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原上跋涉遠比想象中艱難。厚厚的積雪足有小腿深,一踩下去再拔出來要花很大的力氣。姜許踩着塞恩特踏出的菱形腳印前行,呼吸在防寒面罩內側凝成細密的冰晶,卻始終保持着與軍人無異的行進節奏。
塞恩特掃過她穩定的腳步,護目鏡下的眉骨微微一動——這個體能數據,足以讓帝國軍校大半新生羞愧退學。
他再次感受到女孩是真的不簡單。
辛苦走了差不都有一個小時,一塊巨型石碑出現在衆人眼前。
“這塊石碑就是分界線,碑後五十米,磁場干擾強度超過臨界值。後面就是禁區了。”塞恩特擡手抹去石碑上的積雪,碑面浮現出亞特蘭文字的刻痕。
話音未落,後面的冰層突然發出“咔嚓”脆響。衆人轉身看去,一頭渾身覆蓋冰晶的巨狼從斜後方的雪丘緩步走出,瞳孔裡跳動着幽綠色光斑——那是精神力暴走的明顯徵兆。
“還真被姜許說中了。”伊恩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以極快的速度擺出戰鬥姿勢。
巨狼突然仰頭長嚎,聲波震得周圍樹上的積雪簌簌掉落。令人吃驚的是,它並未攻擊離自己最近的塞恩特,而是將目標鎖定在隊伍中央的姜許,四爪踩碎冰層如離弦之箭衝來。
伊恩的圓耳朵瞬間貼緊顱骨,爪子在雪地裡犁出五道深溝:“見鬼!它居然會挑軟柿子捏?”
“是東部軍區第七軍團的團長克魯。”佩德羅的獸形身軀擋在姜許身前,他從獸形還有巨狼頸部的金屬項圈作出判斷,那嚴重變形的項圈上刻着磨損的“VII”字樣。
“讓我來。”姜許的聲音透過防寒面罩傳來,帶着某種奇異的鎮定。
她跨前半步,右手手套滑落的瞬間,對着巨狼的方向十分謹慎的甩出一張靈力網,如蛛網般兜頭罩向巨狼。
靈力網並非用於攻擊,而在於困在巨狼,好進一步對其施救治療。
巨狼在觸網的剎那急剎,前爪在冰面擦出刺耳的聲響。它龐大的身軀在網中劇烈掙扎撕咬,想要破網而出。
“趁現在,你們一起幫忙控制住他。”姜許首當其衝快步跑向巨狼,塞恩特大長腿幾步追上姜許,直接用蠻力將網中的巨狼頭部死死按住。
三頭猛獸則趁機按壓住巨狼的身體。
三頭巨獸的體重不容小覷,巨狼被壓在雪地裡一時動彈不了。
姜許蹲下去,將手按在巨狼的腦袋上,靈力輸入。靈力剛進入,姜許就倒抽一口冷氣。她治療過蕭鈺的精神海,曾經以爲那已經是很嚴重的傷勢了,沒想到還能有更嚴重的。
巨狼的精神海中不光是像狂風驟雨中的海面,而且漆黑一片,帶着強烈的毀滅感。
姜許意識到如果不是剛好碰到自己,巨狼在這種精神海狀態下活不過一個月,難怪它要來這最後的安息地。
姜許耗盡了全部靈力也只是讓那片精神海的顏色變淺了一些。
“塞恩特,必須先在這裡紮營,我需要多點時間來治療克魯團長。”姜許沉聲道,顧不得心疼靈藥,往嘴裡又塞了一枚九轉丹蔘,用最快的速度來恢復靈力。
暗褐色藥丸在舌尖化爲熱流,姜許能感覺到經脈在藥力沖刷下微微發燙。
最近爲了治療猛獸,幾次耗盡靈力後又通過修煉恢復,姜許發現這具身體的經脈粗壯了不少,靈力運轉更加流暢。上回她服用九轉丹蔘還會被藥力衝擊一下,這回很順利地就容納了藥力的擴散。
九轉丹蔘的藥力在她身體裡像暖流般順暢。
“可以。”塞恩特仍緊扣着巨狼下頜,他想鬆開手又擔心巨狼掙脫。
“不用擔心,我來。”姜許看出塞恩特的顧慮,她伸手貼上巨狼耳後的昏睡穴,靈氣輸入。只見那龐大身軀驟然鬆弛,幽綠瞳孔緩緩閉合。。
“三十分鐘。”姜許扯下浸透冷汗的護目鏡,睫毛上的冰晶簌簌掉落,“足夠搭建臨時庇護所。”
塞恩特起身,在石碑後甩出摺疊式軍用合金帳篷。帳篷並不大,佩德羅他們就乾脆在帳篷後面擋風的一側躺了一會。
可以感覺到壓制巨狼身體的這活並不輕鬆,這麼冷的天雄獅身上都冒出熱氣,鬃毛間凝結的冰晶正被體溫融化,在雪面洇開深色水痕。棕熊和熊貓也是一樣。
“你進帳篷休息。”塞恩特將恆溫睡袋鋪進帳篷,“我來守着克魯。”
“二十分鐘後叫我。”姜許點頭鑽進帳篷,普通的睡眠哪比得上調息的效果好,因此她並沒有進睡袋,而是盤膝坐下開始運轉靈力調息。
帳篷外,塞恩特單膝跪在巨狼身旁,另一隻手輕輕撥開它覆着冰晶的睫毛。幽綠色瞳孔已完全閉合,卻在眼皮下偶爾顫動,像是被困在噩夢中。
塞恩特覺得自己不過就盯着克魯團長的獸形看了片刻,就聽見帳篷裡傳來細微的動靜。姜許掀開簾子探出半個身子,神色比進帳篷前好了不少,眼睛明亮如融雪後的晴空:“時間都到了,怎麼不叫我?”
塞恩特起身時,膝蓋發出輕微的脆響,“還能再多休息三分鐘。”
姜許自然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再休息三分鐘距離三十分鐘也仍有兩分鐘的餘裕。她對着塞恩特笑了笑,在巨狼身旁蹲下,再一次進行治療。
即使巨狼這會還沒有甦醒,塞恩特仍是謹慎地扣住野獸的下頜。
等姜許再一次收回手,巨狼已經醒來。它的眼睛已經是正常的獸態瞳孔,裡面不再充盈着毀滅,這會正好奇地看着姜許。
巨狼覺得自己睡了好沉的一覺,它都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好好睡着了,畢竟腦海中始終縈繞着尖銳的疼痛。
可剛纔它感覺到了一陣溫和的氣息,如春風化雪般瞬間撫平了腦中的劇痛。
“大白,腦袋是不是沒那麼疼了?”姜許示意塞恩特鬆開。
塞恩特慢慢地鬆開手,巨狼真的沒有發動攻擊。
姜許就像對待普通的野生動物一樣,輕輕地揉搓着巨狼的腦袋,釋放自己的善意。