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羣肥嘟嘟的小親王和小太監,我嚴重懷疑自己的存在價值。南宮透,難道你的生命就耗着這裡趕鴨子的嗎?
這些小孩子圓滾滾的身軀,絲織珍繡的衣服,走起路來一搖一擺,趾高氣揚,就好像池塘裡面的小水鴨。
他們說不出的肥美可愛。
我也說不出的肚子咕咕叫。
這兩個月以來,我吃得少,說得少,晚上還睡不着——不知道南宮澈有沒有被司徒薇兒欺負,不知道南宮澈走到什麼地方,不知道雪北是不是千里冰封、會不會帶的衣服不夠,不知道南宮澈什麼時候回來……南宮澈,你沒有良心的土鱉,居然連一個字都沒有捎給我……想着想着我就不甘心,不甘心!
秋高冬至,被窩空冷,真的是寂寞啊。
這一天,好像平常一樣,我挺立站着,已經睡了一覺,睜開眼睛,發現文光殿裡面冷清清的。
白色的紗燈還亮着。
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孩子趴着桌子上寫字。
翰林院中年輕有爲的學士很少會被派過來這裡授課,過來的通常是那些快要退休卻霸着位置不肯走的老學究。這些老學究差不多是能進國庫的老古董,穿衣、說話就要模仿古都風流軟糯,整天蒼蠅般嗡嗡叫,又喜歡搞些小處罰。
這個孩子肯定是沒有完成功課。
做親王不容易,做親王的孩子更加不容易。
這裡的小親王,別提多光鮮,其實都是人質啊!
我見沒有人,就溜達進去,挨着側面柱子的椅子偷偷坐着睡一陣。
神不知鬼不覺。
我纔剛閉上眼睛想睡覺,忽然那邊傳來低低的抽泣聲。
我探頭看過去。
那個豆芽大的孩子,一邊寫字,一邊掉眼淚。
我這人心腸軟,走過去,說:“是不是餓了?”
我拿出懷裡藏着的點心。
遞出去。
我叼了一塊放入自己的嘴巴,故意說:“好吃,好吃,你要不要啊,只剩下最後一塊啦。吃完就沒有啦,要不要吃?”
那孩子擡起長長的眼睫毛,圓圓的大眼睛黑珠子似的,泛着薄薄的一層水霧,眼底紅紅的,眼瞼還掛着淚光,鼻子紅紅的,一抽一抽,惹人憐愛。
他看了我一眼,又低頭寫字。
居然不鳥我!
好,我也不鳥你!
我走回去柱子,椅子坐下,吃着點心。
那小孩子又嗚嗚抽噎了起來。
我聽得心裡煩躁,忍不住又走過去:“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那個孩子低着腦袋,紫玉冠把頭髮都束到頭頂,嫩嫩低着圓圓的臉蛋,大滴大滴的淚珠就嘩啦啦,都掉到紙上。
字都模糊了。
他立刻用豆腐白嫩的手去摸,連字都模糊了。
手上都是墨跡。
我故意轉到他身邊,看着他的字,叫着:“哇哇哇,你好厲害啊。這個字好難寫,我現在都不知道它念什麼!你知道嗎,嘿,怎麼念?”
孩子終於發出糯糯的聲音:“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