。

海哥連着幾天沒有出車,後來雖然出車了,人卻看起來憔悴了許多,說幾句話就唉聲嘆氣。見面我勸海哥:“好歹還剩一套房子,想開點兒吧。”

“我一定是犯着什麼了。”海哥嘆道,“這一年遇到的都是小人,接二連三地破財,得好好找人幫忙看看。”

我覺得作爲朋友該給海哥點敲打了,正色說道:“要我說跟神呀鬼呀沒啥關係,你之所以攤上這些事,一是有人盯上了你這塊唐僧肉,二是你自己沒把握住,以後吸取教訓注意些就是了。”

“對對,你說的都對。”海哥不住點頭,馬上又問:“老李,你認不認識哪個靈驗的大師?”

“不認識!”我一甩袖子走了。

後來海哥真的找了一個大師。大師去海哥家一看就瞧出了毛病,說他所住樓房層數與他本人五行相剋,又說屋子佈局不好,廚房廁所正對房門,主漏財退運,得趕緊把這套房子賣了,依照他說的標準換一套新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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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哥立即着手賣房。但由於正處房市淡季,房子又是許多人不敢問津的大戶型,一直尋找不到合適的買主。終於盼到有人買,出價又極低,急於換房轉運的海哥己顧不得許多,最終以遠低於市場價的價格將房子賣了出去。

海哥邀我到他的新居做客,領我樓前樓後參觀,告訴我雖然新買的房子又小又舊,但所在的這座樓前面臨水,後面靠山,藏風聚氣,實在是個不多可得的風水寶地。海哥說大師跟他保證了,搬到這裡後他一定財運亨通吉星高照,不僅能把之前的損失撈回來,還能再多掙個幾百萬。

我說:“除非再來次拆遷,否則你上哪兒去掙?”海哥神秘地擠擠眼,說他有招兒。

十一

我沒想到海哥說的招兒是賭博。他從銀行提出全部的存款,又賣了奔馳車,攜着百萬鉅款和新房子給他的好運氣飛向了澳門。但澳門賭場水有多深不是他能曉得的,他和他的鉅款都淹沒在裡面,直輸得血本無歸。

十二

海哥從澳門回來就病倒了。病好後我和老趙等一些朋友湊錢幫他買了輛二手捷達,每天依舊在小廣場趴活兒。

沒活兒的時候海哥不再神侃,常常一個人安靜地坐在小廣場的花壇邊,看着晨光中追逐嬉戲的孩子,夕陽下怡然漫步的老人,以及斑駁的樹影慢慢地在磚地上移動。

我經過小廣場見海哥坐在那兒,就走過去和他聊上幾句。

“老李,”海哥說,“這兩年我咋像做了場夢呢?”

我說:“做夢就做夢,夢醒了,該幹嘛還幹嘛。”

“是這麼個理兒,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踏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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